鄭思遠一來就在我前面坐下了,隨後居高臨下地說:“我要看病!”
我磨蹭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放下手裡的手機,然後仔細端詳鄭思遠一眼:“鄭助理怎麼現在纔來?”
言下之意,他一直有病。
不過從小在美國長大的鄭思遠不太聽得懂我話裡的意思,他問我:“你是把脈還是聽診?”
“你先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四周,醫務室裡只有他一個病人,婉婉在一邊收拾用過的針筒和藥包,藥師在藥房裡配藥。
鄭思遠說:“不舒服的那個位置有點私密,要請馬醫生去診室裡診一下才知道。”
“你先告訴我哪個位置?如果是痔瘡和前列腺的話,我建議你去醫院裡找專家門診。”
婉婉聽到“前列腺”時,警惕地掃了這邊一眼。
鄭思遠說:“都不是,我的問題以馬醫生的技術,完全可以治好的。”
我猶豫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指了指診室門口:“好,你跟我進來吧。”
……
診室關上之後,我一邊戴上一次性手套一邊讓鄭思遠往病牀上躺下來,但是鄭思遠卻只是坐在病牀邊。
我頓了頓,隨後把一次性手套從手上摘下來,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問:“你並不是來看病的,有什麼話要說嗎?直接說吧。”
鄭思遠的表情也恢復了冰山似的冷漠:“我是想來問問你,你是爲了醫藥費纔不跟我大哥離婚的?”
我說:“在回答你這個問題前,你得首先告訴我,爲什麼你叫宋澤峰大哥,你們明明一個姓鄭一個姓宋。”
鄭思遠說:“你沒有資格跟我交換問題吧?現在是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他的語氣讓我想起那天宋澤峰說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在鄭思遠眼裡,我就是一條卑微的狗吧。
我把玩着手裡的一次性手套,然後對他淡淡一笑:“對,我就是爲了錢纔不跟宋澤峰離婚的。”
鄭思遠看我的眼神越發鄙夷了,“那你也可以爲了錢,跟他離婚是不是?”
我說:“看你們給多少了。”
鄭思遠伸出手指:“兩億!”
我“噗”地笑了,“東盛被你們收購時,至少也值十幾個億吧?你纔拿兩億?打發乞丐呢?”
“馬醫生,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家……有的是罰酒讓你吃,”他借用古語了,但說得並不流暢。
“是你媽張小霞讓你來這麼跟我說的吧?”我平靜地說:“張小霞先是打電話給宋澤峰,但是宋澤峰因爲留戀我的美色並沒有答應,所以現在派你這個說客來了?宋澤峰跟我說過,他跟母親的關係不好,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演的,如果是演的,那張小霞也太偏心了,她只疼你不疼宋澤峰?”
“馬醫生……”鄭思遠開始火了:“我不允許你這麼說我媽媽!”
好,到這一步我能確定了,宋澤峰和鄭思遠確實是兄弟,他們同樣叫張小霞爲媽媽。
只是,是不是親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鄭思遠也知道中了我的計,他收起怒火,冷靜地說:“你不就是想套我的話嗎?告訴你也無防,我跟我大哥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你那個老爸因爲作孽太多,所以我媽媽才讓我哥回來報仇的,你們今天的一切損失都是罪有應得!而你,現在是大哥還在護着,但是等他玩膩了你,你的下場會比你爸還要慘,所以我勸你現在好好考慮考慮,拿着兩個億就馬上滾,別等到時身敗名裂了才後悔!”
鄭思遠說完就打開診室的門,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怔了怔,因爲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婉婉。
而婉婉的手裡正舉着一根用來掛吊瓶的鐵架子。
婉婉把鐵架子橫着欄在鄭思遠面前,既正義又顫抖地說:“你……你如果再欺負如意姐,我就用這個砸你!”
鄭思遠顯然是想伸手去推開鐵架,可婉婉誤會他要動手,那一刻,婉婉想也沒想,掄起鐵架子就朝鄭思遠砸了過去!
……
鄭思遠又進了一次診室,他被婉婉砸得頭都破了。
我替他縫針的時候告訴他,醫務室裡的麻醉藥用光了,請他務必忍一忍,直到宋澤峰過來把氣憤的鄭思遠送去醫院。
宋澤峰從醫院回來後,又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像是審犯人一樣,他坐在辦公椅上,我站着,中間隔着一張寬大的辦公桌。
他冷冷地問我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鄭思遠被婉婉砸破了頭?
我把在診室裡的錄音調出來給他聽。
尤其是鄭思遠後面說的那一番話,我給宋澤峰反覆聽了兩次。
我對宋澤峰說:“是他先欺負我在先,不怪婉婉,婉婉現在也是恆意的員工,我相信宋總是一個特別開明的老闆,不會護短的。”
宋澤峰關了錄機,又把手機還給我,這時候的他臉上像是籠罩上了一層千年的寒霜,異常的冰冷。
我沒管宋澤峰的臉色,而是先把我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宋總,鄭思遠說現在是你在護着我,雖然你是因爲我的美貌才這麼做,但我仍然很感激你。不過,如果我現在拿了鄭思遠的兩億,我的下場一樣會很慘對吧?我可能收到的只是一張空頭支票,但接下來我會失去工作,會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消失了,對不對?”
他清冷地看着我:“你既然知道自己會隨時發生危險,那以後就老老實實跟我在身邊,別到處亂跑,我這個人口味有點怪,吃慣了一樣東西會持續吃很久也不膩。”
“恩,因爲宋總的胃不好嘛……”
我真佩服自己,到現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直到宋澤峰一個冷冽的眼神朝我掃來,我才嚴肅起來。
我拿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現在我手頭上有鄭思遠的錄音了,你說,這算不算爲一個控告你們的證據呢?對了,我還備份了,你別以爲現在搶走我的手機我就沒辦法。”
那一刻,宋澤峰的眼神突然就變了,他騰地站起來,一把拽着我的衣領,將我拎他到面前,語氣冰冷而陰森:“馬如意,你最好別輕舉妄動,真要這麼做,我保證你連法官都見不着就沒命了!”
說完,他又一下子將我推開,我沒站穩,往後趔趄了幾步,又摔了一跤。
屁屁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然後便聽到宋澤峰低低地吼了一聲:“滾!”
……
悻悻地抱着屁股回到醫務室,裡面只有婉婉一個人。
婉婉見到我,突然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她一是緊張我的事情,二是緊張自己砸了鄭思遠的後果。
但是顯然我的事情在她眼裡更重要,所以她語無倫次地說:“如意姐,對不起,我當時……以爲那個人想借看病的藉口欺負你,所以我才躲在門口偷聽的,我擔心你有危險,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知道了我家的事?”我拍拍婉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緊張,“知道就知道了,但如意姐求你一件事,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別人,我現在已經很可憐了。”
婉婉連忙說:“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其實我只是聽了一點點,你和宋總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道,如果跟別人說了,只可能是以訛傳訛,引發各界的猜測,所以我會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隨後說:“那謝謝你了婉婉。”
“不用謝,只是我有點擔心你,”婉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我“噗”地笑起來:“你擔心我幹嘛?現在最應該擔心的其實是你自己吧?你把鄭助理的頭砸了,他那個人十分記仇的,不知道會怎麼對付你,你做好心理準備,不過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大不了我再去找宋澤峰討說法。”
轉眼又想,宋澤峰只是恨我們一家而已,他平時對待員工不苛刻,決對不會以特別的手段處置婉婉這樣的員工的,若是就這麼處置了,恆意的人會說他護短,他應該沒有這麼傻。
婉婉卻是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如意姐你不用擔心我的,如果我在這個醫務室裡待不下去了,那我就回醫院繼續當我的護士去。”
我心想,婉婉這姑娘是不是腦子缺根筋啊?恆意都容不下你了,你還想着跑回醫院去?現在醫院都是宋家的了。
但是沒過多久,我就知道婉婉爲什麼這麼理直氣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