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的人來來往往,因爲是熟人,保安也不好意思轟我走,便由着我在這裡叫賣了。
剛開始是一些識貨的人在這裡挑挑撿撿,雖然有些款式已經過時了,不能按原價,但她們還是把價格壓得很低,一個原價五萬多的包,只肯給一兩千。
無所謂了,都賣了吧。
後來又涌出一羣女醫生護士,可能是趁着上班的時間溜出來的,她們平時就喜歡討論我包包鞋子衣服,現在甩賣了更是迫不及待出來搶購了。
“馬醫生,你怎麼會想到出來搞甩賣呢?”有人問。
我淡淡地迴應:“太多了,家裡放不下。”
“哇,希望你以後經常搞這樣的甩賣哦。”
“……”
很快那堆東西就被我賣空了,一共籌了三萬多。算一算,夠老爸一個多月的住院費了,希望老爸能儘快好起來。
才把錢收好,便接到了院長的電話。
院長嚴厲地批評了我這種行爲,說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病人都投訴了,好幾個護士跑出去買你的東西。
我向院長保證以後不這樣了。
也沒有東西可賣了。
接着我央求院長:“我爸爸在醫院住着呢,醫藥費方面能不能打個折?”
院長疑惑地說:“打折?可是宋總已經給我打了招呼,說盡管用最貴的藥,醫藥費你會按時交的,如意啊,你有一個這麼優秀的老公,爲什麼還要去擺地攤呢?”
“……”
“擺地攤”這三個字讓我心頭一震,卻又不由地覺得可笑。
宋澤峰把我逼到這個份上,現在卻還扮演着好老公的角色?
那麼,我大概也知道了,他雖然把我們家所有的東西都搶了,但是他在乎名聲。
合併了東盛,他對外傳言是我爸授權的。
我爸住院,他體恤地打來電話,讓用最好的藥,住最貴的病房。
把我家抵押給銀行,估計他是跟別人說要把我爸接回家裡住,好方便照顧吧?
更可惡的是,我不能拆穿他,如果我拆穿了他,就說明我成了棄婦,牆倒衆人推,爸爸在這裡也不會限過,我不能那麼傻。
院長又說,這段時間你可以直接上去照顧你爸,就按請假處理,但沒有工資。
我點頭,隨後茫然地走出院長辦公室。
經過走廊時就碰到了林小夢。
林小夢猶猶豫豫地問我還有沒有包包賣,我讓她等一會兒,接着毫不猶豫地去藥房扯了個裝藥的塑料袋,再把包裡所有的東西倒進塑料袋裡。
林小夢驚訝地不得了。
我把手中這隻普拉達的包包遞給她:“這是今年的夏季新款,八千塊要嗎?”
她連忙說:“要要,我現在就給你轉賬。”
完了,她又問我:“馬如意你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自己的老公那麼有錢,你還出來賣。”
“別用出來賣這麼難聽的字眼,你就當我是回饋街坊領居吧!”說完,我回到爸爸的病房。
……
爸爸的情況沒有半點好轉,已經跟植物人差不多了,必須切開食管,把食物從食管打進去。
我咬咬牙,讓他的主治醫生又加了一劑進口藥,這樣每天又多了五百塊。
馬家的東西已經被我變賣一空了,我便想到了宋家,打算把宋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
然而,等我回到宋家時,發現宋家的除了必要的傢俱,其他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
李阿姨見我回來,連忙過來對我哭訴:“太太,你跟宋先生兩個人究竟怎麼了?有事不能好好談嗎?非要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們明明感情這麼好。”
我只關心那些值錢的東西:“原來那些掛畫和古董花瓶呢?”
“二……鄭助理派人來搬走了。”
不用想了,一定是我的行動被人監視了,宋澤峰他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看了一眼這屋子,還有沙發,牀,茶几等東西,尤其是我們房間裡那套法國進口的歐式傢俱。
我拿出手機把剩下的傢俱全都拍下來,隨後發到微信朋友圈上:“清倉大甩賣,原價上百萬的傢俱,現在折舊出售,只要一萬元。”
不少人在下面回覆:如意你是不是瘋了?
我統一回復:用煩了,想買新的。
又有人回覆:果然是土豪啊!
我把手機甩在牀頭,然後像個喪家犬一樣躺在牀上,再在心裡罵了自己一聲,馬如意啊馬如意,你已經一無所有了,還裝什麼裝呀?
……
除了李阿姨房間裡的傢俱,其他的傢俱都被我賣得差不多了,凡是來買傢俱的,還附贈一件宋澤峰留在衣櫃裡的手工西裝。
李阿姨看着我的所作所爲,呆呆地問:“你們是在分家產嗎?”
我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李阿姨,以後要委屈您了,沒有沙發,您先坐着小凳子吧,累了就回房間躺着。”
李阿姨說:“倒也不委屈,有吃有喝有工資,還有這麼大的房子給我住,倒是你們,你們在我心裡都是好人啊,你愛着宋先生,他也愛着你,既然這麼相愛,爲什麼就不能和好呢?”
我嘆了一口氣:“小吵小鬧當然可以和好,但是……”
我爸爸那麼可憐地躺在醫院裡,怎麼和好?
他跟我們家有仇,怎麼和好?
我從一夜之間從富二代淪爲醫藥費都不知道去哪裡湊的人,怎麼和好?
“李阿姨,我先去醫院看爸爸了,你保重。”
……
……
一個月後,爸爸還沒有醒來,可醫藥費又開始欠了。爲了省錢,我一直住在醫院裡,去飯堂打飯也只打個白米飯加青菜,但是錢就像流水一樣嘩嘩的就沒有了。
婉婉總問我爲什麼打這麼少菜,我說在減肥。
可是她給我夾肉丸子時,我又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我在想,還能賣什麼呢?
托腮凝思的時候,我的下巴頂到一個冷冰冰的東西。
結婚戒指!
我眼前一亮,傢俱,包包、鞋子,買回來後都是日漸貶值的,但鑽戒不會,我手上這枚10.5克拉的心型鑽石沒有千萬也有幾百萬吧。
可是,摘下戒指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就這樣把它賣掉了嗎?
如果賣掉了,就意味着我和宋澤峰的婚姻真的結束了!
可是,我們還有婚姻嗎?
咬了咬牙,我還是打的出去了珠寶行。
我開價五百萬,老闆很爽快地答應了。
就在我準備把戒指交給老闆時,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迅速把戒指拿了過去。
一轉身,我便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那張同牀共寢了大半年的臉。
宋澤峰,他終於出現了!
找了這麼久也沒有找到他,卻在再見面的那一刻,我發現我的心裡全是恨意!
爸爸躺在病牀上無助的樣子,東盛那換了商標的大門口,還有我的捉襟見肘、狼狽不堪,我把這些怨氣統統都積贊起來,然後狠狠地瞪着他。
而他亦然,眼裡不再是柔情蜜意,滿是漠然,自然也不會動輒把我摟在懷裡吻我的額頭和臉頰了。
他讓我覺得十分陌生!
我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住不讓自己爆發出來。
一無所有又如何,貧困潦倒又如何,我決不會把歇斯底里的那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的。
我平靜地說:“宋先生,麻煩你把戒指還給我吧!”
他緊握着那枚戒指:“這是我買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賣,要賣……也必須等我們離婚以後。”
我渾身一顫,“離婚”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擺明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了。
擡了擡頭,儘量不讓淚水往下掉,可是淚水還是止不住,我索性也不管了,哽咽着問:“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看着我,語氣仍是淡淡的:“我們找一個地方說話?”
“好,說吧,去哪裡?”
他先轉過身,我在後面跟着他。
那珠寶行老闆不耐煩地在後面問:“喂,小姐,這戒指你還賣不賣啊?”
我還沒有迴應,前面的宋澤峰已經像是被激努了一樣,他走到老闆面前惡狠狠地說:“你這裡是不是隻要價格便宜,就什麼東西都可以回收?你沒看清楚那是別人的結婚戒指嗎?你有問別人離了婚了嗎?下次再讓我撞見這種情況,信不信我就把你的店給收了?”
那老闆看着此刻凌厲的宋澤峰,既委屈又不敢再說什麼了。
……
商場一樓的咖啡廳裡,我們面對面地坐着,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面前那杯咖啡冷卻了,我才冷冷地對宋澤峰說:“真沒想到我嫁的是這樣一個畜生,什麼叫披着羊皮的狼,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他靠在座椅上,仍是用淡淡的目光看我,好一會兒才說:“你的理解很正確,我就是那隻披着羊皮的狼,羊太蠢,所以才被吃了。”
我冷笑:“是啊,你一邊在牀上對我濃情蜜意,一邊虛情假意地把東盛給吞了,這等演技如果進軍奧斯卡,影帝非你莫屬。”
他沉默。
我又問:“你爲什麼這麼做?我們家跟你真的有仇?”
“對。”
“哦?他是害死過你爸,還是強過你媽?還是奪了你們家的財產呢?”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又上來了,便端起咖啡猛喝了一口。
是冷的。
宋澤峰沒有回答。
我又問:“你的目的應該還沒有達成吧?”
他淡淡地問:“你認爲我還有什麼目的呢?”
我冷笑:“家產被你搶了,家也沒有了,老爸也躺牀上一動不動了,可我還能生龍活虎地坐在你面前,所以我一天沒倒下,你的目的就還沒有達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