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了張凳子坐到他身邊看書,“書有什麼好看的……真沒勁!”我隨意翻了幾頁,嘀咕道。
“這個字是什麼?”我問他,他側臉看了一眼,又蹙了眉,“青蚨,你平時都不讀書嗎?”
我惱了,什麼語氣?忿忿的背過身不理他,“是!我沒學問行了吧?你天生什麼就會啊?字又不可以自創,沒人教我,我怎麼知道它念什麼?”越想越氣,遂丟了書起身去擦劍。
好久沒用寒蟬劍了,我拿了軟布仔細的擦拭劍身,有些心疼,寒蟬跟了我實在可惜。
“過來。”室內一陣安靜後,他出聲道。
我冷哼了一聲,不理他,他放下手中的書卷,一邊研磨,一邊淡然道:“青蚨,一種母子不相離的水蟲,形似蟬而稍大,傳說,用青蚨血塗錢,可引錢還歸,因以青蚨指代錢,囊裡無青蚨,篋中有黃絹中的青蚨,便是代指錢兩。”
我低頭沒說話,他安靜了一會兒,又道:“過來。”
我磨蹭了一會兒,便悻悻然丟了劍,走過去,他白皙修長的手執了筆,舔飽了墨,在紙上游走,清新飄逸、秀麗頎長,落筆青蚨。
他將筆遞給我,退身讓出位置,不鹹不淡道:“以你的智商,寫十五遍應該勉強可記住。”
“胡說!我寫一遍都記住了!”我看着他寫的兩字,有些不解,“涼念,你以前的字跡好像不是這樣的……”
他沒說話,我便提筆落字,剛寫了一個字,他便道:“不對,筆畫錯了。”他眉眼微垂,握住我的手在紙上寫。
“豐,放酒器的托盤,也有茂盛、豐收、富足之意,湛湛露斯,在彼豐草,便是茂盛之意。”
“魑魅,山林中害人的怪物,或許太湖中也有,以後不要下水了。”
“檮杌,四凶之一,另有三個,是混沌,窮奇,饕餮……”
“我會寫饕餮,你上次教過我,四凶獸之一,如今已經滅絕了。”
“你怎麼知道滅絕了?或許還有呢?”他握着我的手在紙上寫字,隨口道。
“我都跟你說了呀,那個人說的啊,他說滅絕了,那肯定就滅絕了。”我看着白紙上緩緩綻出的黑字,漫不經心道。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頓,而後繼續,“誰。”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我側臉看他,他眉眼微垂,真真好看,“我不說,說了你又要生氣了。”
他沉默了許久,鬆開我的手,卻未曾退開身,仿若隨意的問道:“你不生他的氣嗎?”
我奇怪的看他,“我生什麼氣?”
“他打了你。”
我一怔,“何時?”
他一直微垂的睫毛終於掀起,朝我望來,咫尺之間,眸深寂寂,“你忘了嗎,在雪山上,他打了你,將你逐出謎宗門。”
我怔然看他,腦中一片白光,“你吃錯藥了?他爲什麼要打我?我在白山混吃混喝了三年,闖禍不斷也不沒見他正眼瞧過我,他怎麼可能打我?你沒聽到今天早上來送飯的小姑娘還喚我五師叔嗎?我要是被逐出謎宗門,咱倆現在爲什麼還可以在這裡?”
我笑他傻,回身繼續寫字,卻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你的菩提子佛珠了呢?”
“我哪有那玩意,趙修靈倒是有一串……”我漫不經心的回答,開始跑題,在紙上作畫。
涼念沉默半晌,問道:“雲熹,穿心箭呢?”
“穿心箭?什麼東西?”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迴應,正畫得開心呢。
他不再說話,後退坐到了椅子上,淡然看着我作畫。
“念兒,你瞧,我是不是也很有畫畫天賦?像你嗎?”我提着畫作興沖沖的湊到他跟前,卻不慎把墨弄到了他身上,他看了良久,對上我的目光,伸手擦去我臉上的墨汁,“不像。那幅畫呢?”他目光瞥向牆上。
我不悅的瞪他一眼,“我收起來了呀,我知道你畫的比我好,不用拿出來顯擺。”
在房間內待得太悶了,傍晚,夕陽漫天,我拉住涼念出來看晚霞,坐在太湖邊的巨石上,我枕在他肩上,指着夕陽笑道:“冷桃居雖然在白山之西,平日看不到日出,但卻可以觀賞到火燒雲,你瞧,是不是很美?以前,都是我一個人坐在這兒看,總是遺憾沒人能陪我一同驚歎夕陽之美,現在好了,念兒,你陪着我,我就不會覺得孤單了。”
他看着遠處的夕陽,神情寧靜,低聲道:“一個人,不也很好嗎,再說,你並非是一個人,你有無邪。”
我垂了眼睫,輕聲道:“無邪……我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他離好遠,我甚至可以拿命來救他,可他始終不肯喚我一聲姐姐,他不喜歡我吧……”我閉上眼睛,側臉埋首在他肩上。
他撫了撫我的發,道:“或許,他更願意把你當妹妹。”
“他敢!”我瞬間坐直了身子,擰眉道:“我就算比他只早出生了半個時辰,那也是他姐!他這輩子都得聽我的!可惡……每次見他對趙修靈畢恭畢敬的,我就來氣!”
他手一頓,目光無奈的落在我臉上,脣角卻又忍不住勾起了微微的弧度,輕淺的幾乎沒有,我忍不住又起了色心,湊近他小聲道:“你讓我親一下唄!”
他眸光微轉,低眸看我一眼,迅速轉身下了巨石,好像唯恐慢一步就被我玷污了一般,我忙拉住他袖子,道:“喂喂喂!等一下!不親就不親嘛!你揹我下來!”
他便停住腳步,背對着我站在巨石下,不說話,便是默許了,嘿嘿,我抿着嘴笑,圈住他的頸伏到他背上,他剛揹我下來,我一側臉,便響亮的親到了他臉頰上,他腳步一頓,黑了臉,“雲熹!”
我得意的放聲大笑,“親一下又不會死嘛!快揹我去採桃花!”
他側臉看了我半晌,沉聲低語:“無恥。”但還是揹着我走到了開得零星的桃花樹下,我擡手欲採,卻又頓住,三四月份,應是桃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可這幾株桃花,卻零零星星的不幾朵,不但沒有唯美之感,反而心生悲涼。
我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再摘就沒了。”我低頭在他耳畔道:“進屋。”
他頓了一下,擡步上階,進了屋子,我指了指牀,他便將我放到牀上,我順勢拉他轉身過來,他猝不及防,將我壓倒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