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冬日有如此明媚的太陽,沒有刺骨的寒風,大約,春天快來了吧,我心情愉悅的散步於御花園中,逛遍整個園子,確實是沒有發現一棵粉色的梅花。我不禁有些疑惑,難道真如顧婧所言,涼國與古蘭的土地都不適宜栽種宮粉梅?可是爲何鳳陽宮就有粉紅色的梅花?還有白山……
白山……驀然又想起在白山那夜和趙修靈的對話,簡短,只有一句。
“原來,梅花也是粉色的啊……”
“一直都是粉色的。”
我垂了眼簾,趙修靈,爲何要回答這句話呢?
還有,白山的梅花,爲什麼是粉色的。舜瑛的梅花,又爲什麼也是粉色的?
是新品種嗎?記起那個年邁的花匠,我有意去鳳陽宮打聽個究竟,雖然明知道涼念不想讓我去鳳陽宮,但我突然對粉紅梅花起了好奇心和興趣。
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一大片烏雲遮住了太陽,我走進了鳳陽宮,依舊是空曠的宮苑,我閒散的走在其中,步向花圃的路上,遠遠的便見一侍女倒在地上,我眉頭一挑,疾步上前。
“喂!”我晃了晃她的肩膀,沒反應,掰過身子,探她鼻息,死了?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死的?身上一絲傷痕都沒有?我皺眉起身,這裡平日人跡罕至,就是宮人也不多,怎麼會有人死在這裡呢?
我向前沒走幾步,又發現兩個倒地人事不省的宮人,我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若是死一個,還可認爲是偶然,死兩三個就不尋常了。
定有人作怪!
我疾步往裡面走去,漸入花圃,四周寂寂,草木掩映處似有人影晃過,我凝眸望去,冷喝道:“誰在那裡?給我滾出來!”沒人回答我,只有人經過草木時慌亂匆忙的簌簌聲,我飛身跳過礙事的花叢,朝聲源趕去,拐了一個彎,卻見一襲鳳袍的顧婧躺倒在紫君花旁,正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雙脣已顯出烏紅色,我一驚,忙扶她遠離那叢紫君花,“你怎麼在這裡?”
她倚在我懷中,來不及說話,突然掐住自己的咽喉,似乎有什麼卡在了喉嚨,讓她無法呼吸,神情痛苦不堪,我驚慌無措,只好拼命的搖她的肩膀,“顧婧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她一把攥住我的衣袖,而後顫顫巍巍的伸手指向開得熙熙攘攘的粉色梅花樹……的樹根,“有……”她正要說什麼,卻最終一口烏紅的黑血吐了出來,十指指尖烏青一片,我驚恐的看着她眼角、鼻孔淌出血液,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來、來人啊!快來人!”
我掌心氤氳出靈光,覆於她胸前,將靈力渡進她身體,可爲時已晚,她攥緊了我的衣襟,緊緊的盯着我,張口說了最後兩個字,“別吃——”最終閉上了眼睛,軟在了我的懷中。
我怔然無措,幾乎是大腦一片空白,背後突然響起宮人拔高的尖叫聲,“啊!殺人了!來人啊!救命啊!”我回頭,對上那宮人驚恐的目光,她步步後退,狼狽而慌亂的逃開。
而我,心底卻漸漸淌開一絲慌亂,殺人?誰?我?不!不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怔了有多久,方回過神,倉皇的推開顧婧,跌跌撞撞、如同瘋子般跑出鳳陽宮,卻迎面撞上了太后一行人,“太后!就是她!奴婢剛纔看得仔細,就是她打死了皇后娘娘!您看!她身上還有娘娘的血!”那宮人指着我邊哭邊喊道。
太后一雙眼眸冷冷的瞪着我,眉間沉澱着怒火與狠絕,擡起金光閃閃的廣袖,狠狠一揮,“來人!把這個妖女給我抓起來!”
幾十個侍衛將我團團圍住,我急切的辯駁:“不是我!我沒有殺她!”我慌亂的擦拭身上沾染的污血,卻始終擦不掉。有侍衛上前欲抓我的胳膊,我揮手打開,極度慌亂和無措下,不慎使出了靈力,那冰仞直接刺入侍衛的胸口,鮮血噴了出來,當場死去。
周圍一陣驚呼,像看怪物一般的提防着我,太后不是第一次見識到我這般,再次下了命令,“誰若能當場斬殺了此妖女,賞金千兩,官加一級!”
我早該知道,太后對我起了殺念,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都想殺了我,強烈的憤怒與恐慌讓我覺得心跳劇烈,甚至身體內的血液滾燙異常,水之魂……我明顯的感覺到水之魂在我體內衝撞,靈力開始不受控制,幾欲奔出體內。
怎麼回事……我眼前的一切開始朦朧,腳下不穩,胸中卻暴躁異常,我攥緊了顫抖的手,竭力壓抑蠢蠢欲動的殺念,餘光瞥見一道寒光朝我劈來,我狼狽的側身躲過,卻被另一人的劍刺中了肩膀。
劇痛襲來,壓滅我所有的理智,我仰面大叫,那侍衛狠狠的拔出劍,鮮血濺出,我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的世界,旋身跌坐於地,髮髻被勁風吹散,簪釵落了一地,我攥緊了拳頭,長髮獵獵,我冷冷掃過周圍驚恐的人羣,好想看到他們鮮血淋漓的樣子……
不知爲何,此刻,靈力異常的充沛,我放聲大笑,旋身推掌幻爪,廣袖飛過,我爪下的人一個個倒下,鮮血濺了我滿臉,我不以爲髒,反覺得異常甜美,忍不住勾舌添去脣上的血液。
周遭的人已經開始驚慌的尖叫着逃跑,我一個飛身,抓住一侍衛,掐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我莫名的暢快,字字咬牙,“殺我?你敢殺我?我要你死一千次!”我手上輕微用力,便聽到幾聲脆響,他脖子一歪,沒了聲息。
我眼中的世界,一片血霧,朦朦朧朧,看不清人臉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所有的人都在遠離我,只有一個人朝我走來,身姿修長,衣帶飄飄。
我不甚在意的擡手舔過指尖的鮮血,勾起脣角,冷冷的看着來者,身形一動,轉眼我已站在他背後,伸出手狠狠的朝他的後背心抓去,我要把他的心掏出來!
可他比我更快,身子一側,準確的擒住了我的手腕,我微微挑了眉,另一掌朝他胸口拍去,他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手心幻出青光,一條符文連成的鎖鏈捆住了我的雙手,我掙扎之間,他伸手在我幾處穴位點過,我頓時無法動彈。
他冰涼的手拍於我額心,瞬間寒冷入體,就彷彿利刃般凌遲我,我痛苦的叫喊,眼淚不住的流淌,“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淚眼模糊的看着那人,輕聲抽泣道:“求你,不要殺我……”
我不知道我此刻有多可憐,漸漸的讓他緩了法術,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他目光一直停在我臉上,我便更加悽楚無助的落淚,企圖能讓他心軟,事實上,我也確實成功了,他置於我額上的手緩緩滑下,微涼的指尖撫過我臉頰上的淚珠。
我安順的垂了眼簾,脣角卻忍不住勾起,手上一個用力,掙開符咒,反手狠狠的抓過他的胸口,即使他很快回過神旋身遠離,卻依舊被我抓傷,鮮血溢了出來,他撫上胸口,擡眸望向我。
我勾脣而笑,垂眸望向指尖的血珠,放進口中,那宛如冰雪般清涼沁香的味道,讓我忍不住再次走向他,“讓我喝你的血,好不好?”我軟軟的含笑問他,目光緊緊鎖在他的頸部。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驚慌的呼喊,“熹兒!”
就彷彿一隻羽箭直直的射進我的心臟,我止住腳步,笑容僵在臉上,腦中一片混亂,誰,誰在喚我?爲何如此熟悉?
“熹兒!”聲音在靠近,我眼中的血霧漸漸散去,卻頭痛欲裂,我再次穩不住身形,卻忽然想起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念兒……”
就彷彿是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苦海中,尋到一艘救命的小船,眼前的世界重新明亮,我轉過身望去,他遠遠的跑來,神情急切憂慮,“念兒!”我撲上去抱住他,“念兒……”
他緊緊的摟着我,不住的撫着我的長髮,我無故的心生委屈,淚如雨下,“念兒,我怕……”
他低頭吻我眉心,“別怕,我在,我在……沒有人能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