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二
因昨夜下了一場雨，雖陽光明媚卻較往日涼快些，陽光透着斑駁的樹影，灑到地上，風未散，細嫩的枝條慢慢搖晃着身子，四個人見秋高氣爽，雲淡風輕，相約着去草亭喝茶、玉露特拿了些瓜果，邊吃邊聊邊算着慧姍她們該走到哪了。
卻說何夫人見慧姍等執意要走，就命人打點了一箱子的禮物，慧姍推辭道：“我們家也不缺這些，拿着怪沉的。”
何夫人正哈着腰看柳枝拿着清單查點物品，聽慧姍說，她直起腰笑道：“知道你們家不缺這些，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昨兒各地送來的土特產，帶回去送下人丫頭，也算個彩頭。”
雯藍伸脖子向箱子裡看了一眼，道：“前兒爹帶回來那些外國貨，白放着也可惜了，帶回去讓胡伯父送人也體面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沉，又拿不出手。”
何夫人笑道：“如今之所以時興外國貨，都是你們這些假洋鬼子們興起來的，怎麼國內的東西就該是亂七八糟的？你爹帶回那些東西，我還沒有看上眼的，我看倒不如我們自己的更實用些。”邊說邊命素雲把櫃子上放着一個柳條箱子搬過來，打開，對雯藍道：“東西都在這兒，你看什麼好，隨便挑。”
雯藍被她媽敲的慣了，並不在意，笑着走過去，在裡面揀了幾樣，也讓慧姍和譚芷過來挑，譚芷笑道：“有你一個洋鬼子也就是了，難道連我們也要罵進去了。”
慧姍走過來，悄悄笑道：“我看你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伯母這麼說你，你是臉不變色心不跳。”
雯藍拿了一個棒式口紅塞到慧姍的手裡笑道：“開始倒有些不習慣，可是被說的次數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本來我們的東西就不如人家的好，媽偏嘴硬，不承認。”
慧姍道：“這一點我倒和伯母意見相同，不論我們的東西好不好，到底是我們自己的，自己的人不買自己的東西，豈不是連自己都不信了。何況他們有他們的好，我們有我們的好，難道他們的件件都比我們的好？”
譚芷也跟着湊趣：“是呀，我們的大姑娘小媳婦就比外國的好，否則我大哥在外國三年怎麼沒給我弄回個外國嫂子，倒看好了她。”說着向遠方指了指，又旋了旋了手指，指向雯藍。
慧姍見雯藍狠狠地瞪着譚芷，譚芷順勢彎了手指指向窗外，慧姍笑了笑把口紅蓋懸開，在手背上抹了一下，鮮紅欲滴，她把口紅放回籃子裡：“這麼紅我可不要，抹到嘴上爹還不得罵我像吃了死孩子一樣。”見雯藍又轉回眼睛瞪她，慧姍吃吃笑起來：“我們鄉下看誰嘴上抹的太紅，都這麼說。”
何夫人命汽車伕把她們三個送到碼頭，看着時候尚早，譚芷要回趟大帥府，雯藍本不想去，礙不住譚芷磨人，只能點頭，但是跟譚芷商量，自己和慧姍不進帥府，只在門外等她。
車開到大帥府後院衚衕裡等譚芷，慧姍見帥府高牆外，士兵林立，她笑道：“上海去過很多地方，就是沒去過大帥府，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你卻不肯進去。”
雯藍笑道：“你沒去過，難道我就去過？前兩天他們還住在御園，昨兒纔剛搬過來。再說了那裡有什麼好，你看那些站崗的士兵，個個如狼似虎，你不怕，我還怕呢。”
慧姍笑道：“他們如狼，大帥似虎，而你是武松，有你在我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