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夫人早從兒子老跟她提起這凌家姑娘,就隱約知道了兒子的心思。只是……
“是不是太小了?不是說,還有一兩年才及笄呢。”萬夫人皺了皺眉頭。兒子的親事因爲種種緣故拖了下來,她如今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兒子娶親了。
兒子馬上就到二十四。這個年紀的男子,誰不是已經娶妻生子,甚至娶了幾房妾室?平時和她來往的那些夫人,差不多都是當祖母的人了。她是真着急啊。
萬里還沒回到京城,她就趕緊蒐集了很多京城待字閨中的千金們的資料。爲了想早點娶上兒媳婦,萬夫人也不太挑剔了,只要是門第相當、出身良好、人品尚可的姑娘家,全都在她的未來兒媳婦名單裡。
長相、才華什麼的她也都不管了,條件差不多就行。
誰知兒子纔回來沒多久,就有意無意地跟她說起,在路上遇到的這位信安王府的淩小姐。
萬夫人儘管和兒子已經分離十年,但畢竟看着兒子長到十多歲,對兒子的性情也是稍有了解的。萬里這麼誇獎那姑娘,說他對人家沒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了。
萬夫人一直沒吭聲,只是默默地讓人去查查,這位淩小姐各方面的情況。然而舒綠也是才進京,還沒來得及出去交際呢。萬夫人除了知道臨11王府的遊王妃對她挺關心之外,竟也沒得到什麼具體的情報。
沒想到,今兒也真是趕巧。自己這麼一暈,卻把這淩小姐引過來了。
她剛纔可是放足了眼力,將眼前的這位小姑娘暗暗品評了一遍。
雖然見面的時間很短暫,但萬夫人也承認,兒子的眼光真是不錯的。
之前她還是低估了這小姑娘。她倒不是覺得兒子在騙她,只是單純的從一位真正的千金閨秀的養成難度來考慮問題。基本上,沒有受過系統化的、良好教養的女孩子,和那些從小被養在名門內宅中的小
姐,言行舉止絕對是兩樣的。而且,這些東西也絕不可能隨隨便便裝得出來。
爲什麼名門大族在選擇媳婦時,特別在意姑娘的出身是嫡出還是庶出?嫡女和庶女雖說是一個家裡養大的,可是受到的教育卻往往是天壤之別。庶女比起嫡女,差的可不僅僅是出身和嫁妝,還有教養、見識、氣質,乃至管家的手段……根本沒得比。
聯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普通人家長大的姑娘嫁到大宅門裡,絕對會適應不良。遊王妃要不是有移情作用在,對舒綠愛屋及烏,未必真會樂見牧若飛與舒綠親近,就算舒綠的外祖是信安王也一樣。
所以萬夫人在見到舒綠本人以前,對舒綠的印象很是一般,心想也就是個人品不錯、挺聰明的小女孩兒罷了。兒子或許是在江湖上漂泊太久,沒見過什麼好女孩子,偶爾見了個稍微能看的就被迷了眼。
但是經過今兒這一遭,萬夫人對舒綠纔算有了直觀的認識。
“1小麼?”
萬里想了想,說:“我倒不覺得她小。”
萬里說的也是他的〖真〗實感受。本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和他差了堪堪十歲,在他看來難免太過稚嫩可是和舒綠相處的時候,萬里常常會忘記她的年紀。
或許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舒綠毫不猶豫替那受傷的商婦接骨的勇氣與淡定,使得他對她的年齡感模糊了吧。
她有着一種超乎了她十三歲年紀的早慧與穩重,這種感覺,在展眉的身上似乎更強烈。這對兄妹的的是有些奇怪的,但萬里卻很欣賞一他自己在一般的名門人家眼中,也是挺古怪的人物吧。
“你不覺得,但她是真的小。”萬夫人再次強調舒綠的“年幼”。“她今年才十三吧?聽你說她還有一年的孝,那出了孝也就十四…信安王爺會讓她嫁這樣早麼?三兒,你可耽擱不起了。再耽擱………我這身子,也不知能不能有抱孫子的那天……”“母親,您說什麼呀。”萬里忙在母親身邊坐下,安慰她說:“您只是底子差,有些虛弱。
早就叫您別吃齋了,您還是不聽。”“都吃了這些年齋,要是改了,佛祖怕會責怪我不虔誠呢。”萬夫人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很欣慰兒子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些年來,她天天爲丈夫與兒子擔憂,生怕兒子在江湖上出什麼意外。所以纔會一直吃齋唸佛,替兒子祈福萬夫人可不敢聽兒子的話改了齋戒,萬一佛祖怪罪下來,降下災禍可怎麼辦?
萬里對於母親的堅持很是無奈。不過,母親的逼婚,卻沒放在他的心上。即使是父母,也不能逼他娶隨便娶個女人回來他一人孤身在外過了這麼多年,早就慣了給自己的事情拿主意。對父母孝順是應該,他卻不會愚孝。
母子倆知道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也就岔開話題,談別的事情去了。
舒綠並不知道這對母子在談論着自己,她從萬夫人那兒出來,便一心要回去找遊王妃。
遊王妃還等着她一道吃齋呢。
她帶着巧英回到方纔舉行佛事的中院,僧衆們都已經退下了,各家夫人也都在下人們的陪同下開始到各寶殿燒香祈福,或是抽籤解籤什麼的。佛寺活動其實遠比舒綠此前想象的要豐富多彩,怪不得很多上層社會的女眷有事沒事就要來廟裡燒香。
巧珍乖巧地在原處等着她們回來,稟報舒綠說遊王妃先和幾位夫人一起去了專供女眷吃齋的後院。還有一名知客僧陪巧珍在此守候,就是爲了替舒綠引路。
看人家這服務,多人性化啊,處處都透着貼心和尊貴,你不多捐點香油錢都不好意思。舒綠且不忙過去,先讓巧英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那知客僧,惹得那僧人笑得無比燦爛,態度越發殷勤了。
聽說舒綠是頭一次到普化寺來,那僧人不僅負責引路,還當起了兼職導遊,給舒綠講解起了普化寺的歷史、典故、各座大殿的佈置能被挑出來當知客僧的僧人,那口才都不錯。給舒綠服務的這位,按舒綠的標準來看,當個後世的傳銷小頭目絕對是夠格的,上電視購物當男主持也沒問題……
有這麼一位“伴遊”在一旁解悶,舒綠這一路走得倒不寂寞。他們離開了中院,穿過了幾道迴廊,準備繞過一座小殿前往後院。舒綠側頭聽着那僧人說話,剛拐過小殿的屋角,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鼻端隨即鑽進一縷淡香。
“啊!”
舒綠踉蹌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把那人推開了。
“小”姐!”
兩個丫鬟見舒綠眼看着就要跌倒,雙雙驚呼着過來扶她。舒綠一手抓住巧英的胳膊,晃了晃身子好容易才站穩了身子。
“小姐你沒事吧……”“沒
……”“凌姑娘?”在舒綠還暈頭暈腦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這樣叫她,聲音還那麼熟悉一“啊,夏公子?”
舒綠這回是真的暈了。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不過是跟着遊王妃出來燒個香,卻一連遇到了兩個熟人。
萬里就算了,好歹大家一起進京的,他的出現只是讓舒綠覺得有點意外。可夏涵他不是最快也要臘月才進京的嗎,現在才十一月中旬啊!
向來表情淡漠的夏涵,此時卻是一臉錯愕,眼裡不可抑制地流露出驚喜之色。他暗暗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努力將突然狂跳不已的激動情緒壓了下去。
“凌姑娘,真巧。”
待得舒綠重新斂衽施禮,夏涵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神色。他身後還跟着幾位儒生打扮的學友,但很乖覺地沒有上前說話,反而往後退開了幾步自顧交談起來。
稍有修養的人,都不會主動去與一位姑娘家搭話的。既然是夏涵的熟人,就讓人家兩人敘話便罷,其他人卻是不該摻和進去。
“恭喜夏公子順利中舉。”不過是偶然相撞,舒綠並未受傷,此時也早已理清了頭緒。婁涵既然上京,證明他是來備考明春的會試的,那肯定已經過了鄉試了。
“謝謝。”夏涵揚脣微笑,說道:“託令兄的福。令兄送我的印香,寓意高遠,我若不好好盡力,怎對得起令兄一番心意。”
夏涵一口一個“令兄”聽者挑不出半點錯處,可那“文昌”印香明明是他自己開口跟舒綠要的。只不過借了展眉的名頭罷了。
這會兒卻說起“令兄一番心意……”
舒綠又覺得自己的耳朵根開始癢癢的了,就像上次夏涵悄聲在她耳邊說“是你的味道”那樣。
他就那樣白衣翩然地站在她面前,面如冠玉神色淡然,像是在說“天氣很好”
可那話,那脣邊的輕笑,那眼角里暗藏的深意,就如同絲絲縷縷的暗香撩撥着她的所有感官。
舒綠突然就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