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野走了之後我就住回家去了,老房子繼續空在那裡。在我摸進臥室之前我媽還在那跟我嘮叨,說什麼別人家的兒子一放假女朋友一個個的往家裡帶,怎麼來找我的盡是男的。我趕緊進了臥室避難,這種事情,跟老太太怎麼說得清楚。
我躺在牀上思來想去,不能管王亦良借錢,我認識的有錢人就那麼幾個,去掉不能選的跟沒法選的,就剩下週遲一個了。不能選的那個是王亦良,沒法選的那個是朱軍,這哥們大概是預見到了我會管他借錢,手機怎麼打怎麼不接。
好好的一個多選題不知不覺就變成單選了,說真的,讓我去找周遲借錢,怎麼開口都是個問題,而且開口之後他答不答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昨天晚上我沒有親眼目睹一輛吉普在我眼前直接變廢鐵,我根本就不會去打周遲的主意。事到臨頭了,我才萬分的後悔當時怎麼就跟周遲攤牌翻臉了。
後悔歸後悔,電話我還是要打的,單選題的意思就是沒得選,不選拉倒。
撥通之後嘟了老半天那邊都沒人接,我只能掛了電話。這下好了,周遲連電話都不接我的。我猶豫了一下,厚着臉皮又撥了一個過去,這回在我掛之前,周遲總算接了。
周遲那邊吵吵嚷嚷的,還有若隱若現的熟悉音樂傳來。
“你說話呀!”周遲有些煩躁地吼出來。
照平時我早打退堂鼓了,但這回硬着頭皮撐着,“你現在要是不方便的話,我晚上再打過來。。。。。。”
“有什麼事你說!”
“我想找你借錢。”說出來了,真舒坦。
周遲的聲音冷冷的,“你要多少?”
“兩百萬。”
“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現在不方便談這個。”
有錢的都是大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一直等到晚上十點,纔等來了周遲的電話。
“你要兩百萬做什麼?”周遲直接就問。
“你就別管我要幹嘛了,反正不是殺人放火違法的勾當。”
周遲冷笑一聲,“你要真拿去殺人放火了我也管不着,就怕你拿着錢找個地方隱居起來,誰也找不着你!”
“周遲,大老闆,周總,您借不借給句話。”
“我借給你了,你拿什麼還?”
“。。。。。。”這個我還真答不上來,我除了每個月那麼幾千塊錢工資,養自己都養不活,別提還債了。假如我是周遲的話,我一定不會答應,明擺着的虧本生意。
“說不上來吧?兩百萬也不是個小數目,總得有點抵押品什麼的吧!”周遲恢復了一貫的狐狸語調。
我見事情還有轉機,忙問他:“你要什麼抵押品?我一窮二白,除了自個兒什麼都沒有。”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就拿你自個當抵押品,過兩天收拾東西到我們公司上班,錢我借給你,但你得拿工資抵債。”
周遲一口氣說完之後我徹底地懵了,這跟賣身有什麼分別。還有,周遲怎麼還沒死心哪!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說:“拿工資抵債沒問題,我不一定非得在你手下幹活。。。。。。”
周遲打斷我,“不但非得在我手下幹活,還必須住在我家裡。工資直接打到我卡上。。。。。。”
我一腦門子的冷汗,周遲你也不缺這麼點錢吧,還工資直接打到他卡上。
沒想到周遲還沒說完,冷冷地補上:“我看你還怎麼去酒吧裡找男人!”
“。。。。。。”徹底無語了。
“我的條件就這麼多,借不借還是在你。”
我一咬牙,心一橫,“借,我當然借!”
兩百萬人民幣周遲就跟兒戲一樣,讓我把借條一張按了手印快遞過去,他那邊直接把銀行卡快遞過來,還附上一句話,正月二十號,我在家等你。
從那天起,我看見我們家老頭老太太都會覺得倍兒愧疚,總覺得自己沒經過他們允許就把自己給賣了是件挺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其實我在找周遲借錢之前就該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周遲不會做虧本的生意,我除了空人一個什麼也沒有,雖說錢是拿到了,還是讓我覺得男人的尊嚴丟了。
緊接着是秦致遠訂婚。我私底下認爲秦致遠還是有一手的,甘琳都鬧到他家裡去了,哭着喊着要嫁給他,居然硬挺住了,沒被鬧得頭一昏就娶了,還能先搗鼓個訂婚出來。看見穿着旗袍的甘琳笑得一臉燦,站在一邊穿着白西裝玉樹臨風的秦致遠面無表情,這麼貌合神離的兩個人,居然也就訂婚了。我有點預感,秦致遠這是在拖延時間,他沒把事情最後敲定,肯定還有下回分解要來的,我就耐心等着吧。
我、許野還有王亦良三個人也貌合神離地坐在一桌,許野跟王亦良之間的疙瘩還沒解開,但比之前一句話不說已經進步很多了。我和許野也沒說上兩句話,主要是我光思考着怎麼把周遲給的那兩百萬送到他手裡又讓他沒辦法退回來。而且我是很想知道爲什麼他是一個人來的,我回來那天碰上的美女寧蘭怎麼沒有和他一塊。還有,那天早上,許野那句模棱兩可的那句讓我想一想,到底他想清楚了沒有。我當然沒有問出來,要真問出來了,就真有點犯賤了。
許野是揹着一隻皮挎包來的,我讓他把挎包給我看看,還回去的時候,順便也就把裝着銀行卡的信封塞進他包裡了。
酒席散場之後許野就行色匆匆地走了,我跟王亦良一塊下樓。
“你在許野包裡放了什麼?”王亦良忽然就問我。
我本來打算敷衍一句就過去了,但對方是王亦良,爲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就決定跟他實話實說了,“存着兩百萬的一張銀行卡。”
王亦良恨恨地盯了我三十秒之後,丟下我大步走開了。我希望他會這樣想,十九爲着許野連兩百萬的債都肯背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我就歇了吧我。
發個信息給許野告訴他包裡有什麼東西之後我就把手機關機了。站在寒風飄飄的街邊等着的士過來。
一輛黑色的奧迪開到我身邊,車窗玻璃搖下來之後,露出朱軍同志那張無比滄桑的臉。看來我家鄉的水土只肯養育像我這樣土生土長的,朱軍這種外來品種來這裡沒幾天就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了。那天跟周遲一道上我們家老房子來的時候還是多俊俏的一瘸子啊,現在一看至少比實際年齡大十歲以上,一看就知道是菸酒過度造成的。我當時是這麼覺得的,無意之間忽略了讓無數男女黯然傷神憔悴心碎的一條,我怎麼就沒想到朱軍落得這副模樣是因爲失戀了呢?
上車之後朱軍說:“哎,沒想到回去之前還可以在這裡見你一面,十九。”
“沒想到你還留在這,我以爲你跟周遲一道回去了。”朱軍說得這麼傷感,我真不忍心打擊他,以後咱們哥倆見面的機會多的是。
“我的事情也處理完了,本來是打算跟周遲一塊兒回去的,但是他家裡出了點事情,他姑父老了,所以他就趕着回去了。不然的話,應該是我們仨一起回去。”朱軍邊說邊扯出個笑容來。
我是一點也笑不出來,敢情我那天跟周遲攤牌翻臉的話一點作用也沒有,他壓根就沒放棄過把我抓回去的念頭。要不是家裡出了事,那天來送飯的估計不是秦致遠了。。。。。。想通了這一層之後我腦袋更痛。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什麼事情到了周遲那兒就說不清了呢?強扭的瓜不甜,難道這個道理他都不懂?
我才站在門口我媽就跟我說:“怎麼纔回來?打手機就關機了,人家許野等你老半天了!”
我愣了一下,進屋一看,許野還真坐在我們家沙發上,表情極爲複雜地看着我。說實話我心裡活動也挺複雜的,一方面知道他是爲了什麼而來的,另外一方面我跟許野都是這麼個性子,要是兩人倔到一塊去了,我不敢保證我們倆不會當場就掐起來。保險起見,我走到他跟前小聲說:“有什麼話我們出去說。。。。。。”
我和許野就堵在樓梯口那塊地方,他遞了根菸給我,拿着打火機給我點了半天都沒點着。我說算了,許野就有些沮喪地靠在樓道黑乎乎的牆面上。
“十九,你用不着這麼做。。。。。。你。。。。。。”
我打斷許野的話,“甭跟我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用錢能解決的就都不是問題!再說又不是白送你的,到時候還得還錢!”
“我說過我會自己想辦法,不會讓兄弟替我揹債!”
“你想辦法的速度太慢了,沒等你想好你就被他們玩死了,飛車亡命的這種戲碼刺激是刺激,但要拿命去換,你又不是施瓦辛格,還是省省吧!欠誰的都是欠,還不如欠我的!”
“你的錢是哪兒來的?”許野終於動搖了。
“反正是正當途徑來的。你要拿我當哥們就先拿着,用不上你再還我。”
許野看着我的眼睛,“謝謝你,十九。”
許野走了之後,我看着黑乎乎的樓道牆面苦笑,還說周遲拿兩百萬當兒戲呢,我自己還不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