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風一吹我就清醒多了, 臉上的痛提醒着我剛纔不是幻覺,周遲真給了我一巴掌。
除了對着川流不息地馬路大吼一聲周遲你大爺的,我既不會傻到拿拳頭砸牆, 也沒心思拿爪子撓樹, 連個觀衆都沒有, 這口氣只能硬嚥下去。
我得承認, 周遲這頓脾氣發得有根有據的, 除了行爲過激,實在沒什麼大錯。說白了,我活該挨這一巴掌。想是想通了, 就是氣不怎麼順。
我把手機電板摳了出來,沿着馬路來回走了兩遍, 周遲家是不能回了。秦致遠那兒也不能去, 秦致遠現在跟許野是一夥兒的, 朱軍又跟秦致遠是一夥兒的,順帶連朱軍也不能投奔了。王小樓又沒留下個聯繫方式, 總之一句話,我是真沒地方可去了。
在廣告公司窩了一晚上,我剛用清水漱完口回來就聽見門口有聲響,許魔頭那張慘白的臉不一會兒就出現在我眼前。
我本能地打招呼:“許總早。”然後偷瞄了電腦上的時間,七點半不到, 許魔頭真敬業。
許輝估計是沒想到還有比他更早的, 表情有點受驚嚇, 衝我微一點頭就進他自己辦公室去了。我正聯繫同事替我捎分早餐上來, 許魔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辦公室裡躥出來了, “你昨天晚上沒回去?”
不過就蹭了一晚上暖氣而已,我估摸着許魔頭應該不會那麼小氣, 老實點了點頭。
許魔頭表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扭頭接着擺弄手機,許魔頭莫名其妙慣了的,用不着在意。一開機無數個來電提醒就躥了出來,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沒周遲的,又看了一遍,還是沒周遲的。
心裡面咯噔一響,夜不歸宿周遲都不管,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沒等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手機就劇烈震動起來,我瞪着屏幕上許野兩個字看了半晌,最後果斷地把電板摳了出來。
我傷疤還沒好呢,怎麼能忘了疼。
還有,十九爺也是有節操有氣性的,哪兒能捱了一巴掌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跑去跟他解釋。
話雖如此,我大拇指一顫,忍不住把周遲的電話給按出來了,再一抖,鬼使神差地就按了通話鍵。
才嘟了沒半聲就給周遲掐了。
我被激起了鬥志,按掉了該怎麼辦?再撥!
又被掐了。
事不過三,再撥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一頭栽倒在鍵盤上,果然是事不過三啊,周遲,算你狠。
第二天早上,我頂着雞窩似的頭髮剛從茶水間裡蹦躂出來迎面就碰上許輝,我照例一句許總好,許輝居然心情很好地微微一笑,笑得我頭皮都發麻了。許魔頭沒事沖人亂笑,不是個好兆頭啊。
果然,到快下班的時候,許魔頭蹦躂出來一聲令下:“今天班就加到這裡吧,有事的沒事的趕緊回家!十九,你留下。”
人都走光了,許輝把他手機丟過來,“朱軍找你。”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最先來找我的不是周遲也不是許野,倒是朱軍。
朱軍樂顛顛地跟我彙報:“周遲他買了只哈士奇。”
“嗯。。。。。。”周遲買不買哈士奇跟我有什麼關係,朱軍怎麼說話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起來了。
“起了個名字叫十九。”
他還真買了條狗起名字叫十九了。。。。。。我繼續沉默,接着聽朱軍說。
“那天上他家去想慰問下他,結果發現他沒事兒人一樣在逗狗。我差點就真以爲他金鐘罩鐵布衫了,不過那是童男子練的,他肯定不行。。。。。。”
“說重點。”一定是秦致遠給他什麼好臉色看了,不然朱軍怎麼跟條哈巴狗似的這麼喜慶。
“結果他逗到一半喊了兩聲十九,那狗立即精神抖擻地搖尾巴,周遲就幽幽地說,十九要是在,肯定會說,這哈士奇哪兒有我可愛。。。。。。”
我聽了半天除了聽得心裡貓爪子撓似的,愣沒聽出點什麼別的來。
“朱軍,你到底想說什麼。。。。。。”
朱軍終於有個正行了,“十九,不如你回去見見周遲,當面說說清楚?”
周遲他壓根就不接我電話,他壓根就不會見我。朱軍絕對的報喜不報憂。
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許輝,有點疑惑許輝怎麼還站在原地不走。
許魔頭很快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從從容容地說:“你明天起不用來上班了。”
“許總我。。。。。。”
許輝直接就打斷我,“反正開除你的文件你也早就簽字了。”
我這是被許輝明目張膽地陰了一把,當初讓我回來的時候說文件被壓下來了,現在讓我滾蛋,那份狗屁文件居然立即就生效了。
我秉着死也要死個明白的原則,問了三個字:“爲什麼?”
許魔頭微微一笑,“十九,你還不明白,沒了周遲,你什麼沒有,什麼都不是。”
我腦子裡嗡嗡作響,這下好了,死得太過明白了,我一時半會兒有點接受不了。
一跟周遲鬧翻了,我立即就淪落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到最後,還莫名其妙地被炒了。真是不是兔兒爺勝似兔兒爺,窩囊到底。
出了一身的冷汗,風一吹就涼嗖嗖的,我沒被吹清醒,反而吹得更暈了。居然朝着周遲家的方向走去,我不是去找周遲服軟的,我是去管他要錢的!工資獎金都在他手裡攥着,怨不得一離了他我就得流落街頭。。。。。。
走到周遲家樓下,仰頭看樓上亮着燈,周遲他在家。我更加堅定不移的走上去,周遲他開門最好,不開門爺我就自己用鑰匙開。我就不信周遲一轉身能把門給換了。
結果走上去一看,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周遲家大門半開着,一條哈士奇蹲在門口歪着腦袋跟我對峙。
敢情周遲養了狗就不關門了。。。。。。
我無比尷尬地幹看着他堵着門口,心想周遲幹嘛非給狗弄這麼個名字,也不想想我碰着他之後該怎麼叫,難不成親親熱熱地跟它勾肩搭背叫它一聲十九兄弟?
哈士奇本來就一臉兇相,我朝前邁了一步之後它就更兇了。
想我羣毆別人和被別人羣毆的時候都沒怕過,要是被小小一隻哈士奇給嚇住了,那才丟面子。
我不理它的威嚇,只管往裡頭邁步,哈士奇挺負責任地躥起來要咬人,我手臂一擡作勢要打狗,哈士奇嗚咽一聲飛快地就躥進周遲房裡搬救兵去了。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我拽了吧唧地走進去,除了狗的嗚咽聲,似乎還有點什麼別的聲音。
所有的場景都變得異常熟悉,如果沒有那隻哈士奇,簡直就是昨日重現。
多少年前我也是這樣站在周遲房間門口,看他跟許輝上演了一出活春宮。那次我是蘋果骨碌滾地上去了,這回我是下巴骨碌滾地上去了。
我打心底裡冷笑一聲,不過才兩天沒見,周遲就讓我刮目相看了。看樣子今天許輝炒了我,也是他的意思了。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跟哈士奇一起旁觀,周遲一個挺身,許輝地□□溢出喉頭,周遲不愧是個絕好的牀伴,粗喘着氣說:“許輝,你忍着點。”
又是哐噹一聲,這一聲我聽得真切,這回是誰的心跟不要錢一樣,碎了一地。
哈士奇一直跟着我走到樓道里,我停它也停,我走它也走。
周遲沒了,是要把這條狗賠給我嗎?我恍恍惚惚地想,路過樓道里火警按鈕的時候,想也沒想,一拳捶下去,結果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低頭對哈士奇說:“不好玩。”然後拎着旁邊放着的滅火器,衝着火警按鈕一掄,嗚啊嗚啊的火警聲頓時響遍全樓。
滅火器哐當一丟,哈士奇嚇得後退三步。
“周遲。。。。。。”這兩個字連着所有的情感一齊嚥下去,從此以後,我十九照舊是孤家寡人。
周遲招呼不打一聲踹了我,他養的狗倒是對我不離不棄了,一路跟着我在街上暴走。等我蹲下來歇口氣的時候,它還拿鼻尖蹭我臉,差點就把我給蹭崩潰了,這麼舉動,就跟周遲一個德行。
我拍了拍它腦袋,“走,陪十九爺喝酒去。”
隨便找了家夜宵攤坐下,踩着一箱啤酒有一瓶沒一瓶的喝着,原來酒量太好也是種痛苦,喝啤酒根本就是找虐,半箱下去周遲的影子還在我眼前晃盪。
哈士奇不停地在我腳邊兜圈子,看樣子也是餓極了,等菜涼了些,我直接端起一盤滷豬尾巴放在地上,哈士奇估計也被周遲寵壞了,剛開始只鄙夷地聞了聞,再舔了口,最後纔開吃。我哼了一聲,“狗跟人一樣的德行。”
吃完了東西,添了力氣,一人一狗接着壓馬路。路上已經看不到幾個人了,都說月黑風高搶劫夜,我忽然想,萬一我碰上打劫的,我還有什麼可以被搶的。
什麼都沒有。一窮二白,糊里糊塗拐來的一條狗還不是我的。
所以糊里糊塗拐進巷子裡又糊里糊塗碰上倆帶刀子的兄弟的時候我也沒太大反應,主動把錢包掏出來,又主動把兜翻了個底朝天,連一枚硬幣都要硬塞給人家。然後在心裡拽了吧唧地對許輝說,誰說離了周遲我就什麼都沒了,你看,打劫的還願意來搶我,那就證明我不是啥也沒有。至於是不是啥也不是,十九爺往後會證明給你看的。
“這人不是瘋了吧?從來沒見過這麼聽話的,連一個子兒也不留下。”
“管他呢,以防萬一,敲暈了再說。。。。。。”
脖子上一痛,我整個人就忍不住軟了下去,臨暈倒我還在想,連一個子兒我都給你了,再要敲暈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還有,哈士奇這條死狗,看門就會,人搶劫你怎麼就只會歪頭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