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漆黑的夜裡，我唯一能聽見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和許野的呼吸聲。我不知道多少次夢到過現在這種場景，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千個夢境也比不上此刻許野就在我身邊的這種真實感，即時他什麼都不知道，即時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忍了大概十來分鐘，我還是渾身燥熱起來，換成是別人我可能還有點自制力，如果對方是許野，理智呀，自制力呀，統統丟到爪窪國去了。我扳開許野的手，輕手輕腳地走出了臥室。
洗手間裡寒冷的空氣讓我整個人清醒了不少，我對着鏡子粗喘着氣，擰開冷水龍頭，掬了一捧水把臉弄溼，刺骨的寒意讓我冷不丁打了個哆嗦，身上的熱度也隨之下降了些。
“十九，這是你自找的。”看着鏡子我對自己說。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周遲的電話吵醒的，確切地說應該是許野被周遲的電話吵醒，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廳裡來跟我抱怨：“這誰呀！按掉了還老打過來。”
我一晚上沒睡，在客廳裡凍了一晚上，也抽了一晚上的煙。我平時幾乎不抽菸的，一般只在極度鬱悶和無聊的時候抽兩根。等到快天亮的時候我才勉強眯了一會兒，還沒進入睡眠狀態，許野就拿着手機出來了。
我接過手機看是周遲打過來的，許野還真是替我做了一件具有建設性的壯舉，居然把周遲的電話給按了。
許野邊嘟囔邊又走回臥室去了，“你起那麼早幹嘛啊。。。。。。”
“喂。”
“許輝想見見你。”周遲出乎意料地沒有問我爲什麼掛他電話。
“他沒事吧？”我怎麼聽着許輝想見我這句話這麼變扭。
“沒什麼大問題，今天年終總結由我來開，開完之後我們一起去他家裡。”
我擡眼看了下牆上掛着的石英鐘，心裡想着年終總結遲到一下，應該不用扣工資吧。
“我在你們家門口。”周遲接着說了句讓我扛不住的話。
“啊！不是的吧，你不去公司上我們家來幹嘛？”
“來看看你家裡是不是有別的男人在。”周遲的口吻帶着那麼點吃醋的意思在裡頭，我最受不了他半真半假地說這種話，啪地掛了電話走到門口拉開門。
隔着一扇鐵門，我跟周遲大眼瞪小眼，他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也沒睡好，我估計我也好不到哪裡去。這算不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呢。我邊想着忍不住笑了出來。
周遲邊走進來邊問：“見着我就這麼高興？你怎麼也一臉疲憊，昨天晚上做賊去了？”
我剛想說你不也一樣，臥室門嘎吱一聲開了，許野半眯着眼睛衝進廁所，一陣嘩嘩的水聲傳來。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周遲肯定是誤會了。而周遲的表情也剛好證明了這一點，看着我半天才說出來一句，“敢情你家裡還真有別的男人在。”
眼見爲實，許野是活生生地從我臥室裡蹦出來的，我知道再解釋什麼周遲肯定是不會信了，跟許野打聲招呼之後就拉着周遲出去了。
年終總結大會周遲姍姍來遲，等許輝的兩個主管做完冗長的報告之後他纔出現在門口。我坐在會議室最靠邊的位置，周遲剛好從我背後走過去，帶進來的寒氣冷得我一哆嗦。周遲在講話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我看見屏幕上閃爍着許野兩個字，還是偷偷溜出會議室，接了電話。
“有嘛事快說，我正開會呢，不然我等下散會了再打給你。”
許野在那邊抱怨，“我今天早上睡得正香的時候就被吵醒了，現在睡不着了，你得負責任。”
我哭笑不得，“跟你說真的，再不進去年終獎金就沒了。”
“我等會兒就要走了，打電話來是問你什麼時候回去？”許野終於進入正題了。
“我下午就回去，你在我家裡多呆一會兒，下午我搭你的順風車走。”
“那中午找個地方吃飯怎麼樣？我到哪等你？”
我想起要跟周遲一起去許輝家的事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來我們公司吧。不跟你廢話了，到時候見。”說完掛了電話又回會議室去了。我剛坐回椅子就聽見周遲說散會，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我逆着人羣走到周遲身邊，他站着一動不動，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隨便拉了條椅子坐下來。用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嚴肅表情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硬着頭皮問他，“周總，不是說要去許輝家裡嗎？又有什麼事情？”
周遲用一種極其嚴肅地語氣說：“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我一聽就蒙了，過了今天我就放假回家了，你再給我弄出一特別重要的事情，不是要阻我回家嗎？當即就問：“什麼重要的事情？明天就放春節長假了。”
我是暗示周遲，你有事也別找我，放假我回家了不受你管制。
結果周遲沉默了半天，最後吐出四個字，“人身大事。”
我這叫一個汗，周遲同志你是要去禍害哪個無辜的姑娘了，人身大事找我也沒有用啊。
我非常誠懇地說：“周總，這個恕我無能爲力，我連自己的人身大事都解決不了，更別說別人的了。”
周遲反應有點遲鈍，悶悶的說了句：“你的也沒解決？那今天早上看見的那個男人是誰？”頓了一頓又說：“既然你也沒解決，那我們倆湊合一下，不就什麼問題都沒用了。”
我聽完就愣住了，周遲拐彎抹角地原來是想表達這麼個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他說完之後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不用說，兩個人都囧了。
最後還是我先開口，其實也有些滑稽，囧是囧了，可對於周遲的話我還是持懷疑態度的。“周遲，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說真的我按真的跟你說，開玩笑我按開玩笑的跟你說。”
周遲一臉鬱悶地說：“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周遲也只有這個時候比較不像只狐狸，或者說是變身成爲了無公害狐狸。
“春節先別回去，我想帶你回家見見我爸媽。”周遲接着說。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周遲他是來真的。我跟他認識不到兩個月，怎麼忽然就到了見家長的地步。而且周遲他不是傻了吧，就算我答應了，可我能見家長嗎！
“十九，我沒跟你開玩笑，我這一個月來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天早上在你家裡你忙着下面的樣子。。。。。。”
我打斷周遲：“合着你是要找個願意一輩子替你做早飯的，就憑你周遲兩個字，多少人哭着喊着要來。”
周遲只說：“我想了一個月纔想清楚，你也考慮兩天，先別回家。”
其實我很想說不用考慮了，又怕周遲現出狐狸原型拽着我不讓走，反正他什麼道理也講不清楚。
反正憋着也是憋着，我壯着膽子問他：“那許輝呢？你不是一直都拿我當幌子刺激他嗎？昨天把他刺激得爲你捱了一啤酒瓶子。。。。。。”
周遲皺起眉頭，“合着你就一直以爲我這麼對你都是爲了做戲給許輝看？”
“難道不是？”
周遲立馬就怒了，站起來一把揪住我的領子，逼得我不得不跟他鼻子挨鼻子地對視。
“十九你的心到底是什麼材料做的，你是個瞎子嗎？連朱軍、甚至連許輝都看出來了，你怎麼還給我漫不經心地說我是在做戲。我要是在做戲我他媽也是假戲真做了！”
周遲就這麼保持這個姿勢，直到他一口氣說完這段話也沒用鬆手。混雜着菸草味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讓我的腦子根本無法正常運轉。
完了完了。。。。。。這下囧大發了，周遲是真看上我了。
我正發愣的當兒，周遲的脣已經覆了上來，抓着我領子的手也漸漸鬆開，我偏過頭去略一掙扎，就更加激怒了他。周遲鉗制住我兩隻手，猛地把我推到牆邊，我後腦勺跟牆壁來了個親密接觸，撞得我眼冒金星。還沒回過神來，周遲的舌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了進來。
我靠，照這麼下去，我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用不了多久就又會爆發，周遲你大爺的，發情也要看地方，這裡是辦公室！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擡腳就往周遲腹部頂去，周遲像是早料到我會來這麼一招，在我脣上重重親了一口之後火速退開，躲開了我那一腳。
“謀殺親夫啊你。”
我沒有搭理他，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我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周遲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總覺得全世界就他一個人是對的，所以別人都不會有反對意見。原本我還心疼我那幾個提前不幹了的違約費，現在是沒心思心疼那點錢了。
腦袋被撞了一下之後，我的想法變得更加簡單。我喜歡的人我躲着，喜歡我的人我也躲着。因爲我喜歡的不喜歡我，喜歡我的我不喜歡。我不喜歡周遲。如果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找一個牀伴，我或許還會心安理得的留下來，一旦他是來真的，我就非走不可了。因爲我明白那種痛苦，留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身邊的痛苦。
周遲見我沒說話，走過來摸摸我的後腦勺，“撞傻了？”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先去許輝家裡。”
“那我們倆的事呢？”
“以後再說。”
到了許輝家門口，我看見許輝還能走過來給我們開門，也就知道他的傷沒我想的那麼嚴重，也稍微放下心來，畢竟那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周遲，我想跟十九單獨談談。”許輝面無表情地對周遲說。我在旁邊聽着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主要是許魔頭的魔頭形象太深入人心，一般單獨被傳喚進辦公室的總沒什麼好事找。我求救地望了周遲一眼，結果周遲不顧我的眼神，一口答應。我只得跟着許輝進了書房裡，讓周遲留在客廳裡。所以說男人靠不住啊，剛跟你告白完了，緊接着就把你給賣了。
“許總，昨天晚上，真是對不住，連累你了。”我一走進去就先行承認錯誤，結果許輝不吃這一套。
“知道我爲什麼叫你過來嗎？”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雖說是放假了，領導還是領導，沒有本質性的變化。
“不知道。”
“十九，我看你也是個直來直往的人，所以我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你跟着周遲，是爲了他的錢還是別的什麼？如果是爲了錢的話，我可以給你。”
許輝這話說出來讓我心裡很不舒服，反正辭職的主意都已經定下來了，沒什麼顧忌，直接給他頂了回去。
“那如果不是爲了錢呢？”
看着許輝一臉錯愕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完全沒想過會有第二個答案，在他心裡我要是跟着周遲沒別的原因，就是爲了他的錢。所以聽到我這麼一回答，整個人就懵了。趁着他錯愕地當兒，我接着說：“既然許總這麼看得起我，覺得我是個直來直往的人，我也跟你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會再去喜歡上別人，也從來沒想過別人會瞎了眼看上我。”這句話拐彎抹角地就把周遲給罵了，我說完才反應過來。對不起周總，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是說你心裡面已經有人了？”
我點點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許輝接下來說了句讓我扛不住的話，“周遲心裡面有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跟周遲認識前後加起來都不到兩個月，而對許野，我都記不起是什麼時候對他動的心思了。
許輝像是看穿了我心裡面在想什麼，“這種事，不能拿時間的長短來衡量的。”
“許總，我想跟你商量個事。”跟許輝單獨談話太煽情了，我怕我道行不夠說着說着就把我這輩子的隱私全抖露出來了，許輝真應該去主持知音。
“你說。”
“我想辭職不幹了，麻煩你開除我。”本來我還想虧點違約金算了，既然許輝這麼開誠佈公地找我談，還不如直接讓他開了我，省點錢。
許輝直接就問：“是因爲周遲？”
我也不好直接說是，說了我就是被周遲硬生生給嚇跑的，太丟人了。
“有他的因素在裡面。”
“我要是跟你串通了放你走，周遲到時候找不到人怎麼辦？”許輝邊說邊往門口走，“這件事情你自己跟他說清楚。”
我立即奔過去擋在門口，“說得清楚就不用這麼迂迴了！你說，周遲這個人是個說得清楚的人嗎？”
許輝立即就沉默了。我心想周遲你做人可真失敗，只要是個人都知道你是不講道理的。
“你讓我再想想。”許輝說。
從許輝家出來，周遲也沒問許輝跟我說什麼了，坐到他車上他才問我：“去哪裡吃中飯？”
我這纔想起約了許野在公司碰頭，“麻煩周總送我回公司，我中午已經跟別人說好了。”
周遲隔了小半天才說話，“就是今天早上那個？”
“嗯。”我一口承認。
周遲把車開到公司門口，我剛好看見許野正站在臺階上四處張望，忙開門下車去。許野走到我跟前，周遲也下車了。
許野嘴裡叼着根菸，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住我的臉，“喲，破相了這是！怎麼搞的？”說着一隻手已經摸到我臉上，拇指在我昨天被啤酒瓶玻璃劃破的傷口上反覆磨蹭。
我躲開他的手，退了一步，差點靠在周遲身上，有點尷尬地說：“沒事，小傷口，過兩天就好了。”
“這位是？”許野這才發現周遲的存在。
我還沒開口，周遲就一隻手伸過來搭在我肩膀上，“機器貓跟大雄什麼關係，我們倆就什麼關係。”
“。。。。。。”
許野笑笑說：“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這小子長得是挺像機器貓的。”說着一把將我從周遲手底下拉了過來，“十九，告訴他我們倆什麼關係！”
我一腦門的黑線，許野怎麼也跟着周遲發瘋了。我們倆什麼關係，估摸着離灰太狼跟懶羊羊不遠了。我盤算着怎麼吃掉你，你還懵懂不自知。
許野見我不接話，乾笑兩聲拉着我就往他的車子走去，算是不了了之。我也沒敢回頭看周遲，心裡盤算着，一回家怎麼也得把手機卡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