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羣季俊秀,皆爲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
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
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前言
我一直認爲文字是老天爺給我的最好的禮物,也是我最後的禮物。哪一天要是連文字也丟了,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這也是我爲什麼這麼執着的原因。
並不是我想如此如此,而是我只能如此如此。
我是初二愛上了散文。形散神不散,破碎的一片片也可以那麼完美的融洽在一篇文章裡。這是我命中註定的文字,我的感情、我的回憶,我的一切,也早就是破碎的,有着看不清楚的絲線。
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裡,是一個個形狀奇形怪狀的鏡子片,懸浮在空中。折射着,我的每個表情,每個角落,無處藏躲。有的剛想觸碰,就落在地上,也聽不見聲音,又看見自己猙獰的臉。有的只是一指,就看見鮮血下來,止不住。有的是哈哈鏡,看着裡面的自己不斷地扭曲、變形,直到眼睛模糊。有的直接向你飛過來,準確的插在心口上,一個接着一個,卻也是填不滿空虛,這個傷痛終究是掩蓋不了傷痛,就算血肉模糊。
我就在這樣一個空間裡,自我救贖。
薰有次對我說,世上能看懂我的文字的只有兩個半人。一個是朱子期,一個是馮囈然,半個是葛原,而他連半個都不是。我把我的這個空間描述給他,他說我改去看看心理醫生。確實是心裡有病,但只是醫治不了。
就像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我也不可能去親手毀了我自己。我只是想填一些溝壑,沒有想過自殺。
忘了是看了誰的文字了,應該不是劉白羽、肖復興等。對散文情有獨鍾,一發不可收拾。
作文一開始是記敘文的,那是初一的硬性要求。初二就放開了些,除了詩歌、小說、劇本都可以。我也就寫了一年的散文,狗剩子也不管,給的分也很高。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但不懂的也不敢評價太低。
作文嘛,就是應試,東西還是自己的,但是非得滿足一些噁心的要求。那時候,事實上還是偏散文的記敘文。
我自己的集子裡,纔是真正想寫的,屬於自己的散文。
子期也是如此,寫了一年的散文。
我跟子期的文筆上,我認爲是沒有可比性的。雖然都是一眼看去覺得好有文采,接着看就看不出個所以然。平心而論,在文筆上,我是遠遠不及子期的。
子期的文采,所謂的文采是客觀存在的,不多也不少,不掩飾也不刻意。我的嘛,就非得是刪繁就簡,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個悽美,一個蒼涼。
其實也是一個路子,所以我們的文字一般不解釋,後來也是隻有人名解釋。我真心的認爲,對文字,子期是比我更有執念的,也更是唯一的。我曾幻想,也許有一天我是放下了文字,也走在沒有盡頭的馬路上,那時候再邂逅子期,我會沒有資格出現在她的面前。
後來跟薰經常提起子期,善良柔弱而有執念的她。我們經常是談論家國大事,哲學云云,有次他問我,你覺得小朱在這個社會會這麼樣?
我的回答是,小朱的性格抽離出來,就是當今社會應該有的樣子。如果小朱在這個社會過得不幸福,證明我們真的是沒有希望了。
說完這番話,我也就不想補充了。薰也是一言不發。
由此我也是極不喜歡把文字放在這裡或者那裡去選美,比賽啊,出版啊,我之前都是特別牴觸的。
初二的時候,用鉛筆寫的《珍珠心》有的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才真的想把它留下來。雖說是留在了誰和誰的心裡,但是,不知道哪年我真的想看見它。
所以我就把初一初二的六個集子,全部手抄了一遍。那時候的出版社,還是接受手稿的,要求是楷體。這對我自然是沒有什麼難度,就又找了幾個珍藏的本子。
抄的時候小心翼翼,甚至是想哭。最後還是忍住了。原稿照樣還是留着。我還滿世界的借書,記下各大出版社的聯繫方式。
我最後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找了狗剩子,讓他幫我郵寄,我早就忘了。我到現在都忘不了他那種不屑的、不在乎的表情,隨手就放在了抽屜裡。我還是客氣的說了好多好話,畢恭畢敬的離開了。
出了他的辦公室,我的心情是怎樣的,我到現在一個小細節都沒忘。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子期,子期說:哦。
半個月之後,我還是不堪其辱,要了回來。他果然是連理都沒理,末了還說了一句:有那閒心思還是多學會兒習吧。
也就是這件事情之後,我對狗剩子由基本不喜歡,到完全不喜歡。此後,他也不再教我了,我還是毫不理睬他,儘管我是每年至少回一次明德。
初三的語文老師,是陳蘭英,我們私底下都是叫陳姐。陳姐用了一個月就把我們語文年級倒數第一變成了正數第一。
陳姐是我最喜歡的語文老師之一,人直率,有能力、最重要是有與心靈一致的眼睛。
我同樣是把一個集子給了陳姐,當然只是看看。我再也不能自己侮辱自己的文字了。陳姐給了很中肯,很實在的意見,這個是我蠻欣慰的。
子期是很喜歡陳姐的,跟安然做了她的課代表。需要在黑板上抄些什麼東西,都是她們兩個。我的字嘛,寫行書寫慣了,楷書並沒有她們兩個快和順眼。
安童的楷書嘛,完全是字帖的模子,個人的風格倒是看不出許多。偏一點顏體的,問了問,習的是李放鳴的貼,老老實實的寫了一年。我個人並不是特別喜歡,但是也絕對不討厭。當然,在同學當中是相當討喜的。
子期的楷書我就不多說了。寫得很亂的時候我也是能看清,當然了,也是真亂。
抄題嘛,自然是給什麼抄什麼,自己的加工是萬萬沒有的。一次她們抄題有一個人名:米開朗琪羅。
我們的課本上是米開朗奇羅,這個很好理解,音譯嘛。但是其他人是認準了死理的,都在說抄錯了。基本上是所有人都在嘟嘟囔囔,糾結於這一個字。不依不饒的說着,有些甚至是很難聽了,比如“還課代表呢,居然寫錯字。”“虧了她倆語文還那麼好,哎……”等等吧。
我一開始都是忍着,還有她倆,裝作是聽不見。直到是相當過分了,子期紅着臉說:答案上就是這麼寫的,不信你們來看!
還真的是有人上了講臺就看,說了確實如此,也是不管用。
我終於是忍不住了,大聲喊了一句:那是音譯。不知道是他們不知道音譯是什麼東西,還是根本就沒心思理睬我。總之是沒有人理會我,還是吵吵着。
子期和安童索性回來了,我清楚地記得安童回來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子期則是氣憤的不行。
大約有個十分鐘的樣子,陳姐就回來了。子期,安童彙報了情況之後,陳姐說道是音譯的,版本不同很正常,寫哪個都可以,這個風波也就平息了。
初三了,再也不是記敘文的天下,成了議論文的天下。議論文嘛,高分很好得。散文嘛,永遠是少數人的選擇。
我們兩個一開始是堅決不寫的,結果散文老是給超級低的分。有一次陳姐還專門說了一句:散文是不會給高分的。
沒有辦法,只能抗爭。那段時間,是最絕望的,也是最憎恨這個該死的制度的。
子期哭了幾次,我也絕望了幾次,也是不願提起了。
後來只能妥協,我們沒有抗爭的資本,我們也開不起這個玩笑。之後的路想必還有很長,並不像走到現在就停下。
開始了半散文半議論文。後來就純議論文了,畢竟,那已經不是自己的文字了。是沒有骨氣的,沒有生命的,經過掙扎、嘶喊還是沉入海底的東西。
索性,時間那麼忙,還是可以寫出自己的文字,有的時候就是兩三句話,孤零零的在本子上。最起碼,它還是自己的。
分數這個東西!
真的是可以放棄自我啊,在一個世界裡,什麼都聽不到,看不見,慢慢就成了最精煉的奴隸。
就快中考了啊,爲了能上明德,我竟然是買了一些素材書,開始背了。
這件事不久被子期知道了,哭着對我說:你怎麼能這樣!
我無顏以對。
細雨攝人心魄,緩慢的沒有答案的減法。
細雨與永不變得老練的春蛇。
細雨的含義有限。
是指我與某個朝代的比較。
很顯然我比他溫潤、豐富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