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
赤果果的嘲諷。
要我是盧克,絕對擡手一記暴虐頭槌下去,錘爆它的烏龜腦袋。
不過令我沒想到的是,盧克竟然忍住了,非但忍住,還陷入到沉默中。
沉默了大概三兩分鐘,盧克擡起頭,目光純澈的像個孩子,語氣中肯道:“你說的不錯,安圖恩,在這一點上,我的確失謀了。”
安圖恩對盧克表現出來的態度感到驚詫:“你竟然認錯了?這難道是什麼不好事情的預兆嗎?”
盧克眼角微微抽搐:“難道在你印象裡,我就只會死犟到底嗎?”
“並非如此,盧克”安圖恩悠悠道:“你並不是冥頑不靈那種人,許多時候,你比誰改錯的態度都要積極,只是你從不肯說出口,知道嗎,我曾一直以爲你是個啞巴老頭,但通過一些人類記載的歷史文獻上得知,你非但不是啞巴,聲音還很嘹亮,如果你不是使徒,不是科學家的話,完全可以當一名男高音歌唱家,你也是知道的,故土的居民對於生有四隻手臂,全身都是肌肉的男高音歌唱家,有着異乎尋常的狂熱。”
安圖恩對盧克的嘲諷,真如黃河入海般濤濤不絕。
偏偏盧克遲遲不動怒,只是盤膝靜坐,一邊傾聽,一邊皺起眉頭思考。
半晌,他睜開眼,對我道:“其他人類的屍體可以還你,但是這具......”
他指了指胸口:“這具身軀已經融合了我的心臟,再想分離,無異於再殺死我一次,所以我不能交給你。”
“可以”我點頭道:“只要絕大多數冒險家的屍體能夠安穩被送回故土,少的那一具屍體的家屬,我可以想辦法安撫。”
隨後,我們暫時中止談話,並肩來到盧克暫居的孤島。
雖說這裡風景如畫,氣候宜人,但畢竟溫度較高,完全不適合貯存屍體,這才僅僅幾天,橫七豎八的屍體就已出現腐爛變質的跡象。
幸好只是初期,遺體尚且沒有變樣。
我尋思讓盧克用冰屬性魔法對屍體進行冰凍保存,可盧克卻搖頭表示,他不會冰屬性魔法,不過他倒是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能夠釋放冰屬性魔法的機械,卻苦於沒有適當的材料。
於是我調頭向安圖恩求助,誰料安圖恩的回答更令我抓狂——“如果你想烤肉,燒水,又或者一切與高溫有關的事情,都可以找我,但要讓我幫忙降溫......你見過哪個滿肚子岩漿的生物會釋放冰屬性魔法?”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萬般無奈,我只得實行一個百般不樂意執行的計劃——把屍體,運進飛艇的冷藏庫。
之所以不想這麼做,是因爲冷藏庫裡存放的都是食物,而且飛艇這邊剛一降落,那邊立刻就有工作人員進冷藏庫清點。
在沒有絲毫心理防備的情況下,冷不丁看到一地屍體,其驚悚程度不亞於惡俗恐怖片裡的回頭殺。
我相信,看過這一幕以後,不但會留下強烈的心理陰影,更可能沒心臟病的嚇出心臟病,有心臟病的直接嚇得魂歸創世之神了。
那可就好事變壞事了。
爲避免悲劇發生,我不得不在搬運完屍體以後,時刻提醒自己,要在臨下飛艇之際,搬個小板凳,守在冷藏室大門旁,時刻準備爲毫無防備的工作人員打上一記‘強心針’。
飛艇緩緩升空,坐在駕駛艙裡,我一邊擦手,一邊靠躺在副駕駛座上,腦中仍自回憶着搬運屍體時的噁心場景。
略微膨脹的屍體,血水早已流乾併發臭生蛆的創傷斷面,以及一些被生生拽下,或是扭曲變形的殘肢斷臂......這一幕幕出現在我腦海中,形成一幅幅鮮明的慘烈景象。
我深度懷疑盧克是否有鞭屍的變態習慣,並委婉的表達了觀點。
盧克頗有不滿,但沒發作,只是沉聲道:“對於屍體,我還是會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尊重,而且他們生前都是英勇無畏的戰士,敢於直面我的戰士,我從來都只會厚葬,只可惜現在的我是孤家寡人,無力做到這一點。”
盧克不像是推卸責任那種人,既然他說了,想來多半就是這麼回事。
這批矮人冒險家是矮人公會的精英小隊,實力僅次於國家力量,卻不堪盧克攻擊,死狀相當悽慘,而且盧克看起來也並不像會用武器攻擊的樣子,可以見得,他的手上功夫是有多強,至少捏金碎玉,把精鋼武器當成橡皮泥揉來揉去,應該不成問題。
在我左邊的位置上,駕駛員一邊開着飛艇,一邊不時打量我,瞅的我心裡毛毛的。
“看我幹嘛?”我忍不住出聲問道。
“大人,你身上......有股怪味兒。”
“怪味兒?具體說說。”
“就是有點......有點臭。”
“你的嗅覺還挺敏銳嘛”我笑眯眯誇讚他道。
突然,我起身,湊近他,嘿嘿壞笑道:“有沒有興趣想要知道怪味兒來源?”
駕駛員連連搖頭:“不,不用了,我並不想知道。”
“那太遺憾了”我攤攤手,道:“這可是相當刺激的一個故事,足以將懵懂無知的男孩兒,蛻變成鐵血男兒的一場難忘經歷,你確定你真的不打算聽?還是說你不敢?”
眼中流露出戲謔的目光,我笑眯眯打量駕駛員。
別看他長相成熟,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兒,好奇心旺盛着呢。
在我不懈的忽悠與誘惑下,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那就聽聽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這纔對嘛”我笑道:“許多事情,總需要嘗試一下,才能體會到箇中滋味。”
說着,我探頭瞅了駕駛盤一眼,問道:“飛艇有自動駕駛嗎?”
“沒有”他搖搖頭,道:“不過這個時間,這條航線上並不會出現其他飛艇。”
“那就好”我道:“把方向盤收好,咱們去一趟冷藏庫。”
“去那裡做什麼?”駕駛員一臉懵逼。
“去見證你的成長。”
我倆一前一後,來到冷藏室外門前,駕駛員抽抽鼻子,一臉便秘表情,痛苦道:“好臭,就好像豬肉變質的味道。”
“八九不離十了。”
我緩緩伸出手,轉動插在鎖孔上的鑰匙,隨着咔噠一聲輕響,門鎖開了。
深吸口氣,我轉過頭,對着駕駛員微笑道:“見證刺激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