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轉頂縣長對冬季大棚種植蔬菜的事情也是非常熱心,每過幾天就要向趙政策詢問一下相關事項,一有空還會跑到鄉村裡面去視察一下蔬菜長得怎麼樣了,看那架勢,比趙政策還着急,恨不得蔬菜馬上就成熟,拉到集貿市場,送給省委領導去品嚐品嚐,證明一下自己尤轉頂還是有一定能力,能夠做出些事情來的。
趙政策也是偷着樂,有縣長尤轉頂關注,很多事情也容易解決一些。別小看這個大棚種植,光是那些搭架子的鋼材分配就爭翻了天,更別說農藥和化肥的事情了。
趙政策在西衡縣的知名度是很高,可名氣和威望是有很大區別的,趙政策只有名氣沒有威望,又只是個剛上任不久的副縣長,比各個鄉的頭頭們也就高出那麼半個級別,想要完全服衆是有些難度。
尤轉頂就不同了,天生的大嗓門,在西衡縣一直很強勢,不畏懼他的幹部還真沒有幾個。很多時候,尤轉頂眼睛一瞪,天大的事情也馬上煙消雲散。這一點,也是趙政策很佩服的。
可也有人不幹正事的,還是趙政策的老熟人。
這天,趙政策正在辦公室裡整理文件。這也是趙政策的工作習慣,講究日清日高,並對一些文件進行清理,儘量讓自己的辦公室顯得整潔一些。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音,讓趙政策有些驚訝,因爲很少有人敲門這麼大聲音的,很明顯這個敲門的人不會是縣政府的工作人員。
“進來。”趙政策還是應了一聲,隨即進來的卻是一個很熟悉的面孔,濃眉大眼,可不是石頭鄉的鄉長劉光鬥是誰?
“老劉啊,難得來一趟啊,快請坐。”趙政策見到了劉光鬥,覺得很是親切,不只是因爲劉光鬥和自己一個村的,更難得的是劉光鬥很對自己的胃口,做事情很紮實,又是直腸子,沒有什麼彎彎道道。
說着,趙政策親自給劉光鬥倒了一杯開水,這才坐了下來。
“從家裡坐早班車來的吧。”趙政策還甩了一支香菸給劉光鬥。
“嗯。”劉光鬥一副欲言又止地神情。
“是不是碰上什麼難爲情的事情了?”趙政策看了劉光鬥一眼,很是奇怪,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有些扭捏起來了,就關心地問了一句。
“都是常叔光那孫子給害的。”劉光鬥長嘆了一口氣,“我都沒臉向趙縣長開口啊,太丟人了。”
趙政策心裡一沉,常叔光可是滿肚子的壞水,真要算計起劉光鬥來,劉光鬥還真夠受的。可趙政策也有些納悶,常叔光沒有理由算計劉光鬥,一來兩個人都是黃鐵芯提拔上來,而來兩個人都是石頭村的,以前共事過,可以說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應該槍口對外才是啊。
“具體怎麼回事情。”趙政策嘴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說。
“常叔光來縣裡辦點事情,可前天就來了,昨天晚上都還沒有回家。”劉光鬥就苦着臉說,“常家嫂子就跑到鄉政府來打聽,很是着急,怕出什麼意外狀況。我就給縣裡打了幾個電話,才知道這個賊娘養的居然是在縣城裡打牌,被城關派出所的人給抓起來了,現場收繳的賭資就有兩百多呢。”
趙政策一聽是常叔光出了事情,心頭一鬆。不過,卻是皺着眉頭對劉光鬥說:“他哪來的錢,打那麼大呢。”
趙政策之所以有這麼一問,是因爲常叔光一個月的工資也就那麼幾十塊,卻打這麼大的牌,性質比較嚴重。
“他啊,每次打牌都是把自己的家當都帶上了,這不,早兩天才發工資。”劉光鬥趕緊解釋說。
趙政策不怒反笑:“這個常叔光啊,還真是常輸光,一點都不悔改。”
“趙縣長,我去了城關派出所,可人家不給面子,非要交兩百塊錢罰款。”劉光鬥就苦着臉說,“錢都還湊得出,可派出所還要求單位出介紹信,才能把人領走。他們還說,今天不把介紹信開來,就要把常叔光送到看守所去。”
頓了頓,劉光鬥又繼續說道:“就常叔光那身子板,進了看守所,不死也要脫層皮。現在冬季大棚種植蔬菜也正是關鍵時候,還真要常叔光回去幫忙呢。”
趙政策沉吟了一陣,就說:“老劉啊,這人我可以打個招呼,讓派出所放出來。可要是就這麼放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不放吧,常家嫂子在鄉政府裡要死要活的,家裡還有幾個孩子連飯都沒有人做,也夠可憐的。”劉光鬥長嘆了一口氣,“要不然,在這個緊要關頭,我哪裡還有空閒來管他的閒事啊。”
“那這次就先讓他出來吧。”趙政策終於笑了笑,讓劉光鬥也青松了不少,今天也是第一次主動到縣政府來找趙政策,“不過,要給他個教訓。”
頓了頓,趙政策呵呵笑着說:“我馬上給派出所的王所長打個電話,這罰款還得交。不過這數字嘛,讓派出所開張五百塊的白條收據,然後就從常叔光的工資里扣。”
“趙縣長,不是兩百塊嗎?”劉光鬥馬上急了,“我哪裡有這麼多錢啊,這也罰得太多了點。”
“別急嘛,交還是交兩百塊罰款,只是把數額弄大一些,嚇他一嚇。”趙政策嘿嘿一笑,“兩百塊罰款扣完了後,你幫忙從財務室裡領常叔光的工資,交到他婆娘手裡好了。”
“這樣好。”劉光鬥就樂了,“讓這傢伙長長記性,免得整天惦記着打牌。”
趙政策倒是心裡一動,以後接待領導的時候,需要打業務牌倒是可以考慮讓常叔光上。這個常叔光之所以被人稱呼爲常輸光,就是打牌基本上都沒有贏過。打業務牌就需要這樣能輸,又輸得非常自然的角色。
“老劉啊,我提醒你一下啊。”趙政策嘴上卻很是嚴肅地說,“不管什麼時候,常叔光手中都不能有公款,要不然哪天他拿着公款去打牌,麻煩可就大了。”
“我會注意的,一定按您的意思辦。”劉光鬥馬上很是恭敬地說。
趙政策就不再說什麼了,直接給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長馬風謠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一下。這事情趙政策自己是不方便出面的,影響不好。再怎麼說,一個副縣長爲一個因爲賭博被抓進來的副鄉長去說情,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馬風謠接到趙政策的電話,很爲能夠爲西衡縣這個風雲人物做點事情而高興。馬風謠對自己被趙政策所利用可是半點反感都沒有,相反,正求之不得呢。一個人如果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那纔是真正的悲哀。只要還能被別人利用,證明自己還有存在的價值。
馬風謠現在也正是要進步的最緊要關頭,一個公安副局長馬上就要退休了,對這個副局長位置虎視眈眈的可大有人在。到時候,副縣長趙政策能夠幫忙說幾句話,那可是很管用的。這也基本上成了西衡縣的慣例,縣委常委們決定各局鄉的正職,副職的決定權也讓幾個副縣長參與參與。權力嘛,總要均衡一些,纔是王道。
馬風謠和趙政策打過幾次交道,是知道趙政策有多厲害的。在馬風謠的眼裡,趙政策可是比縣委記易華榮還要牛的人物,一直尊敬得很。
所以,馬風謠一接到趙政策的電話,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老劉,那我就不留你了。”趙政策就笑呵呵地說,“你去派出所等刑警隊長馬風謠就是了,他會把事情處理好。等到這個大棚種植蔬菜成熟了,我回一趟老家,再去找你好好聊聊。”
“好的,這次給您添麻煩了。”劉光鬥見趙政策這麼給自己面子,心裡很是高興地出了辦公室。
趙政策苦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當初向黃鐵芯推薦這個常叔光當鄉政府幹部,到底這步棋走對了沒有。可作爲一個領導,是要嘗試着用好各種各樣的人才算是成功。有很多事情,象劉光鬥這樣直爽,只知道埋頭苦幹的人是辦不好的,相反,象常叔光這樣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卻如魚得水,能夠辦得漂漂亮亮。這就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道理所在了。
存在即是合理,趙政策一直相信這個道理。象常叔光這樣的人,自己雖然是推薦了一下,但能夠從一個普通的在編幹部當上副鄉長,還是有他自己的能力和路子,因爲無論是趙政策還是黃鐵芯,都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提拔常叔光,完全是靠他自己走出來的道路。
不過,常叔光的這個事情,卻把趙政策的好心情給弄沒了,讓趙政策有些鬱悶。
殊不知,這個時候縣委副記向華羣比趙政策此刻的心情還要鬱悶呢。自從上次去衡北市政府向羅成中市長彙報過工作以後,向華羣就琢磨怎麼樣先把一部分的人事權抓到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