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耒縣最大的一個黑社會性質的團伙,其首領就是周小軍,滾塘草魚就是周小軍的外號。滾燙草魚,在方言裡就是很難纏的人。
幾年前,周小軍還只是個混跡街頭的一個小把式。可短短几年,周小軍就發展成成員逾百人的黑惡絡。
周小軍通過開設賭場,販毒,放高利貸,入股礦山等等,積累了鉅額的非法資產。
另外,周小軍還壟斷了小耒縣的毒品市場,對他的舉報一直不斷。
周小軍意外地撞上了趙政策的槍口,最高興地卻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郝星城。
郝星城出生於一個寒苦之家。一篇報道他的文章裡提到:成績優異的他高中畢業正準備升大學時候,當地大旱,糧食幾乎絕收,讓這個家庭陷入困境。郝星城也面臨無法上大學的境地,他的哥哥幾乎是靠賣血來讓他得以繼續學業。
靠着全家七口人的省吃儉用,他考入了北龍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偵查專業。身高一米七六的個子的郝星城,當時體重只有四十五公斤。學校領導得知後,要求食堂對他特殊照顧,只收飯票不收菜金。
郝星城畢業後分到了烏山市公安局收審所,兩年後,調入預審科,再後來,又升任烏山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預審大隊大隊長。
預審工作雖然不比其他一線警種的偵查任務危險,但繁瑣複雜的核證材料,審查補充證據,然後依法擬罪,是案件送交檢察院前至關重要的一環。
無數犯罪嫌疑人的人生多數在此定奪,業內稱之爲玩技術活兒的部門。
而郝星城似乎也是生逢其時。
在郝星城就任預審大隊大隊長的時候,一個以號稱烏山市“八大金剛”爲頭目的黑社會性質團伙日益壯大,有組織進行殺人,傷害,販毒,聚衆鬥毆,非法拘禁等犯罪活動,並以其嚴密的組織分工,血腥的暴力行爲奠定了烏山市黑道老大地位,並多次對抗警方的執法。
最後,當時的烏山市市委市政府對此高度重視,多次批示黑山市公安局徹底查辦,掃除毒瘤。於是,一場席捲惡勢力,代號狂飆的打黑行動拉開戰幕。
“八大金剛”等主要團伙成員被抓獲歸案後,該團伙被摧毀,六十七名主要成員中有五十四人被批捕,起訴。
該案的審判是高規格的。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帶隊公訴,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領銜審判。多名犯罪嫌疑人聘請了當地有名的律師辯護。
預審工作當仁不讓地由預審大隊大隊長郝星城主持。對已經抓捕的疑犯依法審訊深挖犯罪事實,成爲偵辦該案的另一個主戰場。
事後,有北龍省媒體曝出,有人以百萬重金希望與郝星城融通關係。被拒絕後,有人揚言要花三十萬買郝星城的人頭。
八大金剛案件被譽爲當年全國打黑專項行動的鐵案,北龍省公安廳爲烏山市公安局掃黑除惡專案組記集體二等功,公安部爲有功勞的烏山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記集體一等功。
個人榮譽大半落在了郝星城一個人的身上,他榮立公安部一等功,並被評爲嚴打十佳勇士和北龍省嚴打先進個人。
從此,郝星城的仕途駛入了快車道。
郝星城被破格提拔爲烏山市公安局副局長。
黑烏市公安局常務會議。
“局長,周小軍的這個組織長期在烏山稱霸一方,共實施有組織犯罪二十七起,造成一人死亡,五人輕傷,多名受害人遭受巨大經濟損失。”郝星城很是興奮地說,“爲了逃避打擊,這個組織利用,拉攏,收買國家工作人員,爲其實施違法犯罪活動充當保護傘,此案還曾經被列爲公安部掛牌督辦案件。”
“老郝。”馬風謠不動聲色地看了郝星城一眼,“既然你對這個周小軍流氓團伙這麼熟悉,專案組就由你負責吧。”
“是,堅決完成任務。”郝星城很是高興地回答。
“好,有老郝你親自帶隊,我也就放心多了。”馬風謠很是客氣地說,讓郝星城心頭一暖,覺得這新來的局長還是挺不錯的嘛,“你再挑選一些骨幹人員,爭取儘快取得突破。”
“放心吧,局長,這是我的老本行了。”郝星城的表情頗爲自得,“我建議讓小耒縣的公安局長資向陽同志和郊區分局的王顯要同志擔任副組長。
“嗯。”馬風謠點了點頭,“這個案子的偵破必須在秘密中進行,注意保密紀律,有任何異常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這也難怪郝星城這麼興奮,儘管這幾年來郝星城負責的各個縣局的榮譽不斷,但還是有靠着八大金剛案件吃老本的嫌疑。隨着郝星城在媒體上造勢越來越洶涌,指責其盛名難副的聲音也日漸響亮。依據是,郝星城自從履新後,再也沒有打掉過一個黑神會性質的團伙。
也有人指出,烏山市公安局與當地的關係素來複雜,剛從專業單一的預審大隊負責人履新的郝星城正在爲適應新環境而努力,基本上無暇他故。
這一次,黑山市和烏山市進行合併,成立經濟特區,烏山市公安局和黑山市公安局自然也要進行合併。本來,按照規格,以郝星城這樣剛剛晉職副局長基本上是保不住局長的位置。
可沒想到,烏山市的公安局長劉局長見自己居然被黑山市的局長馬風謠給比下去了,咽不下這口惡氣,一個報告打給領導,堅決請求調離了經濟特區。
這樣,郝星城就有了機會。畢竟,經濟特區的各大機關一樣要講究平衡。兩大公安局合併,總要雙方面都比較滿意,局面上才過得去!
案件好像是朝着郝星城設定的方向進行,可同時,也在朝着馬風謠設定的方向進行。
其實,馬風謠很清楚,郝星城肯定會把周小軍打成小耒縣最大的黑社會性質團伙,作爲自己再升一級的政績!
事實上,郝星城不久後就向馬風謠進行了彙報。在郝星城的陳述中,周小軍一案儼然已經成了東北三省打黑第一大案。涉及販毒,殺人,傷害,搶劫,尋釁滋事以及涉槍,涉賭等多種嚴重犯罪,成員多達兩百多人。
“這麼嚴重啊。”馬風謠也微微變了臉色,“我馬上向市委市政府領導彙報,爭取得到省公安廳派員支援協助。”
“是啊,案件比我原先預料的還要嚴重。”郝星城連連點頭,“還有深挖的潛力。”
“嗯,你先去忙吧,我馬上去市政府一趟。”馬風謠點了點頭,“再辛苦一段時間,等案情出現重大突破,我再爲你們請功。”
或許最後一句話纔是馬風謠重點挑明的,也是郝星城最想聽到的吧。
等郝星城出去後不久,馬風謠就先給市委記趙政策打了個電話,然後才風風火火往市政府趕。
市委記辦公市裡,趙政策笑呵呵地拋了支香菸給馬風謠。
“風謠,準備釣大魚了是吧。”趙政策看了看馬風謠,笑着說。
“我也說不太準,憑感覺覺得這次要釣上大魚。”馬風謠訕笑了幾聲,才接話道,“記,我一來這烏山管轄範圍後,心裡就一直犯嘀咕,這中間是肯定有問題。”
“是啊,既然公安局裡的人早就掌握了周小軍一些罪證,爲什麼一直沒有采取行動?”趙政策冷笑了一聲,“還要我這個市委記親自出面,才抓住了周小軍,這本身就很蹊蹺。”
“記,我對這個郝星城有些不放心。”馬風謠低聲說道,“是不是向省廳請求援助,讓他們派些人過來?”
“這不行。”趙政策略微一沉吟,就斷然回絕道,“既然是引蛇出洞,就不能打草驚蛇。”
頓了頓,趙政策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馬風謠,笑着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專案組的幾個組長雖然是郝星城他們,但大部分成員還是來自黑山吧。”
馬風謠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說:“記,我覺得一切還是控制在自己手中安全一些。”
“那就行,再等一等。”趙政策看了看手錶,“我等下還有個會議,汽車廠的事情也夠我煩的呢。你先去吧,有什麼情況直接打電話給我號了。”
“好的。”馬風謠站了起來,很是恭敬地說,“記,那我先走了。”
沒過幾天,在趙政策的要求下,北龍省公安廳終於開始從各地市調來骨幹警官,陸續調往黑烏市。一個在周小軍案專案組中的專案組也開始秘密成立。
這個專案組的成立,是基於一個異常情況。
周小軍的審訊工作取得突破,在受審中,第一個便供出,該案還有主犯凌秋生和凌東昇兄弟。並供述曾經給凌秋生買過一把槍。
負責此次審訊的是小耒縣的公安局長,同時也是專案組的副組長資向陽,他警告周:“只交代自己的案情,不要談其他人和事。”
這還不算,資向陽還交參與審訊的偵查人員不要記錄。
這些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郝星城的耳朵裡,他居然很快就改變了說辭,在向局長馬風謠彙報案情的時候。
“局長,周小軍的案子已經辦成了鐵案,沒有深挖的餘地了。”郝星城信誓旦旦地說着,顯得胸有成竹。
“老郝啊,你上次讓我向省廳請求支援,省廳答應了。”馬風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省廳派來的專案組明天上午就會趕過來,你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多向省廳的同志學習辦案經驗與方法。”
郝星城心裡一緊,覺得舌頭有些發苦,還真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把省廳的人給惹來了!可在這個時候,郝星城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案子的走向,看來已經要超出自己的控制範圍。
“好的。”郝星城強行笑着說,“我一定把握這個機會,好好學習學習。”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郝星城開始緊張起來。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郝星城就給資向陽打了電話,讓他去找凌家兄弟談談。
資向陽自然是照辦,當天晚上就找到了凌秋生,告訴了他有關案情。隨後凌秋生安排人把槍支給毀損掉了。
然而,周小軍和凌家兄弟市喝過雄雞血酒的結拜兄弟,關係錯綜複雜。 不巧的是,郝星城正是凌家兄弟的保護傘。
周小軍率先告發凌家兄弟,是郝星城所沒有想到過的。案子的走向,已經不在郝星城的控制範圍,無力感充斥着郝星城的四肢。
郝星城沒有辦法,只好開始只是資向陽轉移證據,派人到專案組打聽情況,偷材料,對專案組成員實施反跟蹤。在凌家兄弟被抓後,郝星城甚至與凌秋生底下的一個馬仔商量,安排這個馬仔找人探聽專案組辦案地點,瞭解案情,收買服務員偷聽材料或在審訊地點安放錄音設備。
可這個馬仔膽子小,天生不是幹大事的料子,沒來得及實施就自己跑了,讓郝星城恨得牙齒癢癢的。
事實上,在抓捕凌家兄弟的前一天,資向陽還把凌秋生給約了出來,向他透露了專案組的行動。次日,凌秋生帶着兩個骨幹準備從省城的機場逃離北龍省。在安檢口,他們被尾隨而來的警察抓獲。
證據確鑿,專案組纔在提請黑烏市市委記趙政策批准的前提下,對郝星城實施了抓捕。
郝星城也只能自嘆倒黴,打黑局長去打黑,居然把自己給打進去了,還真是流年不利。
這個案子,和幾年前的打黑案件一樣,被譽爲東北打黑第一案。但不同的是,這些給郝星城帶來了意向不到的結局。
周小軍率先告發凌家兄弟,而後者是郝星城的軟肋。郝星城人生的軌跡,也正是因爲結識了凌家兄弟而發生了轉折。
郝星城是通過它的校友,時任小耒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的資向陽的介紹,認識了小耒縣有名的私營煤礦老闆凌秋生和凌東昇兄弟兩人。
凌家兄弟市小耒縣最大的私營企業老闆,資產達幾千萬。同時,凌家兄弟與小耒縣的政界也頗有關係,兩弟兄都是縣人大代表。
從此以後,郝星城自然沒少從凌家兄弟手中拿好處。
有一次,資向陽根據郝星城的授意,打電話給凌秋生,讓他送三十萬給郝星城拉關係用。凌秋生自然馬上照辦,籌集了三十萬元現金給資向陽,資向陽然後將錢給了郝星城。
後來,得知北龍省公安廳要抓捕凌家兄弟,又趕緊讓資向陽把錢退了回去。
另外有一次,凌秋生得知郝星城爲了升職還需要錢去拉關係,馬上趕到郝星城的辦公室,送給了郝星城十萬元現金。
凌秋生的手下週曙光等人,在小耒縣的一家酒店砍死一人,重傷一人,周曙光等人也被抓住。
凌秋生找了不少關係,可都遭到了拒絕。
最後,凌秋生只好求助到了郝星城頭上了。郝星城並沒有考慮多久,就答應了這個請求。畢竟,郝星城從凌家兄弟拿的錢已經不少了,總要辦點事情吧。
郝星城開始要求小耒縣公安局主觀副局長和刑偵大隊大隊長釋放周曙光,遭到拒絕。隨後,他就給該局預審大隊大隊長王隊長打招呼,王隊長要手下的民警在材料商做手腳,並誘使疑犯翻供,隨後提出解除周曙光的刑拘措施。
這樣,周曙光就被放了出來。不過,郝星城萬萬沒有想到,四年後,他居然會和周曙光同時站在被告席上。
凌家兄弟的落在小耒縣當地掀起了另一場風暴。凌家兄弟在當地政商界兩界行走數年,根基深遠,影響力遠不止其麾下掌控的二十多家煤礦和龐大的涉黑團伙。
凌家兄弟事發後引發連串地震,小耒縣的公檢法甚至政法委,縣委縣政府領導先後被查出涉案,逾百人接受調查。而與這些領導有着複雜人際關係的其他煤礦老闆四散奔逃,很多人不知所蹤。
當然,赫赫有名的打黑局長郝星城牽涉的範圍必然更廣。
起訴稱,郝星城在擔任公安機關各層次職務期間,以協調關係爲名,先安排他人從財務借款由他掌握,後指使財務人員開具虛假髮票,自己簽字報銷,以抵充借款。
庭審的末期,法官問,對於所辯稱的用數十萬元公款辦事究竟送往何方?
郝星城沉默良久,答道:時間已久,不記得了。
這句話讓當時法庭上緊張的空氣頓時輕鬆了下來,許多人都長出了一口氣。不過,趙政策卻是暗自冷笑了幾聲,很是不滿意。
對於郝星城來說,仕途上的進步除了政績外,還需要資金來跑動。凌秋生不僅是小耒縣最有名聲的煤礦老闆,縣人大代表,在政界同樣有很強的人脈關係。這樣的富礦能成爲自己的取款機,自然是郝星城樂意見到的。
可是,對於煤礦的經營來說,並不是只要公安系統的領導支持了,就可以爲所欲爲。
替凌家兄弟充當保護傘的人肯定不只郝星城這樣的公安人員,這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