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按下叫醒器,陸少雲察覺了,可他絲毫沒有要退出的意思。見狀,我立刻用麥克風對他說道:“陸少爺,現在菊子身上出現問題,請你立刻退出房間。”
沒想到菊子卻回答道:“我知道我出現問題了,但請你們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原來昨天我切換到了呼叫住客模式,忘記切回來了。不過事已至此,想來聯繫菊子應該會比聯繫陸少雲要來的好吧。於是我說道:“那菊子小姐,請你注意一下你的腳部,那裡已經變成了尖棱狀,這種尖棱狀會蔓延至你的全身,並傳染給接觸到的人。千萬不能讓它碰到陸少雲,否則就會對他造成損傷。你明白嗎?”
菊子默默的點了點頭,這時陸少雲奇怪道:“你出現什麼問題了?”
菊子搖搖頭道:“沒什麼,少雲,我有些累了,我們坐下好嗎?”說着不動聲色的從陸少雲的雙臂中退了出來。
陸少雲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陪着她坐到一旁,關心的握着她的手道:“你沒事吧。”
菊子輕輕抽回了手,撿起他掉落的千紙鶴,遞到他的手裡,微笑的道:“我沒事,你和我繼續折千紙鶴好嗎?”
陸少雲點了點頭,說着便重新開始折起來。
這時菊子邊折邊說道:“少雲,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陸少雲伸手再次握住她的手道:“想聽,我就想一直這麼聽下去。”
菊子拉住他的手,將它放了回去,嘴裡溫柔的道:“還是先折吧,我們邊折邊說好嗎?”
陸少雲道:“好吧,我聽我未來老婆的話。”
菊子微微一笑,道:“那我開始講啦。”見陸少雲專注的看着她,便輕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的爺爺是二戰時期的老兵,自從戰爭結束後,他就變回了普通人。平時的爺爺一直都很慈祥,總是笑眯眯的,彷彿什麼事都難不倒他一樣。我和哥哥也非常喜歡和爺爺一起玩。”
“記得有一次,爺爺和哥哥用木板的廢料造了一艘軍艦,我們三個一起圍着軍艦的模型繞着圈子,聽爺爺哼着軍艦進行曲。當時的我一個沒站穩倒在了軍艦上,把軍艦壓壞了。當時爺爺就很生氣的訓斥了我,哪怕哥哥將我打了一頓,他也沒有阻止。那一次哥哥把我的手腕上打出了一塊很大的淤青。”
說着,她拉起袖子道:“你看,就是這塊。”
陸少雲輕輕伸手撫着那塊淤青,問道:“這一定很疼吧。”
菊子道:“當時很疼,現在早就不疼了。”
接着她又開始訴說自己的回憶:“爺爺從那以後就一直都覺得我是掃把星。每次我的生日,他都會穿着軍裝,帶着哥哥出去。”
陸少雲問道:“8月15日?”
菊子點點頭道:“這是當年他們投降的日子,爺爺覺得我在那一天出生是不吉利的。”
陸少雲道:“你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辛苦吧,那後來他們有沒有再打過你?”
菊子點了點頭道:“後來有一次我好奇,纏着媽媽一定要去看看爺爺帶着哥哥去了哪裡。媽媽拗不過我,就帶着我去了。那一天,我見到了,爺爺抱着哥哥和他的幾個朋友一起站在路邊,每個人都穿着軍裝,高喊着開戰與復國。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便對爺爺一陣陣冷嘲熱諷,說什麼難怪情願上面聽不到,原來是我們家有一個我。當天晚上,爺爺一回家就大發雷霆,怪媽媽帶我出去,怪奶奶沒有攔住媽媽,更怪我偏偏要在那一天出生。說到激動的時候,還退下上衣,讓我們看他胸前的刀傷。並告訴我們,這是你們國家的人乾的,你們是我們家族,我們國家的敵人。”
聽她說的激動,陸少雲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她再反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回去,俏皮的說道:“讓你幫我折千紙鶴,你倒好,光聽故事了。”
陸少雲吶吶的道:“我這不是怕你難受嗎?”
菊子道:“我就是因爲難受,所以希望你能分擔我的痛苦。”
陸少雲道:“原來如此,那你說吧。”
菊子又繼續道:“爺爺去世的時候,就是因爲胸前的刀傷化膿了,醫生用盡了各種方法也無濟於事,病痛和高燒折磨了他三天三夜。每天夜裡,病房裡都能傳出爺爺撕心裂肺的吼聲。他手腳被綁住了,嘴裡還在不斷喊着殺!嚇得連護士也不敢爲他打針。在去世的那天夜裡,我見到哥哥一直拽着病牀外的鐵柵欄,那是醫院怕爺爺暴起傷人而特意豎起來的。哥哥拽得非常用力,連臨時固定在牆上的鉚釘都被他拽了出來。爺爺死後,他紅着眼睛一天沒有吃飯,我知道他是恨透了你們。其實不僅是他,我們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恨你們,也包括了我。”
陸少雲道:“原來你當初無論如何不答應我是因爲這個。”
菊子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雖然我不像哥哥那樣偏執的痛恨你們所有人,但要我接受你,真的很難。”
陸少雲笑道:“再難我不是也一樣成功了嗎?”
菊子道:“是啊,就像你說的,我的本我被自我和超我壓制着,也只有那一次蹦極讓自我和超我都耗盡了力氣。這才讓我不用再對抗心中的煩惱。”
陸少雲又想要去拉他的手,而尖棱此時已經蔓延到了菊子的腰部,菊子立刻擡起手在半空中接住他,埋怨道:“不是說要爲我折千紙鶴嗎?都說了幾次了,你怎麼一個都還沒摺好。”
陸少雲尷尬的一笑道:“這不是太專注於聽你講故事了嗎。”
菊子輕輕嘆了口氣道:“你一直都是那麼專注,不論任何事。所以當我帶你去爺爺的墓的時候,還是被你發現了我們家的秘密。”
陸少雲正準備過去安撫她,卻被手中握着的她的手推回了椅子上,只聽菊子輕輕的道:“少雲,時間不多了,你能聽我說完嗎?”
陸少雲疑惑道:“什麼時間不多了?”
菊子道:“你就聽我說完好不好?”
陸少雲點了點頭,不再亂動。
只聽菊子道:“我知道你們一直都非常討厭那些侵略過你們的人,但他畢竟是我的爺爺。他雖然偏激好戰,可他也已經去世了。我的哥哥雖然也很偏執,但他絕不是好戰的人。自從爺爺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過一次情願,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我也是知道的。我的爸爸,我的媽媽,哪怕是我的奶奶,其實都不願意看到戰爭的爆發。我們同你們一樣痛恨那場戰爭!它給我們帶來的苦難是相同的!”
陸少雲摺好了一個千紙鶴,溫柔的遞給她,她輕輕的接過,低聲許願道:“我衷心希望戰爭永遠也不要再發生了,讓苦難就到我這裡終止吧。”
許願完畢,尖棱已經蔓延到她的整個身體上,只見她此時拉着陸少雲的手,流着淚輕輕的道:“少雲,請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陸少雲此時也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身體上的變化。而菊子見他沒有回答,又強調了一句:“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陸少雲也默默流下了眼淚,輕輕的道:“我答應你。”
聽到這,菊子臉上露出悽楚的微笑,低聲道:“那就好。”說着,用力按下了陸少雲的虎口,而那裡就是退出鍵!
一陣白光閃過,房間裡又只剩下了菊子一個人。突然隔壁的會議室一陣雜亂,只見赤松光大步流星的跑過來道:“陸總,患者已經甦醒,各項體徵平穩,你可以過去看看他。”
陸總當即離開了房間,朱秘書也跟着他離開了,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我和赤松光。
赤松光看着監控中逐漸變成尖棱的菊子,問我道:“哇想要和她聯絡一下闊以嗎?”
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便冷淡的道:“直接說就行。”
赤松光走到麥克風旁,按下說話鍵,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接着點了發送鍵。
不久,監控中的小字顯示“我本沒有反對你們的戀情,只是因爲他們的家人仇視爺爺,所以纔會這樣。”
菊子此時已經徹底被包裹在了尖棱中,完全看不清面目,只聽尖棱之中傳出一個溫柔而有力的聲音道:“我一直都知道哥哥不是這樣的。”
房間進入了刪除倒計時,陸少雲在一干衆人的陪護下離開了,他雖然醒了,可還需要時間恢復。臨走的時候,赤松光鄭重的拜託我將菊子重新裝盤,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了眼衆人離去的方向。
在他們離開後,我等待倒計時結束,便馬不停蹄的開始了重新裝盤。半小時後,菊子又重新出現在了房間當中,只是她此刻還處於虛影狀態,需要自己慢慢恢復,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許等陸少雲恢復過來,他們就能在望鄉臺世界中團聚了吧。
腦中正暢想着他們未來的美好呢,突然發現門口站着一個年級不大的男人,他見我看向他,才說道:“你好,我是羅經理找來打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