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
天色未亮。鉞衛就在公輸祁茗的門外叫門:“公子,公子!”
要是不是什麼緊急的事,鉞衛不會現在來。公輸祁茗急急起身,拉開門道:“怎麼了?”
鉞衛將一枚玉簡遞了過來,道:“中原!中原要亂了!”
公輸祁茗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不怒反笑。將玉簡緊緊的握在手裡,對鉞衛吩咐道:“吩咐下去,加強邊防的守護,如果有必要,我們倒是可以沾點光也說不好!”
西界。
玄一手握玉簡,神色倒是平靜的多,中原還真是不消停啊!不過這也是藏麟王的報應。多年前,他將整個焉支大陸都攪得不太平,如今要輪着他自家後院着火了!
忘川向來是安居一方,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準則,從不插手別方的事務。不過熱鬧嘛,總是人人都愛看的!
中原統一初期,藏麟王初初登位,粟翎王和驪畜王是開國元勳,手握重權。藏麟王爲了制衡二世家,大力提拔勢弱的容成王,要將粟翎王和驪畜王的兵權分出來,而將最有利可圖的糧食和馬匹分給他們。
粟翎王和驪畜王本來十分不情願,但是麾下的諫官道:如今大局已定,再死抓着兵權也沒什麼用,倒是苦了南征北戰的下屬們。糧和馬是最有利可圖的,並且是一國命脈,一旦抓着這些,絕對比兵權還有用。只要兵權不落在藏麟王自己手裡,就構不成威脅。
驪畜王和粟翎王一想的確如此,表示願意將兵權分出來,但是君上應該多鍛鍊下臣,也讓他們體會一下領兵打仗的不易。
藏麟王無法,就將兵權分給了容成王。中原的兵權就一半在君上手裡,一半在容成王手裡。多年過去,驪畜王和粟翎王已經被湟中的繁華磨掉了沙場的血氣,容成王見了他們依舊恭謹有禮。而藏麟王卻早就知道,那隻當年的小貓已經長出了鋒利的牙齒。
中原舉國守喪三日,文武百官惶惶不安,驪畜王和粟翎王突然暴斃的消息像是一團烏雲,籠罩在每一位大臣的心上。這位新君的雷霆手段震懾到了每一個人。
大家其實更多是是震驚,主要是這位殿下前後的反差實在太大,以前五殿下表現太弱太弱,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在涇源那麼多年,那些作爲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縣令該有的。
直到藏麟王駕崩,大家才意識到藏麟王還有這麼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從來不在他們考慮繼位的範圍之列。但這個五殿下一上位,就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搞了半天,原來這位殿下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剛好藏麟王駕崩,剛好驪畜王和粟翎王就暴斃,這世間總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還有,本來最有可能繼位的六殿下君聿,卻一直沒有任何作爲。容成王后也一直不吵不鬧,而七殿下君璧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所有的這些,都讓文武羣臣對這位新君另眼相看,也讓大家對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感到了害怕,因爲很少有人沒有在他落魄的時候去踩上一腳,那麼下一個被開刀的人就很可能是自己!
短短三日,容成王率兵從北而歸,來給先君弔喪。
君陵坐在昔日藏麟王坐的地方,看着呈上來的玉簡,淡淡的說道:“來得正好!”
本來看起來已定的局面因爲容成王的到來,變得有些莫測。如果是單單的憑弔,自己來就行了,何須帶來一個軍隊!而現在,什麼都沒有的新君又將拿什麼來面對容成王的錚錚鐵騎?這是一個賭局,一方是天命所授,一方是實力超強,再高明的賭徒也有些搖擺不定。
思慮再三,發現這真的是一個賭局,因爲不知道該買哪一方的贏面會高一些!
第四日,容成王將三萬軍隊陳在湟中城三十里的郊外,上書新君,但是玉簡上的稱謂依舊是——五殿下。奏稟容成前來弔喪,但須五殿下帶容成王后和七殿下君璧親來軍營迎接。如若不然,決不承認新君。
君陵看着玉簡。
疏葉跪在下方道:“君上,不能去,這是容成王的陷進。”
君陵道:“如果我
不去,那就是有意挑起戰端,不僅對文武百官交代不了,戰火一起,中原百姓那裡也說不過去。容成師出有名,既然想讓我親自去請,那我就滿足他最後的願望,也好讓他死得瞑目。我不信影子兵團抵不過容成的鐵騎,如果真是那樣,這位置早晚坐不安穩。傳令下去,出城。”
疏葉行禮道:“是。”
新君批道:準。容成拿着傳來的玉簡,冷笑一聲:“真是沒想到,這黃口小兒原來還有幾分膽氣!”
是日,陽光普照。新君親去湟中城外迎接容成王。
容成王站在軍營門口,看着君陵身後僅有的五名隨從,無知小兒,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真不相信我會殺了你?
容成王頷首行禮,請君陵入帳,對君陵道:“請問殿下,容成王后和七殿下怎麼沒來?”
君陵道:“先君詔書已下,王叔久在邊關,可能消息不太靈通,有的事情能馬虎,有的卻不行,王叔這稱謂恐怕以後要改一改了!”
“是嗎?人老了,消息有的時候難免不靈通,但消息不靈通總比抱着一個錯誤的消息好。久在邊關,腦子也難免死板,容成王后是我的胞妹,像這種重要的消息,總要聽相信的人說出來才放心。你說對嗎?殿下!”
君陵笑,“王叔說得有理。但先君剛去,先後未免傷心,多日來更是憂慮成疾,日日守在陵寢旁不肯離去。本王曾勸她一起出城來迎接王叔,被先後拒接了,但先後也希望見到王叔聊表安慰。所以本王就前來請王叔移步。”
容成王盯着君陵,君陵也毫不畏懼的看着他。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像是拉緊了的弓弩,一觸即發。旁邊的隨從也是劍拔弩張,只等一聲令下。
突然,容成王雄渾的笑聲響起,道:“殿下說的對,老夫早已備好車馬,咱們這就出發吧!”
君陵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恭請王叔!”
一行人走出帳外,翻身上馬。隨行的還有容成王的十幾個衛兵。
軍隊駐紮的地方距離紫金宮還有好一段距離,路邊也多是樹林。坐下的馬兒是驪畜王進貢的御馬,腳程耐力都是頂尖的。
半途上經過一個竹林。君陵騎在馬上,和容成王齊驅並駕。突然間,呼呼的破空之聲從身後而至。
君陵在馬上一個翻轉,利箭險險擦過他,刺進了馬頭。血漿飛出,馬兒一聲痛苦的嘶鳴,重重的倒在地上。
“保護君上!”疏葉振臂高呼,同時飛身而至,護在君陵的身前。其餘的幾個侍衛也護在君陵的旁邊。
君陵抖了抖衣襟,仰頭對着坐在馬上的容成王說道:“王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容成王笑道:“好侄兒!王叔着實佩服你的膽氣,只帶區區五人就敢來見我這三萬大軍。勇氣可嘉,但有勇無謀就壞事了!”說完手一揮,對着身後的人吼道:“兄弟們,王圖霸業,拜將封侯,就看今日了!”
話音未落,一隊士兵就從樹林中顯出身形,正朝着這邊包抄而來。
君聿毫無慌亂之色,道:“狐狸總是藏不好它的尾巴!王叔,要是我們還未離開軍營你就下手,我說不定就真的栽倒你手裡了!如今——”
說着,十幾個快如鬼魅的黑衣人就從竹梢上飄忽而至,像是猴子一樣,倒掛金鉤,雙腳交叉掛在竹竿上,身子快速的下滑。旁邊的士兵剛一擡頭,一根幾若看不見的細絲就勒緊了他們的脖子,還未來得及慘叫出聲,頭顱就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無頭屍體的身軀還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向前踉蹌了一步,然後才摔倒在地。
不過短短一瞬,就用十幾個士兵倒地!
容成王臉上出現慌亂,但很快就鎮靜下來,那些人再厲害,也只有十幾個人,能敵得過自己這三萬鐵騎嗎?手一揮,下令進攻。
有一隊士兵圍了過來。疏葉腳在地上一勾,就勾起一把大刀,隨即握在手裡,朝着容成王擲去。
容成王騎在馬上,被一羣人護在中間。疏葉的手法又準又狠,大刀直接穿過前面一人的心臟,然後
帶起那個人直直的砸到了容成王身上。護在容成王身側的衛兵趕緊將墜落過來的那個衛兵踢飛,
與此同時,十幾個影子也不管那些普通的衛兵,甚至也不護在君陵的身側,齊齊朝着容成王攻去。影子的速度很快,沒有多餘的動作,出手見血,一擊必殺。銀線閃着青光,上面都抹的有見血封侯的劇毒。
衛兵抵擋不了影子,趕緊對着外圍正在猛攻君陵的士兵大叫道:“保護王爺!保護王爺!”士兵接到命令,盡數回身去護容成王,君陵這邊的壓力頓減。
……
疏葉舉劍在旁邊的馬股上重擊,兩匹馬受驚,向這邊跑來。君陵和疏葉翻身而上,朝紫金宮的方向奔去。
當日,新君大怒。頒下詔書,怒斥容成王的惡劣行徑。弒君,意圖造反,全都是罪不容誅的死刑。即命容成王交出兵權,如果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但先君喪期未滿,新君又慈悲爲懷,給容成王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之後,喪期一滿,如果容成王還不知悔改,那就別怪新君不念同族之情。
此令一出,不管當朝官員是如何想的,中原百姓倒是對新君讚賞有加。文武官員們也都睜大了眼睛,看這場鬥爭如何落下帷幕。
消息傳到容成王耳朵裡,容成王不置可否,既然你想遵守孝道,那就直接下地獄陪你老子吧!當夜就召集軍中將領,商討策略,整頓軍馬,準備打他個措手不及。
剛商量到一半,就有衛兵擡進來一個盒子,說是剛剛在軍營外面發現的。容成王打開盒子,就看到自己一個兒子,兩個小妾的人頭齊齊整整的擺在裡面。當即腿一軟,後退了幾步。拿出裡面一張染血的絹帛,只見上面寫道:你還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一個夫人!
容成王大怒,提着旁邊一個將領的衣襟道:“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好好地呆在平破城,有兩隊重兵守着,怎麼會這樣?”
將領滿臉惶恐,道:“小的,小的不知!”
下半夜,軍營中所有排的上號的將領都受到了自己家人的一件貼身物件,兒子身上的平安符,老婆頭上的銀簪,女兒脖子上的金鎖,老孃帶了半輩子的珠花。上面附着一條絹帛:他們能否活命,取決於你!
紫金宮。
天色還未大亮。君陵、君聿還有藏麟王其他的一些妃子還都跪在殿旁守靈。疏葉走進來,在君陵耳旁說了幾句話,君陵走了出去。
大殿上,君陵坐在主位,看着跪在下方的三位將領。
中間的一位將領手裡端着一個托盤,盤子裡不知放了什麼東西,用一塊黑布蓋着。
將領道:“君上是天命所歸,是正統的繼承人。可憐容成王這個亂臣賊子竟然想犯上作亂,實在是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說着將托盤上的黑布掀掉,露出容成王死不瞑目的人頭。
三位將領齊聲道:“我等宣誓,誓死效忠君上。”
君陵淡淡一笑,說道:“各位將軍辛苦了,本王感激不盡。請放心,所有將領的家人都安然無恙,本王還賜下了豐厚的獎賞,等一切平定下來,將士們就可回去和家人團聚。”
“多謝君上。”
“雖然現在大局已定,但免不了還有很多像容成一樣的亂臣賊子,還請各位將領委屈幾日,暫且先駐紮到城東,等事情安定下來,再回邊疆,守國土安寧。”
“謹遵聖諭。屬下告退。”三位將領行禮告退。
君陵看着大殿中央的容成王,道:“來人啊!將這個東西拿去送給先後。”
三日後,喪期滿。大家還都在猜測新君和容成王的兩虎之爭呢,結果清早起來,就看見容成王的人頭掛在城門。
緊接着,君上發佈口諭:亂臣已經伏誅,即日起任命赫哲簡霄爲護國大將軍,接管容成王的職位和軍隊。
原本還在張望的大臣,再一次被新君的雷霆手段所震懾,好的賭徒也都知道了該往那邊下注。一時間,新君的呼聲獨一無二。
喪期滿,新君登位,中原的權位爭奪也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