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還怪他?”赫連珵的聲線陡升,帶着些許的不悅。
赫連襲低垂着頭,聲線有些微微上揚,聲音固執的可怕,“我不是在怪他,我是在怪我自己,他做錯就等同於我做錯。”
“襲,這次回國,小瑾不過是隨便一提,他並沒有非拉我回來的意思。”赫連珵看着他,認真的糾正,“回來是我個人的決定,與他沒有關係。如果你因爲這個和他冷戰,我會覺得愧疚的。”
赫連襲低垂着視線,沉默不語。
“我已經欠小瑾幾十年時間了,你還想讓我在虧欠他多少?”赫連珵聲音裡有勸慰的意思,“襲,你們兩個本來就不容易,別置氣,也別讓自己後悔。”
赫連襲沒有理會這個問題,他看着赫連襲,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會不會有事?”
赫連珵一逃就是一二十年,他不信任他的忍耐力。
聽到這話,站在不遠處的顧瑾渾身一震。
“我當年沒有死,現在更不會死。”赫連珵頓了頓,“人都是會變得,二十一年前我忍受不了,卻不代表現在的我沒那個能力。”
“繼承家族,對於你這類崇尚自由,追求夢想的人,比死還痛苦。”赫連襲的眼神極其銳利,似乎要把赫連珵看透,“你會死的,那我寧願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原來,赫連襲害怕的是自己把他的大哥推到絕路上。
顧瑾默默地靠在牆上,渾身脫力,半晌,他才聽到赫連珵回道,“我不會死,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襲,你小時候可是很相信我這個哥的。現在你也別操心了,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挺充實的。”
赫連襲滿臉的嚴肅,鳳眸涼薄,薄脣微啓,嗓音低沉,“我要你用顧瑾的名義發誓,告訴我你不會死。”
聞言,在樓梯轉角偷聽的顧瑾一個趔趄,差點鬧出動靜。
“你捨得嗎?”赫連珵不答,反問。
赫連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虛,薄脣微啓,“我誰都不捨得,所以,我就賭一把。”
“赫連珵。”赫連襲直接直呼其名,“我賭你也不捨得。”
“這個不行。”赫連珵搖搖頭,“我不能拿他起誓。”
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就算只是個誓言,也不行。
赫連襲似乎猜到了他會這樣說,他突然身體前傾,撐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黑眸陰暗,“你妄想讓我再眼睜睜看着你死一次。”
“我告訴你,我做不到!赫連珵,你不要等着我出手,趁父親還沒完全把你拉下水,趁早給我收手,你還能全身而退。”
“赫連襲,我纔是當哥的,我承認你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但別以爲你無所不能。”赫連珵表情格外的凌厲,眉頭深深地皺起,語氣也重起來,“你找時間帶着顧瑾離開老宅,我向你保證,我不會那你自私,我會好好的。”
他不會讓自己死,一定不會。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堪重負的真死一次,顧瑾和赫連襲都會因他背上一輩子的愧疚,所以,他真的不會死。
不會那麼自私。
顧瑾靠着牆,眼神虛無起來。
赫連珵因爲他們一定會保證自己不死,可他會過得生不如死,這一生,整整一生的痛苦都是他顧瑾一手釀就的。
“你已經不值得我相信了!趁早放手,別逼我跟你搶,你搶不過我。”一個被逼到詐死地步的人,赫連襲不相信他能撐起該撐的責任。
都這個時候了,赫連珵還是想着顧瑾,想着他,爲什麼就不能想想自己!
真讓赫連珵撐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赫連襲自己倒無所謂,這麼多年,他明裡暗裡兩邊跑,早已經習慣了。
如今多了顧瑾,也不過是添了幾分小心。
他如今的地位,又有誰敢報他的新聞,敢當着他的面說三道四?
“你不能輕舉妄動,兄弟相爭,這會在圈子裡鬧出更大的笑話。”赫連襲壓低聲音,聲線成熟冷靜,“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別的選擇,要麼別動讓我來,要麼就是鬧出一場兄弟殘殺的醜聞,再由我來。”
也就是說,不管他怎麼做,結果都是一樣的。
“……”赫連襲身形僵硬了下,無話反駁。
赫連珵說的道理他清清楚楚。
不管怎麼他搶不搶,結果都是不能改變的了。
搶了,不過是平添一則醜聞,爲赫連珵的繼承之路添了一塊絆腳石。
赫連珵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朝外走去。
顧瑾沒聽到赫連珵說什麼。
只是他更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犯了多麼不可挽回的錯誤。
他臉色發白,雙腿直打哆嗦,努力了幾次,他才僵硬的轉過身,一步一步向着樓上房間走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顧瑾滅了房間的大燈,只開了一盞微弱的牀頭等,他一個人躺在大牀上,身體團成一團,一雙燦爛的桃花眸失去了光彩,他恨不得大哭一場,卻連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好難受。
他好難受,怎麼辦?
赫連襲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久,赫連襲沒注意這邊,直接進了衛生間。
過了一會,赫連襲回來,在牀的另一側掀開被子躺下。
顧瑾依舊蜷縮着,身體緊繃。
下一刻,他想到要赫連襲聊一聊。
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這麼想着,顧瑾轉過身看向赫連襲,卻見赫連襲是背對他睡的。
他們之間隔了一點距離,背對着背,微弱的燈光把他的身影無限拉長,硬生生透出無限的疏離。
“……”顧瑾默默地看着赫連襲寬闊的後背,上牙齒磨着下嘴脣,他原本想和赫連襲談談,現在打消了這個念頭。
赫連襲明顯拒絕與他交流。
他不該自私的去打擾他。
顧瑾心殤一片,探出身子把牀頭的燈關掉,又重新在大牀的一側躺下。
黑夜濃郁,赫連襲冷淡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有些虛無,“你現在滿意了嗎?”
赫連襲只是想問一句,並沒有想得到回答的意思。
他連身子都沒有轉回來,依舊背對着顧瑾睡覺。
他滿意了嗎?
他已經知道錯了,可是他無法彌補。
他在呆在這裡,就處於和赫連襲相看兩厭的地步。
顧瑾與赫連襲背對背躺着,一整個晚上,顧瑾再沒有任何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