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走後,劉兆理事,只劉兆如今被關在縣衙大牢裡,起因是打死一位族老。”
“打死什麼族老?”龔炎則經歷的風浪太多了,沉聲呵斥:“含糊什麼,有話直接說!”
那人只得硬着頭皮道:“龔氏族老,劉兆是因着……”就把龔炎則走的期間府裡與龔氏族裡,再到外頭鋪子與商會生意,細細說了一回,說罷屏息靜氣的等候吩咐攖。
龔炎則聽的着實怔愣,最後竟覺得荒唐可笑到令人無語。
原是遷出去的祖墳再度迴歸到族裡,大老爺、二老爺找到族長與數位族老,表示既然是同族,太師府這一支自然也要遵循族裡的規矩,首當其衝指責的就是龔炎則,說:“當初老太太活着的時候,總歸孝道壓制,則哥兒只得出銀子孝順老太太,如今卻是一分錢不出了,大房兩家人、二房一家人,還有依附太師府的子侄親戚,光靠幾家鋪面幾個莊子能有多大出息?可嘆老太太喪事原本就耗用了不少,轉過頭來又遷墳建陵,銀子流水般的花出去,不怕長輩笑話,如今真是捉襟見肘了,可咱們家三侄子日進斗金,卻只冷眼看着,比起陌路不差什麼了,還請族長公斷。償”
此話一出,便有一位族老附和,“既然歸宗了,便要守一樣的規矩,家中男丁賺的錢自然都是公中的,再由公中公平合理的分配出去,也決不讓他虧了,殊不知有家族蔭庇正如枝葉有根,也是丈夫立世之本,若是有人不顧大局只逞自己能耐,那還得了?你只問龔三兒,他榮華富貴自己享了,是不是將來有個閃失也自己擔着?別忘了,刑典裡明明白白寫着誅九族,九族都不放過,何況我們都是實在親戚。”
又有人道:“三侄子勢大,怕就是不聽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倒得罪了他。”
方纔說話的族老冷笑道:“他敢?除非他不認自己是龔家子孫!”
轉天就有人去龔炎則開的鋪子收賬冊,管事的都是三爺的心腹手下,哪裡肯交出來?於是事情便鬧大了,整個瀝鎮的人都知道龔三爺與族裡不合,貪私財還要享蔭庇。
自古以來兒女都要以家族利益爲重,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是有族譜的,例如蘆崖鎮李家,便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全族幾百號人都在蘆崖鎮生活,世世代代,朝代更迭,族羣仍在。
再說劉兆,他圍而不攻上清觀,後來斷了十里堡人的口糧,十里堡內部便出現了分裂,一半人咬住牙,挺直脊骨,決定硬氣到底,不與殺了他們族人的仇敵投降;另一半則覺得爲了‘猴子’這個外人丟了性命不值得。
兩邊意見不統一,鬧了多日,這時傳來帽兒山被龔三爺帶人掃平,帽兒山三大當家均當場斃命,餘部有少數逃脫,大多數被生擒,浩浩蕩蕩送去了府衙大牢。
這一消息無疑讓上清觀裡的人受了驚嚇,他們不知道剷平帽兒山的理由是‘營救宗室女’,只以爲龔三爺霸道,只因帽兒山當家的開罪了他,便招來殺身之禍,如此連盤踞多年的山匪說沒都沒了,他們十里堡這些許人還算什麼?別拿自己當盤菜了,趕緊投降吧。
於是在劉兆的人圍了兩個多月後,十里堡的人也老實了。
劉兆可算出了口惡氣,十里堡的人也不敢提什麼死了族人賠償的事了,不過按照三爺早前的吩咐,還是給每個死者陪了二百兩銀子。
這件事才按下,劉兆就被福泉急招回去,福泉被宮裡來的看押,只等劉兆來交代幾句便匆匆把人帶走了。
劉兆往日裡只跟着三爺帶人打仗,哪裡經手過什麼大局,倒是有幕僚支撐,可也日盼夜盼着福泉或是三爺能回來。
正是這時傳出族裡要霸佔三爺的產業,且整日裡攪合外頭的生意還敗壞三爺的名聲,劉兆一氣之下帶人把那個信口胡咧咧的族老揍了,哪想這人體弱,擡回去一宿就見了閻王,劉兆因此惹上官司。
龔三爺聽罷譏諷的勾了勾脣角,道:“是不是縣衙裡坐了新來的老爺,郡主賓主的那位。”
手下點了點頭,道:“張管事取了您的拜帖投過去,那位新老爺沒接。”
龔炎則道:“那位賓主原是爺的舊識,你不必管,劉兆的野性子還是收不住,讓他在裡頭吃兩天苦不是壞事。”隨後問:“最近可收到金陵來的消息?”
手下搖了搖頭,“不曾。”
龔炎則頓了頓,走的時候確實交代過,沒急事不要往瀝鎮發消息,以免暴露行蹤,如今各方勢力都知道春曉手裡有開啓寶藏的鑰匙,恨不得把瀝鎮翻過來找人。
“往瀝鎮發消息,讓小陸子把貨盯緊了,這批軟綢如今正緊俏,不要讓人截了勢頭去。”
手下一聽是生意上的事,忙應下來,“我這就去傳信。”說完卻不曾走,只看着三爺,忍不住問:“族裡的事……”
“小事而已,你們該幹嘛幹嘛。”龔炎則不以爲意道。
他越是這般手下人心裡越有底,這會兒也露了笑模樣,躬身施禮後告退。
這人一走,龔炎則就陰沉了臉,冷聲自語:“即是都撒歡的往火坑裡跳,爺也沒必要攔着,左右也攔不住。”
第二天,大老爺裝腔作勢的把真要出門的龔炎則攔住,在書房,大老爺苦口婆心的勸說龔炎則不要與族裡鬧事,死的那位族老也要多給一些安置費,不要讓族人生了仇恨,又說體諒他多年在外奔波,攢下這些家當不易,可誰又不是如此呢?轉而說自己:“千里做官爲的什麼?還不是爲了光宗耀祖,祖宗有光,咱們後人才能體面,就拿府裡論,若不是你們曾祖父、祖父都是國家的股肱之臣,何來太師府尊稱,但凡你出去,誰不高看一眼你是太師府嫡孫,比起先人做的,你那些個錢財真不算什麼,希望你能想通。”
龔炎則看着大老爺‘站着說話不腰疼’,淡淡道:“倒是大老爺通情豁達,晚輩追其一生望其項背而不及,原本我得到信兒,聖上有意對您奪情留用,名額已經出來了,卻被禮部尚書的小舅子惦記了去,這事並不打算與您說,怕您心裡不舒坦,卻是侄兒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老爺如此闊達心胸,這樣的小事何足掛齒?”
大老爺才知道這事,腦袋嗡的一聲,他自然知道龔三兒身爲皇商在宮裡有些人脈,這信兒只怕是真的,當即抓住龔炎則的袖子急問:“你什麼時候得來的信兒?怎麼現在才說?!……真是!”說罷氣惱的轉身就走,因着急差點絆到門檻。
龔炎則慢悠悠的走在他後頭,見人站在院中喊幕僚,真是醜態畢露,不堪入目。
下晌他回府,大老爺氣勢洶洶的找過來,上前就要打他,龔炎則又不是幼子了,當即躲開,冷聲道:“大老爺莫不是瘋魔了?怎麼見人就打!”
大老爺指着龔炎則的鼻子罵道:“逆子,人家都是胳膊肘往裡拐,你卻往外,那姚州府多好的去處,你卻瞞着我透露給了不相干的人,你到底居的什麼歹毒心腸?你說!……”
“這話說的,明明是您說做人要心胸豁達,上萬身家都不算什麼,一個埋頭幹一年不過三百多兩俸祿的姚州府尹算什麼?”龔炎則陰冷一笑,“何況哪裡給的是不相干的人,也是咱們龔氏子弟,同樣都是爲家族爭光,誰去不一樣呢。再說,您上午還說要我好好安置死的那位族老,如今他兒子頂了這個缺,全家對我感恩戴德,絕不用擔心有什麼仇恨了。”
“你,你不是說是禮部尚書的小舅子惦記了去麼?怎麼就,就成了……”大老爺連氣帶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話都說不全。
龔炎則故作困惑道:“我爲了光耀家族可是花了十萬兩銀子從人家手裡買回來的,大老爺怎麼似不高興,不應該啊,如此心胸豁達的您沒理由不高興啊……”
再看大老爺,指着龔炎則的腦門,一下一下的喘着,竟是喘不上來,眼白一翻厥了過去。
此時二老爺趕來,喊了聲:“大哥!”奔上前扶住要栽倒的大老爺,怒目的擡頭道:“姚州地處荒蠻,哪裡值十萬兩銀子,則哥兒,你是故意在敗家呀!”
---題外話---龔炎則走後瀝鎮的事我沒鋪開寫,只是敘述形式寫給大家明白就好,希望你們看着不要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