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忙派人去春曉舅舅家給春曉提親,只春曉舅舅家早搬去了金陵,一時根本沒處找。
這時又有人來收抵債的祖宅,一時間顧不上尋人,只應付眼前已經是焦頭爛額。
被逼的沒有法子,二老爺想到了三老爺,如今三老爺一家買了一處三進的宅子,不說奴僕成羣,可也使奴喚婢、吃穿不愁,便讓馮氏與賈氏過去施壓,馮氏是長嫂,長嫂如母,他們怎麼也不能睜眼看着不管攖。
馮氏端着身份去,王氏心裡噁心,面上卻恭順,不論馮氏說什麼都只當是在說‘今兒天不錯’,直等馮氏端不住,賈氏說了來意,給了王氏兩條路,一是他們搬來與他們同住,一家人,原本也是住慣了的。二是讓小七幫着把祖宅贖回來,那就不用麻煩他們家,但如今生活拮据,還要小七顧着些長輩償。
王氏沒反駁,恭恭敬敬把人送走,回來就摔了杯子,與貼身丫頭說:“什麼叫住慣了的?我是得多賤,才願意過那種每個月如乞丐一般看大房臉色的日子?”
丫頭自然不能說什麼,單等龔炎文回來,龔炎文早知會如此,安撫住王氏,回頭出銀子把太師府保住,只太師府房契上的名字換做了三老爺的,牌匾另外換成‘龔宅’二字,且與三老爺說:“能不能守住這座祖宅就是父親您的重責了。”自此便不再過問。
大老爺、二老爺等人以長輩自居,讓龔炎文來奉孝敬錢,龔炎文只打發人送去四十兩銀子,且讓人與大老爺、二老爺說:“仙芝樓原也是三爺的產業,如今一併在俞姑娘名下,七爺月銀不過一百兩銀子,如今攤開,東西巷裡三老爺家四十兩,您這四十兩,七爺那留二十兩應急。”
大房聽罷傻眼,可細細想也該是如此,仙芝樓到底有些明堂,怎麼會是小七那樣一個孩子支撐起來的呢?卻不知道小七何時抱住了龔炎則的大腿,如今也敢給他們臉色看了。
馮氏壓不住心氣兒,半輩子在王氏頭上作威作福,如今倒過來每個月去討錢,如何也忍受不了,逼着龔炎文早晚去請安,還讓龔炎文把月銀交到大房來。
龔炎文冷笑着讓人去鼓動此番出海虧本的龔氏族人,這些人便來尋大老爺、二老爺晦氣,馮氏也被族長夫人叫過去訓斥,一來二去馮氏裝病,既然不能去見族長夫人,自然也不能見來請安的七爺。
如此耳根便清靜了,此後但凡大房要折騰三老爺一家,龔炎文就讓族長折騰回去,且一次比一次狠,聽說族長夫人有一回當衆給了馮氏一耳光,馮氏沒臉,半個月沒出門。
如今大房只等着皇帝能想到他們兄弟,召回任職,可也只是盼着,畢竟半年多過去,並無半點奪情留用的意思。
……
再說龔炎則一衆人到了京城,安置在事先打理好的宅子裡,隨後忙請了當地有名的郎中過來。春曉因急着尋玄素,堅持走夜路,結果頭衝了露水,這會兒正發燒。
郎中過來把了脈,開了方子,登雲將藥煎好,龔炎則扶着春曉一勺勺的親自侍候吃藥。
春曉雖然發燒,但也沒燒糊塗,伸手要自己來,被龔炎則拍開,最後只得由着他喂。
吃了藥龔炎則又扶她躺下,春曉迷迷糊糊的想起早前與龔炎則較勁兒的日子,離魂、中邪、引來假冒的竹偶,好些事兒,他都沒說放手不管,這會兒想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看上自己什麼了,若說貌美,這世上貌美的女子不少,龔三爺又是財權具有的青年才俊,找個相配的美人並不難的。
她這樣想着,慢慢睡沉。
登雲見三爺哪也沒去,就坐在一邊守着,時不時的伸手摸摸姑娘的額頭,但覺一切都與以前一樣,讓人安穩踏實。
春曉睡到晚上起來吃了點粥,見龔炎則一直都在,就攆他去歇着,也趕了兩天的路了,哪能不累呢。龔炎則讓丫頭把被褥換了一套乾爽的,又添了一條被子,擠了上來,隔着被子摟着春曉睡下。
春曉攆他不走,又見他一會兒的功夫就睡的沉了,不忍心再折騰,輕輕的挪了挪身子,伸手把被角掖了掖,便也跟着睡了。
第二天天沒亮,春曉翻身手下摸了個空,睜開眼睛見旁邊果然沒人,想了想坐起身來,下了炕往外屋走,龔炎則正立在窗口,窗子推開一道縫,他手裡展開一封信箋在看,驀地把手翻過去,隨即轉身,但見身後是春曉,皺眉道:“又光着腳,仔細風寒不利索。”走過去摟着春曉的肩膀回裡間。
春曉並不問他看了什麼人的來信,但感覺他身子還帶着熱氣,便知也是才接到信兒,沒在窗口站太久。
兩人在炕邊坐下,龔炎則伸手摸她額頭不燙了,便道:“爺今兒遞牌子進宮,找機會去一趟玉虛宮,你就安心養病吧。”
“今兒就進宮?”春曉眸光閃了閃,一個六品小官說遞牌子進宮,就如此確準能見皇帝,看來他身上還有許多隱秘。
龔炎則道:“早晚的事兒,早見到玄素問清楚怎麼回事,好過你在家胡思亂想。”總歸是要進宮,且自己身邊有皇帝的內應,到了京城不遞牌子,皇帝知道了要心疑。
稍後用過早飯,龔炎則穿上六品武官的朝服,帶着福泉往宮裡去了。
春曉等的焦心,當她知道玄素陰差陽錯的進宮,心便沒一時靜下來,宮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呆的地方,那是說一句話能封侯,說一句話能丟命,所有人的榮辱都皇帝的偏好上。
登雲給春曉端了一碗銀耳羹來,道:“三爺特意吩咐多放了些簾子,沒去芯的,有些苦,卻是祛火。”
春曉捧在手裡,漫不經心的舀了一勺吃,見登雲招呼思晨幾個搬箱子進來,正開了箱蓋要收整,就聽外頭小陸子道:“船早早就到了碼頭,如今箱子都搬回來了,姐姐看放哪好?”
春曉把羹碗放下,款步出了屋子,但見院子裡碼了好些箱子,都是從瀝鎮祖宅帶出來的,走的水路,比他們晚一天到碼頭,這會兒是都拖回來了。
登雲讓人打開箱子,挨個的看過去,有擺設、茶具還有書,轉過身問春曉:“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屋裡的擺設是奴婢挑着順眼的擺上的,也不懂好壞,您看着換一換。”說着叫丫頭把箱子裡的捧出來給春曉過目。
春曉等玄素的消息也是焦心,便把心思挪到擺設屋子上。其實登雲把屋子安置的很妥當,她就只以個人偏好換了幾樣下來,隨後又和登雲一道挑了幾塊料子出來,打算做些針線活。
看天氣好,乾脆書都拿出來曬一曬在擺上書架,春曉就坐在迴廊裡看丫頭們曬書。
中秋一過便迎來了秋老虎,正晌午,春曉吃了藥,便在迴廊裡坐下,眼睛時不時的往門口望,又一陣,登雲催春曉去歇一覺,便站起身回屋。
才進屋坐下,就聽院子裡丫頭、小廝請安,“三爺回來了。”春曉忙起身到門口去迎。
龔炎則掀開珠簾子進來,先脫了帽子,隨手把領口扯開,道:“登雲,去端冰鎮甜湯來,外頭跟下火了一樣。”
春曉要問的話憋回嗓子眼,忙接過丫頭手裡的扇子給龔炎則扇風,吩咐思晨:“端一盆冰來。”
思晨應聲就去,叫龔炎則攔住,道:“你風寒纔好些,屋裡別放冰。”說着把春曉手裡的扇子抽過來,自己扇。又問:“感覺好些沒有,腦袋還沉麼?藥吃了沒有?”
春曉見他白玉盤一樣的臉上沁着星星點點的汗珠子,心口發脹,低頭抿了抿脣,再擡頭乖順道:“好了許多了,上午還和丫頭們一道佈置了屋子,換了牀帳子,還在院子裡把從老宅搬過來的書曬了。”
龔炎則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把人摟在懷裡,也不管貼在一起多熱,也不管丫頭們都在,探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喟嘆道:“如今才覺踏實。”
整日東奔西跑,不是下墓就是要留在玉霞宮出家,如現在這般在家裡等他回來,做尋常女人做的尋常事,這纔是他想要的日子,這會兒心裡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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