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求首訂2

對於搬去臨近書房的下院,最不樂意的就屬春曉了,可老夫人下令不許人住冬晴園,又見孫婆子十分看不上那些偏僻空院,無法,只得搬走。

在去的路上春曉還想,如今她真似那被趕的鴨子,從柴房到洗衣房,再從冬晴園到下院,哪一處也不是她自己做主,若想自己做主,還是得離了這裡攖。

安頓好後,福泉來與孫婆子說:“出入不便,姑娘該添一個小廝做些跑腿活計,說起來,早幾天前三爺便吩咐過的,後來爺要出遠門,海哥兒便求我幫忙物色一個,我尋了幾日,不是伶俐的有些輕浮,就是厚道的太過死性兒,又不知姑娘喜好,也是拿不定主意了,孫婆婆可有留心?”

孫婆子是個寡婦,無親無故,與府裡的人交惡的多,結善緣的少,而且以她的行事,便是討好結交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婆子,從不正眼看那些半大小子。腦子轉了一圈,忽然想起魯婆子那個瘸腳的兒子,便道:“我倒是覺得魯婆子家的大兒子伶俐又厚道,只左腳殘了,倒不影響走路,走的也不慢,有幾回他進府尋他娘,還幫着馱過米菜,力氣還挺足,我看姑娘很是讚許,還賞了他一枚方勝,可見是滿意的。”

福泉沉思片刻,點頭道:“即是姑娘看重的,便是他吧。”說罷就去安排人喊魯婆子長子進府,沒多半晌,魯婆子面帶憂慮的與長子一起過來謝恩。

春曉見魯婆子要跪下,嚇了一跳,忙伸手將她扶住,卻沒攔住大小子磕頭償。

魯婆子道:“倒是他的運道,只他腿腳不好,我擔心辦不好姑娘交代的差事。”

春曉只覺得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跟着,也是好處,全不在意大小子腿腳缺陷,安撫道:“你還不知道,我這裡哪裡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要辦了?只管放心,必不讓他力所不及。”

大小子卻不愛聽母親到處說自己是無用之人,癟着嘴道:“姑娘放心纔是,我的腳沒事,前兒還與人一道爬牆,靈巧着呢,姑娘就是交代萬分火急的事,我也能辦的妥妥當當。”

男孩子大多勇敢好鬥,春曉也瞧出他是個明朗的孩子,並沒有因爲身有殘缺就自卑,心裡倒真心歡喜起來,笑着讚許道:“男兒正該如此,身體不過是行走世間的皮囊,心胸纔是頂頂重要的,只要心量寬廣,日後必有所成。”

一番話說的大小子心潮澎湃、激動不已,眼睛睜的亮亮的,越發做出挺胸擡頭的姿勢來。

魯婆子見了也極高興,放心道:“既如此,我還能說什麼?”轉而道:“他是個野的,沒正經名字,如今有了主子,還求主子賜個名吧。”

主子給奴才賜名再平常不過,春曉便沒推辭,起身在房子裡踱步,慢慢道:“勿以惡小而爲之,勿以善小而不爲,世間險惡,但還是要心存善念的。”微微笑道:“便叫善爲吧。”

大小子默默背下這段話,恭恭敬敬領了新名字。

小夕見姑娘難得高興,湊趣道:“姑娘可不能偏心,善爲的名字一聽就了不得,奴婢的名字卻是路邊的野草,一抓一大把,奴婢今兒也要求姑娘賜名。”

春曉伸指頭點着小夕的腦門,笑道:“刁鑽的丫頭,沒聽過‘時竟夕澄霽,雲歸日西馳。’又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可見,夕字是好的。”見小丫頭迷迷糊糊的等着她的下文,不由道:“即秋日裡,你我際會,不如就叫夕秋吧。”留個念想……。

沒想到春曉會這樣在意,夕秋頗爲觸動,心內感激,規規矩矩跪下磕頭,也領了新名字。

一時屋裡歡聲笑語,直把福泉看的眼饞,心道:遇到這樣和氣的主子,可真是做下人的福氣了,心裡對春曉的感觀也越發的好了。

在下院摸索着過了兩日,衆人漸漸熟悉,聽說寄遠閣就在附近,春曉記起那根金碧簪,總想着找機會還回去才安心,可福泉吃了一回錢婆子的飯食便不在自己屋裡吃了,見天跑過來蹭吃蹭喝,與下人們混的極好,卻也無意間成了監視的眼睛,讓春曉束手束腳,不好動作。

今日福泉出門辦事,春曉深感機不可失,收拾停當就帶着夕秋往園子裡去,繞過假山水池,穿過小徑又路過兩處亭子,纔到了角門,春曉看了眼夕秋,道:“你等在此處,我去去就來。”

夕秋點頭,也不多問,倒十分乖覺的替春曉把守起來。

春曉出了角門沒走幾步,就見旁邊有一座木橋,順着這處往前望,凋謝的花木後正是二層閣樓,她拎起裙角便要過去,忽就見花木後踱出一人,不由愣住。

原來龐白總惦記春曉回來找他,時不時的在門口晃一圈,恰好,這一圈讓他碰到了,一見春曉發自肺腑的笑道:“就知道你會來,我在此恭候多時了。”說完又是一怔,春曉今兒穿了黛藍刻絲比甲,月白挑線裙,身上披了淺紅杏子羽緞斗篷,頭髮挽成傾髻,插戴珠花與步搖,雙頰兩畔晃動水晶耳墜子,日頭下,濯濯成影、煜煜生輝。

這與幾次見她粗使丫頭的打扮大相徑庭,雖還是乾乾淨淨的一張的臉,卻明顯矜貴許多,龐白頓生疑惑,不動聲色道:“你從哪來?”

春曉卻不敢和他多敘,生怕一會兒福泉回來問詢,低頭將腰間的簪子取出,雙手奉還,“多謝九爺借簪,解奴婢當日窘迫。”

兩人還隔着木橋,一個伸着手,一個卻腳步不前的滯在原地。

“奴婢?你是誰的奴婢?”龐白目光微沉,慢慢問道。

春曉擡頭,感覺他目光清冷,雖語調依舊溫和,卻明顯是質問的口氣,一時無措,可又着急,便顧不得失禮,恭敬的將簪子託在帕子上,屈身想將東西留在橋上就離開,就聽龐九爺聲音清冽,如擊高鼓,“可是簪子髒了你的手,讓你這麼迫不及待的還我?”

春曉再度擡頭看過去,龐白依舊站住不動,只笑意清淺,差不多要消弭了去。她想:幾次得他恩惠,總不能不報答反把人得罪了,餘光向周圍看了看,並沒有人來,才道:“奴婢自然是太師府的奴婢,龐九爺是貴客,對奴婢施予恩惠,奴婢感激來不及,怎會覺得簪子不乾淨?只男女有別,奴婢怕爲九爺惹來閒話,是以不便久留。”

龐白一曬,就是這樣子,一直是這樣子,如一團棉花,看着好脾氣好性兒,可任你如何討好,她一味疏離客套。

不得不說,如果一開始只是覺得此女殊色,想要與她風流一度,如今卻飆上了一股火,倒想收服了,長長久久留在身邊。

龐白盯着女子那張花容月貌,嘴角淡笑也收了,清冷道:“我們第一回見是在晚上,一隻燈籠,你我各一頭不放手,我將你的面貌看的清清楚楚,第二回見是在馬郎中處,你傷了手,我還是頭回見有女子不哭不叫目不轉睛的盯着郎中剜肉,說實話,即便是男子,也是自嘆弗如;第三回見……。”

“別說了。”春曉震驚的看着龐白,有些語無倫次,“你如何記這樣清楚?”更讓她亂了心神的是,龐九爺此時的神色與幻境中男子如出一轍,讓人快要辨不清真僞。

龐白頓了頓,深深看着春曉,越發認真:“第三回你幫我尋扇墜子,第四回我送點心給你,第五回我送藥膏,第六回見你……便是前幾日,我將慣常戴的簪子送你,那簪子是我生母的遺物,上面刻有一行詩。”

聽到此處,春曉整個人都驚呆了,忍不住挪腳向後退,而龐白並沒有要靠近的舉動,依舊站在那裡淡淡的說着,“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話音放落,春曉猛地轉過身,拎起裙角向角門跑去,腳步錯亂,惶惶如兔,心怦怦亂跳。

龐白幾步度過木橋,正見她閃身進入角門,那淡紅的披風如一片煙霞,輕輕掠過他心頭。他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自語:“總不能我一人焦灼難耐,你需陪我纔好。”

他兀自感思一番,方纔迴轉,走近橋頭卻愣住了,記得被春曉平平穩穩放在橋上的金碧簪……不翼而飛?

……

春曉一口氣跑進園子,顧不得理會等在此處的夕秋,腳步慌亂的徑直向前去,夕秋愣了愣,小跑追上,主僕倆回到院子,春曉怔怔坐到桌子旁。

孫婆子朝裡屋瞥了眼,向跟回來的夕秋努了努嘴。

夕秋本擔憂的神色全斂住,平靜的搖搖頭。

孫婆子一時摸不出門道,便也不去管了,如今她是春曉院子裡的管事嬤嬤,雖不及別的院子的管事嬤嬤風光,但也比之前在大廚房堵心憋氣強,更比洗衣房做粗使強百倍,倒也志得意滿,揚起眼角對夕秋道:“用心侍候着,若姑娘有半點閃失,仔細你的皮。”

夕秋不悅,孫婆子又不是教養嬤嬤,卻老是用那雙挑剔的眼睛盯着這院裡的人,除了姑娘,恨不得要數落福泉幾句才顯她能耐,但又不能頂撞,便不鹹不淡應了聲,扭身進屋。

門簾隔斷視線,孫婆子也覺無趣,端了乾果碟子出屋,要尋錢婆子絮叨,一條腿才邁過門檻就見一道人影閃過,看身形是個女子,她忙喊道:“那是誰?”又跟着追了幾步,只那人反而聽見動靜跑的更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了。

孫婆子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高聲罵道:“偷雞摸狗的小賊娘,到你馬王爺眼皮子底下齷蹉來了,別讓老孃逮到,逮住了剝了你的衣裳吊着打!看你還敢不敢做見不得光的下作事兒,哼。”

夕秋推開窗探頭,孫婆子扭頭道:“指不定是哪個山精樹怪派過來的小妖探敵情,沒事,有我孫婆子在,她就別想落了好去!”

夕秋聽明白又縮回頭,要關窗,就聽春曉道:“開着吧,天兒挺好。”

孫婆子聞音知雅,閉上嘴不再罵了,省的擾了主子雅興。

春曉安安靜靜的坐在窗前,仰頭看天,天高雲淡,偶爾有些鳥兒飛過,卻都不是獨行俠,難道這預示着,單憑自己的力量是得不到自由的?若是有人能幫她一把就好了,比如……龐九爺?

想到與幻境中清清冷冷同樣神色的一張臉,春曉便抑制不住的悸動,龐白說一共見了六回,不對,算上方纔,是七回……,心又開始亂跳,如同踹了一隻小鹿,春曉慢慢按住胸口,又有些驚疑不定,這份悸動到底來自如今的她,還是迷幻般前世的她?

以後如何再見龐九爺?他對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她正癡癡傻傻的想着,忽就見院子裡進來兩個婆子外加一個身穿道袍的尼姑,那道姑手持浮塵,甩浮塵先打了個輯,對身旁的兩個婆子說:“雖沒近前看,這麼遠遠望着已覺不妥了。”

穿褚色褙子的婆子立時道:“師太快請近前看仔細。”

於是這三人徑直走到春曉發愣的窗前,那道姑長的很有幾分姿色,偏做神仙姿態,上上下下盯着春曉看一回,道:“姑娘可是屬虎的?”

春曉哪裡知道什麼屬相,且也驚愕,不答反問,“你們是誰?怎地如此失禮?”

兩個婆子面色訕訕,道姑卻有些傲然的一甩浮塵,仰着頭看向別處。

褚色衣裳的婆子道:“姑娘莫惱,老奴兩個是在老夫人身邊侍候的,她姓王,老奴姓齊,老夫人的吩咐我們二人領着這位上雲庵的庵主,上雲師太來爲姑娘相面。”

“相面?”一時都聽見動靜,孫婆子與夕秋湊了來,一個在窗外,一個在屋內,夕秋立在春曉身旁不解道。

上雲師太道:“紅綾姑娘身懷子嗣,卻常不能安睡,老尼之前看過風水格局,發現是青龍擺尾,致使孩子與老夫人都不得安穩,如今睡在青龍尾巴上的冬晴園空了下來,老夫人那裡已好了許多,只紅綾姑娘還是不妥,便又請老尼來看,老尼耗費功力本不想下山,紅綾姑娘心誠,願獻十年壽命保住小公子,老尼心懷仁愛,這纔再度出山,如今看正是姑娘命盤白虎,與小公子的蛇屬相相沖,攪的小公子不安生。”

春曉越聽臉色越冷,孫婆子已經忍不住,忙問:“那要如何破解?”

上雲師太蹙了眉頭,裝腔作勢的捻動手指,半晌才嘆氣道:“苦不得要姑娘遠遠離了方好。”

孫婆子驚呆,夕秋也張大了嘴,看着春曉,不知怎麼辦好。

春曉卻是不信,腦子立時反映出許多神棍騙人的把戲,看來前世她就明白其中門道,即便不精通,也並非無知婦孺,人家怎麼說怎麼信。

齊婆子爲難道:“不若先請姑娘住到府外,等小公子落了地,奴婢們再接您回來。”

上雲一想紅綾許給她的八十兩銀子,便想再賣些力氣,將春曉剔除個乾淨,便道:“恐怕不成,小公子成人之前只怕不宜與春曉姑娘碰面。”

孫婆子急了,夕秋也慌了,這麼說是要攆姑娘滾蛋呢。

春曉呢,第一反應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這麼輕易就能出府了,管它什麼名目,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忍住心底興奮的笑,面色裝出悽悽道:“如此……只有我避開了,也是應該的,那……。”

未曾說完,就聽一人高聲道:“應該什麼?避到哪去?這麼說祖宗牌位也得挪出去,太爺便是屬虎的。”

幾人同時一驚,紛紛看去。

龔炎則一襲墨綠織錦長袍,腰束嵌玉帶,身披玄色連帽斗篷,大踏步的朝她們走來。

“三爺回來了。”兩個婆子反應過來,趕緊給這位實權人物請安。

上雲的傲然仙氣兒頓時大打折扣,偷偷的躲在一邊不敢言語了。

春曉是最愕然的那個,怎麼也想不到男主人會趕上這麼個時候回來,只要遲上兩個時辰,一切都將塵埃落定,奈何,老天才給她希望,緊接着又淋一盆冷水下來,此時已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了,大概埋怨與失望多些吧。

龔炎則看了眼春曉,那副有苦難言的樣子着實叫人心疼,一直以來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知有多少委屈是獨自吞下去的,他以往不在意,如今卻受不了,立在窗前側對着上雲等人,厲聲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來行騙撒野,是不是活膩歪了!”

上雲嚇的差點沒厥過去,吶吶的鼓動着嘴脣,幾次張嘴都發不出聲,好不容易纔道:“是……是老夫人叫老尼來的。”

齊、王兩個婆子也是一抖,倒是想給上雲打個證實,又實在懼怕龔三爺威勢,兩個互相扯了扯袖子,才哆哆嗦嗦道:“紅綾姑娘請示過大夫人,大夫人也是擔心姑娘肚子裡的血脈,這才與老夫人提了提,老夫人便讓一同過來看看,並不知還要春曉姑娘離開才行。”

這齊、王兩個婆子並不是在老夫人身邊走動的,可見老夫人病的精神不濟,未深加考慮就打發這麼兩個人來,最可惡的是紅綾,敢拿他龔家血脈做筏子,真當他是死的!

龔炎則陰冷的看了眼上雲,卻是對兩個婆子說道:“春曉臘月生日,佔了小虎大兔,礙不着孩子什麼,再有爺就在她身邊鎮着,邪門歪道都得散了。”

兩個婆子明白過來,三爺要護的人,誰也別想碰,立時應了,那上雲眼珠一轉,忙上前奉承道:“天下誰不知三爺是頂頂英武的武狀元,天子親封的,各路仙家見了還要給您幾分薄面,何況那些不成氣候的小妖,有您坐鎮,必能震懾四方,保小公子平平安安降生。”

窗裡的春曉心思一動,難不成這紈絝霸王還是個武狀元?真的假的……。

卻見龔三爺並未否認,卻也沒再瞥上雲一眼,齊、王兩個婆子就勢告退,上雲便也灰溜溜的跟着走了,就好似一個急浪打來,只濺了幾滴不疼不癢的水點子,又被一陣颶風轟退了去。

春曉懨懨的垂下眼皮,轉身離開窗戶,朝裡間去了,背過身的臉上佈滿愁雲,想道:煞星迴來了,我卻還走不出這個囚籠,如何是好?

外面很快傳來腳步聲,她聽到男主人說:“端些點心來。”光聽到聲音就心煩意亂,慌的手腳怎麼擺弄都不對,伸手抻了抻袖邊兒,還沒等她擺出面對男主人的姿態,腳步聲已到了近前,伴着簾子掀開鑽進一股暖風。

龔炎則細細瞅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清水素面,卻難掩天姿國色,微微垂着眼,側坐着身子,下脣被咬住凹陷出一點淡紅,似委屈似忐忑,楚楚生憐。

“還生氣呢,多大的事兒,不值當。”龔炎則貼身坐過來,將她摟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將臉扳過來,指下滑不溜手,細膩溫暖,不禁輕輕摩挲,聲音跟着放柔,“爺走了這幾日你在家都做什麼了?想爺沒有?”

春曉越發咬住嘴脣,怕一鬆開就啐他一臉唾沫,僵着臉不應聲。

龔炎則端詳了一陣,忽然輕笑:“當怎麼了?原是吃醋了,此番紅綾也是被騙,無知婦孺,又看重孩子纔會胡亂折騰,你不看在她與你姐妹一場的份上,也要看孩子的情面,饒她一回吧,爺待會兒過去與她說清楚,不讓她日後再來煩你,怎麼樣?爺的心可都在你這邊呢,過來陪爺用些點心、吃吃茶,再與爺說說,你是如何想爺的……。”說着摟住春曉起身,就要往外屋坐。

春曉掙了掙身子,想着: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倒是坐在裡屋不保險,坐去外面也好,便順從的去了。

龔炎則一直瞧着她,見她只是扭了下身子便順了自己的意,頓覺她知情識趣、伶俐可愛,心下滿意,臉上也有了笑,將人按在座椅上,自己坐到對面去。

春曉此時方纔暗暗鬆了口氣,想着裝乖裝柔順倒能自保,便毫不吝嗇的愈發顯的溫綿,親自爲龔炎則斟了一碗茶送過去。

龔炎則越發滿意,女人嘛,正該如此,男人興之所至便能一同風花雪月,興致散了她便安靜柔順,這樣養在身邊才舒心。春曉美貌攝人,性子又柔順,正合他意,不由心內愉悅,喝茶都似喝蜜水,甜滋滋的,再有趕路也餓了,不消片刻,一碟子點心進了肚,喝乾一壺茶,這才發覺,春曉一直在給自己倒茶。

他笑道:“就是這麼想爺的?如今被你灌了肚大腰圓,只想歇覺。”

春曉立時將心拎上來,驚愕的看向他,就見男人玉樣面容和風細雨,眼中帶笑看着自己,長眉舒展,眼角微揚,與之前厲喝上雲老尼判若兩人,掩不住的風流豔色如一翁美酒,傾瀉而出。

龔炎則確實容貌出衆,若不是這一身金貴浪蕩氣,倒也能將春曉唬上一唬,可惜,春曉恰不喜這樣的人,所以就算他驚天動地的俊俏風流,也掀不動她心內一絲波瀾。

春曉淡淡的抿了抿脣,想着:一味順從,讓他滿意也不好,便道:“三爺不怕在我這裡歇覺不消停?一會兒指不定什麼人來鬧。”

龔炎則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站起來到春曉身邊,長臂將人摟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震顫的胸口,一手摸着她溜光的頭髮,收了笑聲,道:“爺想怎麼做不用別人教,記住,多嘴多舌的,爺就將她舌頭剪掉。”這話雖說的輕緩,卻把春曉嚇一哆嗦,暗中驚惶,真是好幾天就不知道傷口有多疼了,竟不記得這人要掐死她的樣子,可如果一味順從,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不由悲從心來,暈紅眼眶,滴滴答答落起了淚。

龔炎則已經感覺到她害怕了,又見她哭,心軟的跟什麼似的,後悔對她嚴厲,方纔他也是突然想起周氏後來常在耳邊唧唧歪歪,怕春曉日後恃寵生嬌,變成周氏那副討人厭的嘴臉纔出言警告,卻並不會真的割了她的舌頭,何況也知道是紅綾鬧的過分,讓她受了委屈,本想要好好哄一鬨的,與她快樂一番,不想倒把人嚇哭了?不由哭笑不得,只能把人摟了又摟,抱了又抱,貼耳敷面的說些小話兒,“你也不禁逗,爺不過幾句玩笑話,你也當了真了?快別哭了,哭的爺心都疼了,只要你以後知冷着熱的,爺愛你還來不及,如何會害你,爺的嬌嬌兒,都是爺的不是,快收了金豆子吧。”

春曉被他這番話弄的反而更加惡寒,想他哄許多女人都是這套說辭,越發厭惡此人,又因受到驚嚇,眼淚雖慢慢住了,精神卻有些恍惚,忽覺眼前發黑,身子發軟,很快失去意識。

感覺她僵硬的身子慢慢軟倒在他懷裡,龔炎則頓覺是將女人哄住了,在她肩頭摸摸搓搓一番,聲音帶笑的道:“不惱了吧,那就起身,陪爺進屋躺一趟,爺這一趟走的急,如今正乏着。”說着就等春曉起身,等了一陣不見動靜,便低頭去看,見她雪白一張臉禁閉雙目,脣色發白,便知不好,忙輕拍臉頰,“春曉?曉兒?醒醒!”

春曉無知無覺的樣子可把他嚇個半死,將人立時橫抱起來,幾步進了內室,邊安置她躺下邊朝外喊:“來人,來人,請孔郎中來!”

孔郎中是太醫院出身,經常出入仕宦子弟人家,因嘴巴緊,處事變通,常常與內宅婦人有勾連,但因他只圖銀子,又十分懂分寸,是以行醫數年沒一點紕漏出來,也因醫術有道,被官宦人家信任有加。

今日孔郎中才爲老夫人例行診脈出來,領着小童走至大門口被福海截住,聽說是爲一個通房丫頭看病,心中不悅,心想:之前給那個叫紅綾的看胎也就罷了,畢竟是三爺房中難得的血脈,這個通房丫頭算什麼?又把太醫看成什麼人了,太師府的家生奴才不成?便道:“真是不巧了,老夫正趕着要去守備府上爲夫人看診,已經是過了約定的時辰,實在是耽擱不得了,還請府上見諒。”見福海面色一變,忙道:“老夫有一至交好友,醫術不在老夫之下,恰巧就住在府上后街巷子裡,姓馬,你不如去請他來。”

福海一把抓住孔郎中的手,急道:“您老開開恩,不是別個給請你看病,是我家三爺,此時正等着呢,您老若就這麼走了,小的沒法交代,您老就當可憐可憐小的,就隨小的進去看一眼吧。”

福海慣常在市井中行走,賴皮的性子十分難纏,孔郎中纏他不過,雖不信什麼三爺親請,到底跟着回來了,只面色已經冷的上了霜。

一進屋,就見一個年輕男子守在炕邊,扭過頭來,倒叫孔郎中暗驚,真個是三爺!暗暗合計,想必此女是最得三爺歡心的了,幸好跟着福海回來,不然得罪三爺,瀝鎮這片地方便不好營生了,他雖上了年紀,卻也有好奇心,不禁偷偷瞄了眼安靜躺着的女子,但見一張傾城絕色臉,心頭便是一震,五十多歲年紀,竟是眼角亂跳。

龔炎則瞥眼瞧見,眼眸一沉,冷聲道:“孔郎中可看出爺的愛妾得了什麼病?爲何昏迷不醒?”

郎中都要望聞問切,一句話既給了馬郎中臺階,又毫不客氣的敲打了他一番,馬郎中忙假意咳嗽了聲,道:“還需診脈。”

“不用了。”龔炎則淡淡說着,站起身道:“我這愛妾是思我成疾,只要我多陪陪她,病自然就好了,請郎中來,也是看她身子虛,想開些進補的藥罷了。”隨手端起夕秋剛剛端來的茶,慢慢磨了磨茶沿兒,竟是要送客的意思。

孔郎中先是一愣,隨即惱羞至極,行醫這麼多年,除了宮中昔年的陳貴人質疑過他的醫術外,還從沒有人對他如此不客氣,龔炎則是第一人!他沉默半晌,才堪堪忍住火氣,勉強道:“那老夫就爲姑娘開些補氣養血的常備藥。”

“哦,也不必了。”龔炎則輕飄飄道:“家裡這種補藥有許多,倒省了孔郎中的筆墨了。”

“你!……”孔郎中臉皮驟紅,氣的眼珠子都凸出來,他雖不在太醫院了,但人脈還在,也是六品官身退下來的,朝中亦有許多舊故,想想也無需在此忍氣吞聲,冷哼道:“三爺好大的威風,既如此,老夫告辭!”說完甩袖子,領着小童就朝門口去。

龔炎則全不當回事,翹着嘴角吩咐福海:“去,再請郎中來,要找醫術好的,更要德高者。”

孔郎中的腳就頓住了,小童焦急的看過去,就見孔郎中咯吱咯吱咬牙,抽着臉皮慢慢轉回身形,邁步至龔炎則身前,躬身一禮,道:“三爺誤會了。”

“哦?誤會什麼了?”龔炎則端坐大椅上,眼皮都不曾擡,淡淡的反問。

孔郎中緩緩深吸一口氣,無奈道:“老夫也是驚詫與令妾的容貌有昔日陳貴妃的影子,是以失了分寸,老夫一把年紀,哪裡還會有什麼荒唐念想,三爺誤會了。”

龔炎則一愣,道:“當真?”

“確實是誤會,老夫……”不待孔郎中說完,龔炎則打斷,頗有興致的道:“爺聽說昔年陳貴妃豔壓六宮,容貌傾國,只可惜早早病逝了,爺那美妾真有陳貴妃幾分姿容麼?”

孔郎中想了想,認真道:“猶勝幾分。”

龔炎則一呆,聞言竟是半晌無語,心想:常聽人說女大十八變,卻從未聽說幾息之間清秀佳人變作傾國絕色的,如今真要懷疑,春曉是否吃了什麼妙藥,還是換了另一個人的皮囊……。

屋裡就聽夕秋道:“姑娘,你醒了?”

龔炎則這纔回轉心神,忙起身,路過孔郎中時,說道:“方纔我見愛妾雖閉眼昏迷,眼球卻還滾動,似要醒來,想來無大礙,但到底不會無緣無故昏過去,還請先生妙手仁心,細細的給瞧瞧纔好。”

真是風一陣,雨一陣,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孔郎中卻覺得閻王殿裡走一回,別提多窩火多糟心了,可也真懼怕了這位霸王三爺,忙諾諾點頭,跟着進去了。

看診完畢,孔郎中開了方子,細細囑咐如何煎藥,先哪一份後哪一份,什麼火候什麼侍候用,待夕秋聽明白了,才畢恭畢敬的告辭離去。

這一番舉動比侍候老夫人還上心,很快就傳出下院,太師府裡惹來一衆眼熱嫉妒,叫紅綾也按耐不住,再次對春曉下手,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只說屋內春曉幽幽醒轉,龔炎則親自拿了引枕墊在她腰後,道:“原是你之前受了風寒一直沒養透,身子骨又薄,稍有疲累便要生出許多不適,郎中還說你多思多慮,心思重了些,你以後別胡思亂想了,爺在你身邊,還用你想什麼?只要你聽話懂事,爺護你一輩子,這回可安心了?”

春曉卻沒應聲,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原來她昏迷後竟漂浮在了春曉這具軀殼之上,聽不到、也看不真切這個世界,眼前混沌成霧,有人在走動,她也只能看見一些光點,後來光點都不見了,她就一直浮着身子,直到光點再度出現,她被一股吸力吸進去,再睜眼看到夕秋。

“怎麼不說話?要不要喝點粥?”龔炎則摸摸她的額頭,並沒有高熱,將人拖過來抱住,感覺到她人軟綿小巧,只需他雙臂交疊,就能將人攏在胸口,忽有一股異樣涌出,就如胸口貼燙了什麼,心都是滿的。

以前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將人緊緊攏住,下巴貼在她頭頂,喟嘆道:“一會兒哭一會兒病的,再這麼折騰幾回,爺真受不得了。”說罷,又怕她半窩着身子不舒服,摟着人慢慢躺下去,春曉如個抻線木偶由他動作,龔炎則枕着枕頭,讓她靠在懷裡枕在自己手臂上,乖乖巧巧的女孩兒,越看越歡喜,聞着她的體香,漸漸睡下了。

春曉始終睜着眼睛,望着頭頂,想着方纔發生的神奇事件,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後來甚至想,要不要去廟裡見一見道法高深的聖僧,拿一些主意來……,她真的很擔心,怕哪一天再昏迷找不回春曉的軀殼,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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