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親第二天,渁競天去了衛國公府。
臨出門時,還聽桃子在請教杜儀娘,給金夫人做衣裳該怎麼裁剪纔好看。
想,便是自己還是金汐兒,也沒給母親做過衣裳的。唯一做過一次抹額,還被金誠取笑線是歪的。她在針線上卻無天賦,便是韓謙也沒得過她的繡活。
沒辦法,對一個能把鴛鴦繡成調色板的人不能強求。
渁競天去衛國公府,是想把與衛同的事情說清。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對衛同越來越不同,卻是不能再放任了。
她不想欠別人的。
到了國公府,衛同驚喜:“你怎麼來了?”
渁競天淡淡看他一眼,疏離冷漠的眼神,衛同心一沉。
“我來找老太君。”
“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行。”衛同伸手跳到她身前,黑亮眸子直視她心底。
渁競天別過臉:“女人家的事你別打聽。”
藉口。什麼女人家的事,分明是又想逃呢。
衛同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帶了她進去。
衛老太君心情很好,問:“桃子認了義母,算是補償了。”
她說補償,不是說桃子得了期盼的親情,而是渁競天補償了金夫人。
渁競天笑了笑:“老太君,我有話要單獨與您說。”
衛同跺腳,瞪着她。
渁競天不看她。
衛老太君看看她,再看看他,嘆了聲,讓人都退出去。
衛同不走,衛老太君罵:“沒用的東西,滾。”
這話裡有話的,讓渁競天臉青了白,白了紅。
屋裡靜下來,渁競天再三思索,還是直接道:“我不會與衛同在一起。”
衛老太君顯然心裡有準備,端起茶喝了口,穩穩放下:“關老婆子什麼事?”
渁競天一噎:“衛同可是衛家唯一子嗣,老太君不能由着他胡鬧。”
衛老太君一笑:“你也說,我就這個孫兒,可寶貝的很,他做什麼老婆子當然由着他。”
渁競天不由掃了眼靜靜擱在一旁的鹿頭拐,那玩意兒打衛同可不是十幾幾十次。
渁競天一咬牙,決定把話都說開,她沒法做好衛同的妻子,衛老太君卻搶先一步開口:“衛同這小子什麼脾氣,你也知道。當初你嫁了人,他鬧絕食,還是我說,他娶不了你也能守護你一輩子,才活過來。後來你出事,我們一是不相信你真死了,二是覺得裡頭有內情還未查清,不然這小子早不知怎麼隨你去了。”
這也太…任性了。而且,老太君你這樣勸他,不是更任性嗎?
“您該讓他忘了我,娶個好女孩過一生的。”渁競天心緒複雜,錯過就是錯過。兩人不該再糾纏一起。
衛老太君哼道:“他聽得勸?”
“時間總會磨平一切。”
衛老太君搖頭:“有的人,一眼就是一輩子,有的人,一輩子也是白活。衛同是哪種?”
渁競天不語。
“這幾年,他多在戰場殺敵,愣是混了個小殺神的名號。往日那個無法無天嬉皮笑臉的衛同一去不返,老婆子眼見着他話越來越少,笑越來越少,能不心疼?”
渁競天不由回想,兩人再次相遇,衛同總是一臉傻笑。還以爲他仍是孩童心性,卻不知竟是因爲再見了自己…心中酸澀不堪。
若時光倒流,她仍是閨嬌。或者,哪怕她在韓家過不下去,和離了回家。可如今,這情形,這內情…
渁競天黯然,衛老太君看在眼裡。
“老婆子知道你擔心什麼,怕什麼?但凡衛同說出的話,就是老婆子我的意思。”
渁競天一驚,衛同說他不在意前程,不在意子嗣,渁競天是信他的,誰沒個少年衝動。但說衛老太君也不在意,渁競天是萬萬不信的。
可衛老太君這話,分明也是知道渁競天的情況,且真的不在意。
渁競天不信:“老太君,我知道您疼我,可我不能仗着您這份疼愛坑衛家,您也不能拿着衛家的將來由着衛同胡鬧。”
衛老太君笑了,這孩子從來爲別人着想。
“要不,怎麼說你倆命中註定要在一起,天生的一對。要是以前,我還不敢坑了你呢。”
什麼意思?渁競天愣住了。
“你跟我來。”衛老太君樂啊,渁競天不同意的理由都是爲衛同爲衛家着想的,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渁競天分明就是願意嫁衛同的。
能娶個一心爲孫兒着想的孫媳婦好啊,太好了。
衛老太君招呼着渁競天往裡走,一邊樂呵呵道:“這真是天賜的姻緣,註定的磨難。你啊,就好生生給老婆子當孫媳婦吧。”
渁競天不解又好奇,跟着進了去。
過了半天,渁競天是蒙圈出來的,兩眼迷濛,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發呆。
衛老太君悠閒自得喝着茶水,頓頓鹿頭拐:“你沒話說了吧?”
渁競天努力回過神,不可置信:“老太君,莫不是搞錯了吧?那個——”
那些話她卻是不好說的。
衛老太君忽而嘆了聲:“對內,對外,你嫁給衛同,反而是最好的結果。你,明白嗎?”
“可是——”
“沒有可是。”衛老太君沉沉道:“若是別人嫁了,我,還有別人反而不放心。但若是你,對衛家反而是一種保護。”
“我——”渁競天微微凝眉,思了半天,道:“端看那位態度了。”
衛老太君冷笑:“放心,爲了他自己,他也得同意。老婆子去說,哼,還欠衛家一筆債沒償呢。”
債?
渁競天八卦的心蠢蠢欲動。
衛老太君忽然笑着調侃:“如今,你可放心了?”
“我——老太君——”渁競天燒紅了脖子,如今她卻是沒有理由拒絕衛同,沒理由壓抑自己。
忽而心彷彿飄了起來,有點兒沒着沒落的,還很愉悅。
衛老太君拍手:“我着人去送聘禮。”
渁競天身子一歪,太着急了。
急忙阻攔,正色道:“老太君,董其成進了宮,皇帝肯定有動作,等我將這一劫給化了。”
衛老太君渾不在意:“朝廷官兵又打不下你的蒼牙山。你公公那裡絕不會派兵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放心嫁過來吧。
渁競天紅了臉,什麼公公不公公的。
“儘管如此,我仍是要看皇帝的動作,我要爲蒼牙山謀條生路,此時不宜與國公府牽扯上。等過了這一劫,再…”而且…
渁競天鄭重道:“我早晚要恢復身份的,我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嫁進來。”
衛老太君望她:“你是說,等你再變成金汐兒再嫁,那要等多久?”
渁競天想着自己查到的那些線索,聲音帶了冷意:“只要金汐兒與韓謙再無干系。”
衛老太君心中一動:“韓家?”
渁競天搖頭:“不一定是韓家,但總逃不了與韓家與韓謙有關。”
衛老太君點點頭:“韓家父子,應當沒可能,一個太圓滑,一個太沒用。”
渁競天:您是想說我太瞎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