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病重,無力主持中饋,自此便留在院子裡靜養了。
被金誠道破心思,郭氏再無力支撐,復又燒了起來,金誠趁機請金夫人收回管家大權。
郭氏好轉後,苦苦哀求金誠,她也看出,金誠並不知曉當年內情,只說自己鬼迷了心竅,要改過自新。
金誠只道:“你能將養便是我能爭取的最好結局,難道你想讓渁競天帶着證人告到刑部去?”
那只有死路一條,郭氏不死心,卻想不出法子讓渁競天放她一碼,只好宣稱靜養。
渁競天得了消息,又不滿又無奈,眼下,這是對郭氏最好的處罰了,如今卻不是算舊賬的好時機。萬一郭氏嚷出她的身份,對金家又是一場災難。
也好,對進門便開始掌家的郭氏來說,此時滋味兒一定很蝕骨。
渁競天暫停了手,衛同卻不肯罷休。
郭氏的私產再不得安生,不是嫁妝鋪子被客人買了假貨次貨打上門來,就是嫁妝莊子失個火走個水,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很久,久到郭氏真正玩完那天。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郭氏能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每日裡在自己院裡疲於應對私產的各種差錯意外,又不能告官,更不能甩手不管,費力又煩心,眼見着憔悴暴怒起來。
金誠只道這裡頭必逃不了渁競天的關係,但他沒臉去找她求情,面對郭氏的哀求,只能一言不發。
他如今已經不同郭氏過夜了,不管郭氏有沒有發覺渁競天的身份,他過不了枕邊人要害死親妹妹的坎兒。
金誠沒再來求情,渁競天暗暗滿意。
事後,金家邀請渁競天一行人做客,金大人將渁競天喊到書房,軟磨硬泡,渁競天硬是沒露一句話,氣得金大人不輕,自覺受到了傷害,不被信任的傷害。
她不說,他也沒轍兒,倒是後來,郭氏的私產波折不斷,金大人敏銳覺察到機會,使人暗暗查了,便去了衛國公府一趟。
正巧,衛同在家,被金大人拉着哭了一場,從金汐兒降生一直哭到眼前,說他這個老父親怎樣怎樣對不起女兒呀,怎樣怎樣心難安呀,一個想不開就要過去了呀。
衛同一個激靈,別啊,岳丈,您好好活,給咱主持婚禮呀。
三年的孝期啊!
不知怎麼被金大人一哭一繞,就把郭氏漏了底兒。
金大人出衛家時,仍是笑模樣,就是直往下掉冰渣子。
衛同有些嚇着了,猶豫要不要去渁競天前自首,最後沒敢去。突然就明白他爹交待的,在京好好向金大人學的話來。
他還是稚嫩啊。
稚嫩有什麼不好?衛同一甩倔毛,嫩的纔好吃啊。
金大人知道了實情,也就知道了渁競天的憋屈,都是爲了金家呀。他卻不想太憋着自己,連着好幾天把金誠叫來罵,各種各樣的理由層出不窮,連三歲尿牀都被翻了出來。
金誠被打擊的有些大,只悶頭聽着認打認罵,看得金大人又心疼,想也是自己夫妻眼拙,給挑了個這樣面軟心毒的惡婦。便放過了金誠,卻拘着孫子孫女遠離郭氏。
金夫人心裡也隱約覺察了什麼,提到郭氏的時候也少了。
郭氏日子越發不好過,脾氣越發不好。
她過的越不好,渁競天的心情越好。
直到——
“你說什麼?山匪?”
一刀堂裡,葛根正彙報西北動況。
點頭道:“雖然那兩個人厲害,但畢竟對上咱二十兄弟可沒勝算。他們發現了咱們的人,估計是有顧忌,一時未動,但一直沒支援來。”
這說明那兩人的主子手裡也沒多少人用。
“糾結了當地一處山匪窩兒,去劫持張大人。他們可不知道咱纔是真正的匪子,山匪來踩點兒咱就發現了,將計就計,把他們圍了滅了。那夥山匪有幾分功夫,對付沒武功的人綽綽有餘,可對上咱——算他們倒黴。”
就那些歪瓜裂棗,二十兄弟設個套布個陷阱就滅了他們五六十人,順手抄了老窩兒。
渁競天點着桌面:“那兩人從頭到尾沒露面?”
“兄弟們追過去了,被他們逃了,不過他們也受了傷,其中一個重傷,活不了幾天。”葛根面露遺憾:“可惜,那裡不是咱淦州,不然發動發動,立馬就能把人給揪出來。”
若是在淦州,給百姓喊一嗓子,就是死人也能刨出來。
“張大人如何?”
“好好的,兄弟們正偷偷帶他往京裡趕呢。聽着倒是挺配合的。”
配合?不會是嚇傻了吧?
渁競天失笑,張伯伯被人喊一聲“老狐狸”,他那麼聰明也猜不出救他的人是什麼門路吧?估計現在還雲裡霧裡呢。
沉吟半晌,囑咐葛根:“張家那邊守好了,估計要有動作了。”
張大人被搶走,背後之人定會大怒,而能逼張大人主動現身的,唯有他的家人。
葛根兩眼放光:“老大,咱能趁機幹一票嗎?”
渁競天艱難望着他:“你要趁機洗劫了張家?”
葛根摸着頭嘿嘿的笑:“哪能呢,老大和張家不一般,咱哪能下手?去守着的兄弟回來說,張家左鄰居可富了,小祥子跟過他家的人,不是好東西。”
話裡意思,走過路過不能錯過。
旁邊水匪們眼睛那個亮啊。
渁競天想了想,攪渾一池水也不錯。
遂點頭:“若張家有了動靜,你們就渾水摸魚吧。但切記,只能偷偷爲之,決不能誤了正事。張家無事,咱們絕不能動。”
“曉得,”葛根咧着大嘴笑,想想又請示:“那張家那裡——”
“做成一樣模樣吧。”
給幕後之人使點兒礙眼法也不錯。
回去後,渁競天腦子裡總有什麼閃啊閃,一時又抓不住,彷彿是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想了許久無果,只得暫且放棄。
西北客棧裡的張大人這會兒豈止是雲裡霧裡啊,他不知自己是該哭啊該哭啊還是該哭啊。
鹽政幕後,已不是自己當初能想象的嚴重。當初他原是想混過去交差便罷,可皇帝一道道密旨,硬是逼着他不得不去查,可查出來的結果…若不是爲了家人,他都恨不得自己死在蘆縣算了。
回京後,張大人預料到不管說與不說,自己一定沒好下場,再三衡量,便有了金鑾殿上的查證無果,也只是爲了什麼也不知道的家人能不被牽連。
被皇帝發配踏出京城那一刻,他便有預感有去無回,只期望老友能照顧下自家,關鍵時候能爲他偷偷留下條血脈。那些人的秉性手段,他無法生出僥倖,奢望家人平安。
離京城遠一步,便是離閻王近一步。
當自己被一羣惡人包圍時,張大人有種悲涼的心安:終於要死了嗎?
然後,大刀還未架上脖子,突然跳出來一羣人,一聲不吭上來就砍,沒幾下功夫,那羣惡人便躺在了地上,死相相當的——不講究。
孤零零的張大人被他們看不見似的,傻呆呆看着他們翻揀着死人身上,還拎着尚剩的活口逼供,然後一刀劈下。
半天。
“多謝壯士們搭救。”
壯士們沒搭理他,但卻把他夾在中間走路。
以爲自己脫了虎口又進狼口的張大人,全程懵逼跟着壯士們做了一件自己想也想不到的事——抄山匪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