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悅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差點兒離了魂。
沈煙霞慢慢牽了牽嘴角,看吧,不只是自己沒用,她金悅兒一樣沒用的丟人現眼。
“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着!”
刺耳的聲音讓沈煙霞不適的摸了摸耳朵。
半晌,金悅兒掙扎爬起,冷冷對嚇呆了的丫鬟低吼:“都給我出去,方纔的事半個字不準透露!”
金悅兒坐在沈煙霞對面,從她眸子裡看到自己此刻同樣蒼白無血色的臉頰。
“說,到底什麼回事?一個字都不準隱瞞。”
沈煙霞譏諷一笑,卻真的沒有隱瞞,將自己在天直門前看到聽到的事情一字不差全說了出來。
最後,她疑惑道:“真的,真的太像了,一模一樣…”
金悅兒覺得身體冰涼,想喝熱水,可袖中的手不停顫啊顫,她不想在沈煙霞面前露怯,死死掐住手心,睜大眼睛努力想啊想。
“等等,你說,她沒有跟金家相認?”金悅兒眼睛一亮。
沈煙霞也費解:“按說,金汐兒是金家寶貝幼女,她爹孃把她疼得什麼似的,怎麼沒相認呢?”
“她也沒有認世子?”金悅兒眼睛更亮。
“是…當時世子他說的話,”沈煙霞止不住的冒酸水,自己這個表妹從沒得到過世子表哥如此相待,不過眼前這人也沒有,她就平衡些了。
“聽者動容,可她沒有一絲波動,她身邊那個妖精,還罵世子…孟浪,可她…從頭到尾沒有異常,”沈煙霞仔細想了又想,肯定道:“是,沒錯,她沒有異常。若不是頂着那張臉,就是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說着說着,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或許,真的是人有相像?
金悅兒隱隱鬆了口氣:“一定不是她。不說父母家人,她跟世子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爲了早日跟世子在一起,甚至不顧她父母意見,早早嫁過來,就可知她對世子用情有多深。多年未見,便是不想相認,但乍見之下,不可能一絲破綻也不露的。”
“是…這樣嗎?”
“當然是。想當年,我只跟她說世子會去哪家店買紙,她都要立即跑去的,世子本人站在她面前,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她已經死了,早就死了,她命不好,沒福氣常伴世子左右。”金悅兒不知是說給沈煙霞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姐姐。妹妹先走了,你好生休息。若是不適,讓丫鬟去告訴我一聲,我幫你請太醫。”
金悅兒扭動着細腰嫋嫋而去,沈煙霞對着她青碧色的背影呸了一口:“賤人,就知道模仿她勾引世子,奶奶我請太醫還要求你的?什麼玩意兒。”
金府,安歇前,金夫人讓人都退出去,問夫君:“你把今日情景詳細跟我說說。”
“夫人——”
“我要聽。”
金大人無奈嘆氣,只得將天直門前的事情敘述一遍。
金夫人聽完怔怔:“老爺,你記不記得,你家祖籍就是淦州的?”
金大人無語,他家祖籍哪裡他能不知道?
“夫人,那渁寨主除了與汐兒長相一樣,聲音,談吐,神情,舉止,都不相同。這世上的人長得一樣的人多了去了。夫人——”
“老爺,當初汐兒就是在淦州水上出的事,那渁寨主,哪裡?蒼牙山?離着那個地方,遠不遠?”
“唉,我早想過了,淦州山山水水我都熟悉,蒼牙山離着那處,並不近,隔了十幾道山水。夫人,不要多想了。”
金夫人淚水漣漣:“我苦命的汐兒——”
金大人扶着她躺下,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慰。
過了許久,哭泣聲漸不可聞,金夫人的呼吸變得平緩悠長,金大人才敢籲口氣,琢磨着怎麼把胳膊抽出來,壓得發麻了。
“我想到了!”
金夫人忽然坐起,還推了脖子下頭胳膊一把。
金大人咬緊牙關,直吸冷氣,這胳膊,要麻死了。
金夫人沒有注意到夫君的異常:“我想到了,藥王廟!”
金大人僵着胳膊坐起來:“你想到什麼了?”
金夫人一把抓住他胳膊,金大人又麻又疼,歪了嘴。
“老爺,還記不記得,曾經有一年,你在淦州哪一塊來着,採風,有個山裡的村子,村民得了一種什麼病來着,缺了一味必須的藥當地沒有。咱碰上了,老爺出銀子又出人,從外地緊急運了來,幫村民渡過生死關。我記着,當初那個村長說什麼重塑藥王廟,要按着老爺的模樣塑呢。”
“有這回事嗎?”金大人真記不清了,他也是文人雅士,當初外派爲官或是能請長假時,他總要到風景優美的地方採風作畫寫文。淦州是他祖籍,又山水秀美,幾乎年年都去,直到小女兒…
金夫人激動道:“有有,真的有,我想起來了,咱遇到村民那地方,可不正是渁水旁,汐兒正是在渁水上出的事,那渁寨主見過那裡的藥王廟,再沒這麼巧的事兒,老爺,她就是——”
金夫人捂住嘴,激動不能自已。
金大人嘆了聲:“夫人,你可知道,那渁水可是貫穿整個淦州的,東也是西也是,北也是南也是。這頭和尾,划船都得幾天——”
“我不聽,就是汐兒,就是汐兒回來了。”
金大人嘆氣:“不管她是不是,如今她的身份太敏感——”
“你怕她損了你面子,你便不要女兒了?”
“不是,婭芝,你聽我說,”金大人思索着:“不管她是不是,渁寨主招安,進京授官隨即又出京,這裡頭的事情必然不簡單。”
“什麼意思?”
“唉,歇着吧,朝堂上哪把一個水匪寨主放在眼裡的,不然能今天才得知她是女兒身的。都沒上心,傳出來的消息就少。明個兒,我去兵部走走。”
金夫人心一沉,不再問,心事重重隨夫君躺下。
不遠小院裡,郭氏也在追問金誠。
金誠如實說了,郭氏扭着帕子發愣。
“睡吧。”
“爺,你說,到底是不是小姑?”
金誠看她一眼,搖頭:“我也不知。”
“真一模一樣?”
金誠先是點頭,後又搖頭:“怎麼可能一模一樣,畢竟時間過了六年了,便真是小妹,也會有變化。”
郭氏面有不甘,又問:“那說話,走路,神情小動作呢?你這個當哥哥的能看出多少相似來?”
金誠遲疑許久,搖頭:“並無相似。”
“一點兒也沒有?”
“一點兒也沒有。”金誠不悅:“你是什麼意思?”
郭氏笑道:“我這不是想弄清楚,不忍心母親白傷心嘛。明早你先去勸勸母親,這天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小姑她…母親還有你這個兒子,還有宮裡娘娘,保重身體爲要。”
“好了,好了,知道了。”
“爺,我伺候您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