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山發現,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輟學了。
東平鎮二中和三中好像商量好了一樣,對他這個學生直接拒收。
就這樣,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在他以爲可以通過讀書多一個改變命運機會的時間,在一年後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直到這時,陳青山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想起了在跟蕭萬良談話時的那種冥冥中的預感。
中州市行政服務中心某咖啡廳內。
“對於這件事情,蕭副市長讓我轉告你,他很抱歉,這是個誤會。”
誤會,是的,這一切都僅僅是個誤會。
以蕭萬良的身份,他是不可能處心積慮去設計陳青山這麼一個十六歲的學生的,被人傳出去,他的臉就沒地方放了。
蕭萬良原本的意思就如他當初說的那樣,希望年輕人多思考思考,不要因爲年輕,很多事情不經過大腦。
至於原因麼,很簡單。
站在蕭萬良的角度,他是不可能讓女兒蕭若言跟陳青山再發展什麼的。
比如,蕭副市長的女兒跟學生不倫師生戀,蕭副市長的女兒跟未成年不倫戀等等名頭,他蕭萬良根本就背不起。
更何況,陳青山的家底他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可以說比陳青山都清楚他祖宗八代是什麼樣子,
祖祖輩輩都窮到叮叮響的陳家,憑什麼去接觸他蕭萬良的女兒。
所以,蕭萬良就安排了郝平,藉着臨時檢查的機會去把這件事處理下。
年輕人嘛,都有衝動的時間,只要給陳青山換個班級,等他畢業之後讀了高中,兩個人的聯繫少了,自然什麼就淡了。
而郝平,做爲蕭萬良的貼身秘書,一個眼神他就會明白蕭萬良的意思,平時很多他不方便的事情都是郝平處理的,這種事情交給他辦是最放心的。
可是,最終郝平還是出現了偏頗。
康無畏確實領悟了郝平的意圖,可不知道是郝平高估了康無畏的領悟能力還是低估了他的領悟能力,康無畏的領悟出現了那麼一點點偏差。
陳青山?英語成績?郝平的身份這三者結合在一起,康無畏馬上就想到了蕭若言。
做爲校長,康無畏自然知道蕭若言是什麼人,然後他一查,他就好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陳青山的英語成績,初中二年級的時間全校倒數第一,這對於任何一名老師來說,都肯定是不喜歡的學生。
順着這個猜測,康無畏就越發覺得他猜對了。
就這樣,在一個小小的誤會下,陰差陽錯的就把陳青山給開除了。
對於這件事情,郝平多少有幾分愧疚,說到底事情是他辦砸了,他沒想到康無畏會做的那麼絕,如果不是陳青山找上門來,他還不知道呢。
他從桌子上拿出一個準備好的文件袋,輕輕的推到了陳青山的面前說:“這一萬塊錢是蕭副市長對你的補償。”
從郝平的語氣和態度中,陳青山知道,這件事可能真的是一個誤會,可真因爲他知道這是個誤會,他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屈辱。
誤會?一萬塊?
這代表着什麼陳青山再清楚不過了,一萬塊意味着這件事就這麼將錯就錯了,一個小小的誤會,一萬塊錢就買斷了一個人的將來。
憤怒?不甘?不公?
有或者沒有。
陳青山很清楚這一切是爲什麼,歸根結底他只是個毫無背景的窮小子,他沒有背景,又沒有家財萬貫,在這個世界上弱者本來就是被人踐踏的。
不公只是失敗者無力的吶喊,做爲一個被踐踏者,吵鬧沒有任何的意義,那隻會讓他失去最後的尊嚴。
一個人去跟一個千萬萬之上的人講公平,那簡直就是最不好笑的笑話。
至於去找蕭若言求助,那就更不可能了。
做爲一個男人,陳青山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做,如果那樣,蕭萬良就算不說什麼,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陳青山什麼話都沒說,他一把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袋,轉身就走出了這個將他踩到體無完膚的地方。
東平鎮一中的門口。
“詩韻,這張卡等蕭老師回來你交給她,這裡面有一萬塊錢,省着點花應該夠你讀到大學的,你什麼都不用跟她說,她會明白的。”
李詩韻流着淚說:“山哥,我也不上了,我跟你一起去打工。”
“傻丫頭,你忘了你母親的希望了麼?你忘了你的會計夢了麼?好好讀書,將來才能改變命運!”
一旁的陳慶林吼道:“哥,我不上了,康無畏個老傢伙真不是個東西,他憑啥開除你,我跟你一起打工去,上學有個什麼用。”
等陳慶林說完,陳青山一腳就踹到他腿上,罵着說:“你想造反是不是,你要是敢不上學,我打的你飛起來。”
晚上,陳青山家中。
“啪……”
“你給我跪下,說,你爲啥不想上學了?你不上學你能幹啥?我跟你媽辛辛苦苦掙錢爲了啥?不就是希望你們兄弟好好讀書,以後少受點罪?你給我說,爲啥不上了……”
當陳愛國看到兒子把凳子從學校搬回來之後,一聽他說不想上學了,氣立馬就不打一處來,他想用鞭打讓陳青山明白他錯了。
作爲一個在農村的農民,陳愛國很清楚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不好過,那種辛苦勞動卻只能換到一點微薄的收入,如果可以,沒有人希望當農民。
做爲一名父親,陳愛國最大的希望就是兩個兒子可以爭氣,以後讀書上大學,將來可以少受點罪,這是一個農村家庭孩子唯一的出路。
可是,這讓陳青山根本就無法開口。
他總不能說,因爲他非禮了人家副市長的女兒,然後一個誤會他就被開除了吧!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他很清楚這沒有任何的用處,說出來除了徒增父親的怒火和自責之外,什麼用也沒有。
終於,陳愛國打累了,或者說他也不忍心再打下去了。他已經打斷了整整三根竹條,陳青山愣是咬着牙一句話都沒說。
陳愛國痛心疾首的問:“你知不知道以後沒文化,路有多難走?”
陳青山心裡充滿了愧疚,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的期望,前世的他早就明白,陳愛國對他們兄弟給予了很大的期望,爲的就是他們能夠好好讀書,將來可以少受點罪。
然而,遺憾的是,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無法滿足陳愛國的願望了。
“爹,我知道讓你失望了,不是有句老話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我相信,只要我努力,還是能出人頭地的!”
知子莫若父,陳青山的態度讓陳愛國明白,事情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唉……”
當蕭若言再次回到學校的時間,她的心裡充滿了羞澀和期待,那種對愛情的憧憬讓她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僞裝。
經過了在醫院裡的生離死別,那種至死不渝讓蕭若言心中過去的掙扎被她全部拋棄。
什麼倫理道德,什麼年歲差距,什麼老師與學生,這些她已經統統不在乎了。
她只知道,她愛陳青山,她愛那個有些無恥有些流氓的傢伙。
她更知道陳青山也愛她,儘管他並沒有說過那個字,可是既然他能夠用生命去陪同她一起度過難關,不是真愛又是什麼。
是她的學生又怎麼樣,他又不可能做她一輩子的學生,別人會說又怎麼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麼說怎麼說,只要自己幸福就好。
在學生們詫異的眼神中,蕭若言帶着一種別樣的笑容往教室內走去,每當看到她認識的學生或者老師,她都會笑着打個招呼。
搞笑的是,她不知道她的笑容讓那些被她打過招呼的學生一個個心裡發毛,因爲他們在想老巫婆這是不是要準備收拾他們。
當然,也許她知道了也不會在乎,她只是有些緊張她的小男人會不會笑她。
可是,當她走到了教室以後,她發現,那個可惡的傢伙居然沒在班裡。
她有些不高興的想:哼,臭混蛋,我回來不去門口等我就算了,還敢曠課。
“蕭老師,山哥被學校開除了,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銀行卡。”
早上放學的時間,在蕭若言還在想該怎麼整治陳青山的時間,李詩韻拿着一張銀行卡對她說。
這東平鎮校長辦公室內。
“康校長,你憑什麼開除我的學生,你有沒有經過我這個班主任的同意?”
蕭若言對着校長康無畏憤怒道。
“什麼?不是你….”
終於,康無畏好像明白了什麼,蕭若言也明白了什麼…….
下午兩點,驚慌失措的蕭若言連忙趕到了陳青山的家中。
“青山啊,他不想上學我們也沒辦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哎…”孫喜梅無奈的說。
蕭若言急急問:“那他人呢?”
“出去打工了,你來沒多久的時間走的,現在估計已經上車了吧。”
這一刻,蕭若言心中如遭雷擊。
“他走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他怎麼可以不等我回來就這麼走了…”
一輛正在高速行駛的大巴上,陳青山正出神的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那天邊的月亮是那麼的圓,那麼的明亮,那柔和的月光讓他想起了他心中怎麼也無法忘記的某個晚上。
突然,車內正放着的音樂切換到了一首他熟悉的歌曲上,那熟悉的音調讓他不由自主跟着唱:
“徐徐回望,
曾屬於彼此的晚上,
紅紅仍是你,
贈我的心中豔陽…..
明晨離別你
路也許孤單得漫長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
可惜即將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東平鎮第一中學內。
明亮的月光之下,蕭若言一襲白衣,正依靠在窗臺邊看着天空之上那明媚的月亮。
此時的她,端的是風華無雙,墨發流雲般傾瀉而下,散落腰際,帶着幾分散漫,氣質高雅出塵,溫潤如玉,純淨的若天上謫仙。
只是,她的星眸卻閃爍着點點星光,帶着幾分清冷又似乎帶着一絲淚光,渾身透着一股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哀傷。
那清冷的月光,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些令她回想就會心痛的晚上,不知不覺中,一行清淚順着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淚眼婆娑中,她輕唱道:
“……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
當風聲吹亂你構想,
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
飄於遠方我路上,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