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爲她求藥,也知道他磕頭傷了腦袋,但是她清楚,這是他必須的示人以弱之下的刻意爲之。
卻不曾想,他竟因此惹惱了皇上。
一時間心不由得亂如麻。
他那樣理智的一個人,不會不知道,她背後有蘇家,雖不是官宦之家,但是哥哥去求藥,遠比他來得輕鬆,他又何必去惹惱皇上?
這時耳邊再次響起邵氏的聲音,道:“不過聽聞歷時一個多月,剿匪已經快成功了,據說再有個十天半個月靖王殿下就會回京了,你若擔心他,到時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我看他做什麼,我自己還是個病號呢。”蘇瑾寒面無表情的說,眼中卻不無擔憂。
既然邵氏沒有說他遇險什麼的,就說明他是安全的,但是越到後面,就越容易有人渾水摸魚,出事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刻的蘇瑾寒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僅僅是擔心一個可以在未來作爲一個後盾的合作伙伴,還是發自內心的在擔心莊靖鋮這個人了。
邵氏見她心裡擔憂,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瑾寒,我也不拿你當成外人,說句真心話,皇家素來是美人的埋骨之地,不管靖王殿下對你付出過什麼,但他素來風流,你若是對他有了心思,還是早些斷了好,免得最後傷人傷己。”
蘇瑾寒渾身猛然一顫,下意識的反駁:“夫人多慮了,我怎麼會喜歡他呢?我與他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只是想要借他的勢,利用他而已,纔不是喜歡他呢。
對,一定是這樣的。
蘇瑾寒在心裡堅定了念頭。
邵氏見她這樣,略微搖頭,也不多勸,道:“此事沒有最好,便是……你心裡有數就好。”
“見你氣色挺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時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等得空我再來看你。”
邵氏說着起身告辭。
蘇瑾寒心裡有些亂,也沒有多挽留她,起身送她到院子口,這才讓青芽跟着將她送出大門。
回了屋子,蘇瑾寒默默的坐在牀上發呆。
受傷之後莊靖鋮就沒有來看過她,心裡說不怨都是假的,不管是意外、巧合,還是心甘情願,她怎麼也爲他擋了一劍,就算是基於客套,他也該來的。
但是他沒來!
所以她是怪他的。
方纔聽大舅媽的意思,他不是不來,而是被絆住了腳,皇命在身,來不了。恐怕他那天離開,就是被皇上派去剿匪了。
心裡一旦有了替他開脫的念頭,那些強壓下來的情緒就如同荒草一般,在心裡瘋狂的滋長,擔憂如影隨形。
蘇瑾寒覺得自己對莊靖鋮的關心已經超過了對一個未來的合作伙伴的程度,所以她果斷的打住。
“他怎麼樣關我什麼事?我替他擋了一劍,怎麼說,也是他欠我的,我擔心他做什麼?”蘇瑾寒喃喃自語的說着。
“對,就是這樣,我還在養傷,纔不管他。”蘇瑾寒說着,直接上了牀,扯了被子矇住了頭,唸唸有詞的開始睡覺。
反反覆覆,翻來翻去,輾轉反側,就是沒有睡着。
最後,蘇瑾寒認命的睜開眼睛,傻傻的看着牀頂的帳幔,陷入了沉思。
……
半個月後,蘇瑾寒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整個人也因爲吃得好睡得好而圓潤了幾分。
她傷口徹底結了痂,蘇恆也不限制她的行動了,蘇瑾寒終於可以出門了。
就是有一點不好的是,蘇瑾寒總覺得傷處發疼發癢,忍不住想去抓。
比如此刻。
眼看着蘇瑾寒將手朝着傷口處而去,青芽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小姐,你別抓,傷口癢說明在長新肉,你抓了可是要留疤的。”青芽不贊同的看她。
蘇瑾寒撇了撇嘴,很不爽的說:“可是真的好癢好癢嘛。”說着還委屈的癟了癟嘴,然後討好的看着青芽,道:“我就輕輕的撓一下,就一下。”
說着,發誓似的,比了一根手指。
青芽不爲所動,打開手裡的藥膏,沾了藥膏替她細細的抹在傷口處。
清涼涼的感覺讓蘇瑾寒瞬間舒服的嘆息。
“小姐您記住了,只要奴婢在,是斷不會讓您抓傷口的,少爺廢了多大的勁才找到這麼稀有的藥膏啊,爲的就是不讓您的身上留疤,奴婢可不能讓少爺的功夫白費了。”青芽堅定的說。
蘇瑾寒聞言斜了她一眼:“真懷疑你是我的丫鬟還是我哥的,你不能讓我哥的功夫白費了,就捨得讓我難受啊。”
青芽手腳麻利的用紗布將蘇瑾寒的傷口包裹住,嘴裡道:“奴婢真由着您隨便來,那纔是害了您呢。”
蘇瑾寒知道和她爭執下去也不會有個結果,便道:“禮可都備好了?”
她今天出門,是因爲蘇恆有事不能參加一個宴會,便喊了她去,禮數的事情,她自然要問清楚。
“少爺都備好了,小姐就放心吧,您只需代表家裡去露個臉便是。少爺吩咐了,你若待着不開心,咱們便回來。”青芽應道。
蘇瑾寒聞言點頭,伸手由着青芽替她整理好衣裙,神色平淡。
今天乃是戶部侍郎李澤之子李建的成人禮,而李慶歡正是李澤的女兒。
青芽知道她雖然表面和李慶歡很好,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加上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所以擔心她會吃虧,這才說出待着不開心便讓她隨時回來的話。
上了馬車,一路和青芽小聲的說着話,很快就到了李家門外。
李家門口早就已經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了。
帶着蘇記標記的馬車一停下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待蘇瑾寒從馬車內款款下來時,衆人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少女穿着一襲粉色的留仙裙,寬大的袖擺柔順的垂在身側,瓜子臉小巧而精緻,五官更是如同被雕琢出來的一般,完美無瑕,一雙美目顧盼生輝,眼中亮晶晶的,帶着柔光和澄淨,叫人看一眼就再也捨不得移開。
面對周圍人驚豔的目光,蘇瑾寒處之泰然。
如果說上一世她一世淒涼,受盡苦難,那麼重生之後,幾乎所有的好事都給她遇上了,她有好的家世,有疼寵她的爺爺和哥哥,還有一副出色的容貌,簡直佔盡了所有的好處。
所以衆人的目光驚豔對於她現在的容顏,也不是什麼多大的稀奇事。
不管衆人的議論,蘇瑾寒領着青芽朝着女賓的方向去了。
剛剛進了門,便被聞訊趕來的李慶歡拉住了手。
“妹妹來啦,收到消息的時候姐姐還不敢相信呢,真叫姐姐歡喜。”李慶歡滿臉笑容,又道:“你的傷可好全了?這般出門沒有問題吧?”
蘇瑾寒一笑,說:“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再說,我這是來參加宴會的,又不是來打架的,能有什麼問題。”
蘇瑾寒倒是大大咧咧了,但是李慶歡卻不由得露出幾分尷尬來,只得嗔道:“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好的宴會,打什麼架啊。來,這邊入席。”
李慶歡拉着蘇瑾寒入席,顯得很是親熱。
“這位便是蘇記的大小姐嗎?果然國色天香,溫婉可人呢。”有想攀交情的小姐上前搭訕。
李慶歡見狀抓緊了蘇瑾寒的手,笑道:“可不是嬌滴滴的大美人麼,妹妹她就是不喜歡拋頭露面與人交際,這麼些年下來,也就我這麼個手帕交,一會兒你們可得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顧她,可不能叫人欺負了她去。”
這明顯將蘇瑾寒拉成自己人的親暱模樣,讓周圍的人又是羨慕嫉妒,又是着急。
如今蘇瑾寒成爲了貴圈的新貴,若不是她還在養傷,媒人估計都要將蘇家的門檻給踏破了,李慶歡這樣的親近,讓所有人的心裡都充滿了危機感。
畢竟今日成年的李建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而他並未定親。
面對李慶歡刻意表現出與自己親近的模樣,蘇瑾寒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來,倒也沒有說什麼,抿脣淡笑,自有一股難言的風情。
李慶歡不想衆人太過接近蘇瑾寒,那樣她將沒有半點優勢,於是淡淡笑道:“你們且自己玩,我帶妹妹走走。”
李慶歡領着蘇瑾寒來到一個相對來說安靜些的地方,隨後又讓下人上了個小几,單獨擺上一些茶水點心,這才坐下來與蘇瑾寒說話。
“你身子還沒好全,可還吃得消?若是累了便和姐姐說,姐姐讓下人領你去廂房歇息,就當自己家裡,無需和姐姐客套。”李慶歡滿臉擔憂的說。
蘇瑾寒不想去分辨她的擔憂是真是假,只是笑道:“無妨,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蘇瑾寒道:“怎麼不見許妹妹?這裡這麼些人,我也沒有認識的,你做主人家的,一會兒肯定要忙,莫不如你喊許妹妹過來陪我說說話可好?”
李慶歡聽蘇瑾寒提起許馨月,眼中閃過一抹怪異。
見蘇瑾寒面色如常,帶着幾分期盼的看着她,李慶歡笑道:“今日許妹妹沒有來,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哦,這樣啊。”蘇瑾寒哦了一聲,嘆息道:“那真是可惜。”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人喊李慶歡,李慶歡便對蘇瑾寒說了聲抱歉,隨後起身離開。
李慶歡離開了之後,蘇瑾寒反倒自在了,歪歪的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隨手拿着瓜果吃,美眸微眯,想着許馨月沒有來的事情。
許馨月慣愛推銷自己的美名,這種場合,她應該前來八面玲瓏的應付,與人結交,討好,讓人對她印象深刻纔是,她既然沒來,說上自己上次給她的藥膏起了作用。
蘇瑾寒其實並不意外,也不怕許馨月懷疑到她的身上,因爲她給許馨月的藥膏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她給許馨月的藥膏確實是上好的療傷養顏膏,許馨月不知道的是,這種藥膏裡面有一種成分,是和魚相剋的。
而許馨月喜歡吃魚,幾乎每天都要吃,所以如果許馨月用着她給的藥膏,每天又吃魚的話,全身上下就會出現排斥反應,身上和臉上都會開始長紅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看着便可怕。
剛剛李慶歡看她的目光有異,顯然是在懷疑她。
想到許馨月素來愛極了的那張臉上長滿了紅色的疹子,蘇瑾寒就不由得笑得歡快。
許馨月不是以她那張臉爲榮麼,她就偏要毀了許馨月的一張臉。
這次不過是個小小的教訓而已!只要他們找個好的大夫,自然就能治好。
但是以後若有機會讓她再對許馨月下手,她絕對不會有半點的手軟。
一陣倒吸氣和輕呼聲打斷了蘇瑾寒的沉思。
耳邊傳來的都是諸如“天哪,他真的好英俊。”“好美啊。”“一個男人怎麼能美成這樣。”“要是我能嫁他,死也甘心了。”之類的話。
一個個貴女、千金大小姐,瞬間化身成了花癡,白癡,禮數和風度都被丟了個乾淨。
蘇瑾寒心裡一緊,旋即像是不要命似的狂跳起來,撲通撲通的,像是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止都止不住。
縱觀整個京城,能讓一衆女子這般傾心的人只有一個人,莊靖鋮。
難道是他……回來了?
故作自然的轉頭順着衆人的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兩人閒庭漫步的走着,似在輕聲交談,前面有個領路的小廝。
其中一人身穿緋色長袍,身形頎長,容貌傾國,一雙桃花眼清凌凌的,眼中迷漫着笑意,叫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正是衆人爭相議論的莊靖鋮!
他真的回來了。
看到莊靖鋮的那一瞬間,蘇瑾寒感覺到自己心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定感。
這些日子她看似正常,實則心底擔憂,就怕他會在最後關頭出什麼事情,如今他這樣平安的出現在他面前,她終於真正的鬆了口氣。
澄淨的眼中忍不住溢散開一抹淺淺的笑意,那一雙眼睛頓時燦爛了起來。
或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或許是蘇瑾寒的目光太專注,莊靖鋮轉過頭來看向這邊。
目光越過衆多貴女,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蘇瑾寒的心不爭氣的跳動起來。
“天哪,他在看我。”有貴女激動的叫着。
“你少要自作多情,殿下明明是在看我。”有人不忿的反駁。
要不是莊靖鋮還在看着這邊,或許她們就要不顧形象的掐起來了。
蘇瑾寒目光溫潤,眼中像是蒙着一層水霧,霧朦朧的,遮掩住了眼中的複雜和激動,而莊靖鋮看着她的目光,依舊帶着方纔應付旁人的虛假笑容。
看到蘇瑾寒之後,也沒有改變,那一雙含笑的眸子,沒有半分的多餘的感情和真實。
蘇瑾寒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眼中笑意淡去,脣角輕抿。
他似乎……變了。
之前他們見面就是鬥嘴,是互損,但是她能感覺得到,他就算裝,也是帶着幾分真心的。
但是方纔對視這一眼,他是拿一貫以來對付旁人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
蘇瑾寒心裡忽然有些澀。
莊靖鋮身旁的男子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蘇瑾寒,一番打量,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朝着蘇瑾寒微微頷首,像是在打招呼。
莊靖鋮很快收回目光,對着身旁的人低聲道:“三哥,走吧。”
“好。”莊靖行應了一聲,收回目光和莊靖鋮緩步前行,又低聲問道:“瞧七弟方纔那模樣,這是又看上了哪個姑娘了吧。”
七分調笑,三分試探,莊靖行將度把握得很好。
莊靖鋮挑眉一笑,風姿卓越,道:“三哥亂說什麼呢,我雖風流多情,但是對這些養在閨閣中的嬌花可沒有感覺,一個個不是哭就是撒嬌,有什麼意思。”
看着他不屑撇嘴的模樣,莊靖行暗道,莫非他真的就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對那個位置並沒有期待?
便擺出一副兄長的模樣斥道:“老七,不是做哥哥的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一般年歲的別的兄弟姐妹哪個不是已經成親了,要不然孩子都有了,便是哥哥我府內也已經有了不少姬妾,開枝散葉也是遲早的事。你倒是風流多情了,就不能收收心,取個正兒八經的姑娘回府,將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莊靖鋮嬉皮笑臉,說:“我不着急,三哥二哥不都沒有娶正妃呢,我這個做弟弟的怎好走在哥哥前頭,你且讓我再玩幾年,左右父皇有那麼多皇子,也不差我這個兒子開枝散葉。”
“你啊……”莊靖行像是還要說什麼。
莊靖鋮趕忙推他,“快別說了三哥,前頭李大人他們還在等咱們呢。”
莊靖行只能打斷了話,兩人再度前行。
就剛剛的試探來看,莊靖鋮確實胸無大志,只是還是不能放心警惕。莊靖行心想。
而莊靖鋮根本沒有在意他的試探,他在想另一件事情。
剛剛雖然只是遠遠的看了蘇瑾寒一眼,但是她氣色不錯,臉也圓潤了些,這些日子想必過得還不錯。
她出現在這裡說明傷已經無妨了,傷好了就好,人過得好就好。
她受傷求藥的事情將她和他同時推上了風尖浪口,他需要消弭其他人對他的戒心,和她接觸,並不是好事。
就這樣彼此再不涉足彼此的世界也挺好。
另一邊,蘇瑾寒見莊靖鋮走了,心裡不上不下的堵着一口氣。
他那樣冷淡的目光是什麼意思?怎麼說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這麼報答的?
心裡有氣,蘇瑾寒便將這些氣撒在了吃的上頭。
那惡狠狠的模樣像是要殺人似的。
周圍原本見李慶歡不在想要上前來搭訕的貴女小姐們,頓時停下了舉動,驚疑不定的看她。
蘇瑾寒吃了些東西,都快把自己吃撐了,心裡那股悶氣久久不散,她將東西一丟,對着青芽道:“不吃了,青芽,陪我走走。”
青芽應了,上前扶着她往園子一旁的小徑走去。
李家花園裡的景緻不錯,雖然蘇瑾寒滿心的氣惱,但是走着走着,心情卻平復了不少。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恍然了自己的心緒不對。
不管他用什麼態度對她,她又何必要在乎呢?
她接近莊靖鋮,只是爲了要和他合作,扶他登上高位,助他奪嫡,以保全自己的家人,親人,不讓這一世重複上一世的遺憾,至於他如何對她,又有什麼所謂?
“走,咱們回去。”理清楚思緒之後,蘇瑾寒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來,對着青芽輕聲道。
青芽從小跟在她的身邊,對她的情緒變化特別的敏感,見她心情好了,心裡同樣鬆了口氣。
兩人往回走了沒幾步,對面竟然來了一個人,正是剛剛和莊靖鋮走在一起的人,也是當今的三皇子殿下,莊靖行。
上一世,莊靖行可是那人身邊的走狗,指哪兒打哪兒,很是囂張,這一世雖然爭鬥還沒有開始進入灼熱化,但是想來依着莊靖行的性子,選擇肯定也是一樣的。
蘇瑾寒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牽扯,所以領着青芽腳步一拐,往另一邊的小徑而去。
“這位小姐留步。”莊靖行見蘇瑾寒想要避開她,揚聲喊道。
蘇瑾寒想要裝作沒有聽到都不行。
只能停下腳步,揚起一抹虛假客套的笑,轉過身道:“公子有事?”
假裝沒有看出他的身份,就是不想行禮。
“你不認得我?”莊靖行一笑,問道。
“恕小女子眼拙,並不認識公子,公子若是無事,小女子先走了。”蘇瑾寒說着,直接轉身朝着方纔的小徑走去,一副並不想和他多談的模樣。
莊靖行看着她走,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指尖內力凝聚,彈出暗器。
蘇瑾寒沒有內力在身,就是察覺到了不對,也閃避不及,被打了個正着,整個人直接往一邊栽去。
她想借着青芽的力道站穩,卻沒想到青芽也遭了秧,往另一邊倒去。
倉促間,她看到莊靖行一臉微笑,站在她倒下的方向,朝着她伸出手來。
蘇瑾寒心裡明白被他算計了,更加不想讓他得逞,纖細而柔軟的腰肢用力一扭,轉過方向,朝着鋪着鵝卵石的地上倒去。
這一下若是摔結實了,她的傷口定是要崩裂的,可是她不在乎。
就算自己要吃苦頭,她也不想自己被人給算計了去!
然而這一下終究沒有摔結實,一股巨大的力道驟然襲身,跟着身體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身上氣息甘冽清新,帶着幾分讓人迷醉的暖意。
驟然擡頭,猝不及防的闖入的一雙熟悉的眼中。
莊靖鋮一雙桃花眼中埋着關切,臉上沒有笑,略微抿緊的脣透出幾分不悅,極淺極淡。
“蘇小姐沒事吧?老七,你來得正好,要不是你,蘇小姐就要摔了。看來老七你的豔福就是比我好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呢。”莊靖行在一旁笑眯眯的開口。
莊靖鋮緩緩將蘇瑾寒扶正,這纔看向莊靖行,道:“方纔遍尋三哥不到,這才往這邊走來,沒想到正好看到蘇小姐要摔倒了,故而伸手拉一把,倒是破壞了三哥英雄救美的好事了。”
他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看不出半點情緒。
莊靖行也不在意,道:“這英雄救美也是挑人的,可能蘇小姐看不習慣本王,所以等着老七來救也說不準呢。”
“見過三皇子。”蘇瑾寒行了一禮,道:“殿下說笑了,瑾寒不過運氣好,得了靖王殿下相救,不然可就該摔得難看了。”
莊靖行似笑非笑的看她,“方纔蘇小姐不是不認得本殿下麼?這會兒認識了?”
蘇瑾寒面色平靜,道:“方纔殿下沒有自報家門,如今靖王殿下喊您三哥,若是瑾寒再不識,那就真的是笑話了。”
莊靖行淡笑着沒有接口。
蘇瑾寒對着兩人說,“二位殿下,瑾寒方纔受了驚,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那蘇小姐回去可要好好休息,否則若是有個什麼不舒坦,我這個七弟怕是要坐不住了。”莊靖行含笑說。
“三哥莫要開這種影響人聲譽的玩笑了。蘇小姐別介意,我這三哥就是這樣,喜歡開玩笑,小姐先請。”莊靖鋮讓了讓身子,臉上含笑。
“告辭。”蘇瑾寒福了福身子,扶着青芽的手走了。
她的小腿肚剛剛被莊靖行的暗器傷了,走路的時候難免疼,她卻崩得筆直,不願叫他們看了笑話去。
“三哥,咱們也回席去吧,李大人在等你呢。”莊靖鋮微笑道。
“好。”莊靖行應了一聲,和莊靖鋮一起往前廳走。
蘇瑾寒和李慶歡打了個招呼後便離開了。
上了馬車,她這才皺了眉,伸手揉了揉腿肚子。
“小姐您怎麼樣?疼不疼?剛剛是有人用東西打咱們嗎?”青芽困惑的問。
她對武功暗器一竅不通,問出這樣的話來倒也不稀奇。
蘇瑾寒不想說得那麼清楚,就說:“可不是,我看到一個小屁孩拿着彈弓跑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這般沒有教養。”
“可不是,累得小姐受苦了,這腳肯定青了,奴婢給您看看。”青芽體貼的說。
蘇瑾寒沒有拒絕,青芽將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將裙襬和裡頭的裡褲褲腳給撩起來,果然看到小腿上青紫了一塊。
“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來的黑心孩子,若是知道,奴婢定然不饒他。”青芽憤憤道。
蘇瑾寒還沒有回話,卻聽外頭車伕籲的一聲將馬停下。
“這麼快就到了……”蘇瑾寒奇怪的開口,話沒說完,外頭已經有人掀了車簾,躍身進來。
蘇瑾寒猛然將腳從青芽的身上放下來,裙襬垂下,重新遮擋住白皙的小腿。
“靖王殿下不打一聲招呼就這麼進來,不合規矩吧,老王,你是吃閒飯的嗎?隨隨便便就放人上車來?還想不想幹了。”蘇瑾寒怒氣衝衝的說。
她這怒氣一半是因爲老王隨便放了人進來而氣,另一半則是因爲莊靖鋮在李家那個淡漠的目光,也因爲他對自己客氣疏離的態度。
馬車外的老王聞言卻是有苦難言。
他低頭看了看抵在自己腰間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騰策,選擇了沉默。
他給蘇瑾寒趕車,自然是知道莊靖鋮的,也知道蘇瑾寒和他認識,雖然不知道他爲何讓手下用匕首指着自己,但是想來,也是不會對小姐不利纔是的。
“不用怪他,你若是讓匕首指着,也會和他一樣明智的。”馬車內,莊靖鋮靠在車廂壁上,懶洋洋的說。
“我和王爺不熟,王爺這是想幹什麼?有話就說。”蘇瑾寒冷淡的說。
莊靖鋮看着她半晌,無話。
一旁的青芽看着這個,看看那個,終究沒敢說什麼。
一個是她小姐,一個是正兒八經的王爺,哪有她這個做丫鬟的說話的份。
莊靖鋮這時猛然將目光落在青芽的身上,道:“你出去外頭坐。”
“不許去。”蘇瑾寒瞪着青芽,咬牙道。
青芽下意識的停了動作。
莊靖鋮幽冷的目光清冷冷的一掃,那冷淡的模樣,嚇得青芽趕忙撩了簾子,鑽了出去。
“好你個青芽,賣主求榮的傢伙,回去看我怎麼罰你。”蘇瑾寒怒氣衝衝的說。
青芽在老王邊上坐下,縮了縮肩膀,假裝沒有聽到。
做下人的,必要的眼色必須有。
更何況青芽從小跟在蘇瑾寒的身邊,剛剛蘇瑾寒雖然兇巴巴的,但是並沒有真正生氣的意思,說明她其實是希望見到莊靖鋮的,所以青芽自然會自覺的離開了。
“走吧。”莊靖鋮敲了敲車廂壁,淡聲吩咐。
外頭的老王聞言,也不耽擱,揮鞭趕起馬來。
馬車內,蘇瑾寒安靜了下來,別過頭不理他。
“腳還疼嗎?可傷着了?給我看看。”莊靖鋮打破沉默,說着就要去抓蘇瑾寒的腳。
蘇瑾寒腳一縮,俏臉緋紅的瞪他。
“有沒有受傷都不用你管,不用你貓哭耗子。”
莊靖鋮一皺眉,道:“你自己伸出來還是要我動手?”
“莊靖鋮,你好歹也是個王爺,怎麼這麼不知禮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嗎?你闖上我的馬車還不夠,還要看……看……”蘇瑾寒說不下去了,冷哼一聲,道:“總之不行。”
“真不行?”莊靖鋮一臉認真的問。
“不行。”蘇瑾寒果斷的搖頭。
上一世娘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和她說過,一個女人的身子每個部位都很重要,尤其是像腳這樣私密的地方,更不能叫人看了,否則便要嫁給對方。
她……她纔不要嫁他呢!
蘇瑾寒臉色有些飄紅,不自在的想要別開目光。
“哦。”莊靖鋮這時應了一聲,然後快速伸手點了蘇瑾寒的穴道。
蘇瑾寒瞬間動彈不得,瞪着一雙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對着莊靖鋮道:“莊靖鋮,你想幹嘛。”
“不幹嘛。”莊靖鋮咧嘴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惡意,猛然伸手抓了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
“莊靖鋮你放手,你放開我,再不放我就叫人了……”聲音戛然而止,蘇瑾寒瞪着眼看着莊靖鋮慢條斯理的收回手。
他竟然點了她的啞穴!
先是定身穴,再是啞穴,他到底想幹嘛!
“你太吵了。”莊靖鋮笑眯眯的說。
蘇瑾寒說不了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將她的鞋襪都給脫掉,然後將她的裙子和褲腳都往上撩,露出她白皙而纖細的小腿。
蘇瑾寒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往臉上衝了,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微微側過蘇瑾寒的腿,莊靖鋮一眼就看到小腿肚上一個清晰顯眼的淤青,那淤青帶着些紫色,顯然下手的人並沒有留情。
莊靖鋮眼中的神色頓時變得無比深沉,冷哼了一聲。
手指緩緩上移,最終落在淤青上,輕輕按了按,擡頭問她:“疼嗎?”
蘇瑾寒眼中含淚,眼中噴着火,滿是控訴。
她不是疼的,是羞的,惱的,怒的!
如果蘇瑾寒能動,她一定撓他滿臉!
他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她的腳當成自己的腳給看了,她真是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莊靖鋮卻不知道,以爲她是疼的,眼中神色更加幽暗。
這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黴了!
莊靖鋮從懷裡取出一個玉瓶,從裡頭倒出些藥水來,抹在她的傷處,道:“忍着點疼,這淤血要揉開才行,不然回頭更難受。”
說着也不等蘇瑾寒迴應,加大手上的力道,開始爲她揉淤血。
事實上,蘇瑾寒被點了啞穴,也回不了他。
蘇瑾寒疼得眼淚汪汪的看着他,想要將他給碎屍萬段,但是看着他認真的模樣,心裡竟然又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又疼又麻的感覺透過傷處傳到了心裡,連帶着柔和了蘇瑾寒身上的棱角,神色也溫軟了下來。
不能說不能動,蘇瑾寒索性閉上眼睛不看那個妖孽的臉,來個眼不見爲淨。
莊靖鋮同樣沒有說話,認真的給蘇瑾寒上藥,揉淤血,一時間馬車裡陷入了寂靜。
外頭的青芽見剛剛還鬧騰得厲害的車廂裡沒有了動靜,不由得有些擔心。
咬了咬牙,她悄悄的撩開簾子一角往裡看。
只一眼就慌忙放下了簾子。
老天,她看到了什麼?
她竟然看到了尊貴的靖王殿下,捧着小姐的腳在給她揉腳,是她眼花了嗎?
青芽在心裡胡亂的想着,卻不敢再掀開簾子確認。
馬車裡,莊靖鋮終於給蘇瑾寒揉好了傷處,擡眼看她,見她閉目養神,低低的叫了一聲:“蘇瑾寒。”
蘇瑾寒沒有動靜,像是睡着了似的。
莊靖鋮看着她安靜的睡顏,捨不得叫醒她,將她的裙子放好之後,將她放平在榻上,讓她歇息。
蘇瑾寒的馬車是蘇恆特意找人打造的,外頭看着普通,除了掛個蘇記的牌子,似乎什麼都沒有,實則內有乾坤。
裡頭的空間不但大,還打造了一個牀榻,可供人小憩,另外設有茶几,上頭放在瓜果點心,可供食而果腹,另外在一旁還放了不少的書籍,供蘇瑾寒打發時間。
可以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將蘇瑾寒放好,給她蓋好被子,莊靖鋮沉默的看着她的睡顏。
今日蘇瑾寒可謂是遭了無妄之災了,這次莊靖行爲了接近蘇瑾寒可以動這樣的手腳,下次或許就能做出別的事情來,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的緣故。
不,或許也不單單如此。
此番求藥,蘇家出盡風頭,讓人明白了蘇家雖然已經淪爲了商賈,但是在皇上的心裡依舊有着極爲重要的地位,否則也不可能將那麼珍貴的血靈芝下賜。
而這特殊,也成了衆多權貴爭相示好的緣由。
如今蘇瑾寒身上的光芒太甚,如果靠近她,他便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實力和野心,必須提前暴露自己的勢力和實力,這樣他會極其的被動,這是莊靖鋮不想看到的。
上次便已經下定決心要遠離她,這一個多月也剋制着不見她,不打聽,沒想到今天一個宴會,一場意外,打破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手不由得朝着她的臉探去,最終在距離她只有一丁點距離的時候停住。
猛然收回手,莊靖鋮敲了敲車廂壁,低聲道:“停車。”
外頭老王聞言,趕忙將車平穩的給停住了。
莊靖鋮撩了簾子,對青芽道:“你進來照顧你家小姐。”
“小姐這是……”青芽趕忙進來,見蘇瑾寒躺在榻上,張嘴就想驚叫,見莊靖鋮冷沉的看着她,這才及時住了嘴。
伸手捂着嘴,一臉驚恐的模樣。
莊靖鋮將方纔用過的藥遞給青芽,道:“此藥可讓她腳上的傷快些好,一天三次,要將淤血揉開才行,她若是怕痛,你也得用力,別順着她。”
“明白了。”青芽接過藥,忙不迭的點頭。
說着另外又拿了一瓶藥,道:“我看你也受了傷,這藥給你,用法一樣。”
青芽呆了,沒想到自己也有,傻傻的看着他。
要知道,她可只是個下人而已!除了小姐,還不曾有人這麼關心過她!
莊靖鋮的目光從蘇瑾寒的身上掃過,丟下一句:“你好好照顧她。”之後,掀了簾子快速離開了馬車。
他所揹負的太沉太重,需要隱藏再隱藏,不能透露半點,分毫,除了藏拙,還是藏拙。
可是她太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他不能靠近她,更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樣只會讓那些人對他忌憚,對他打壓。
他不能因爲一己之私讓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冒險,白白辛苦了這些年。
同樣,他也不能自私的要求她爲他涉險,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她是應該活在陽光下,自在,快樂,微笑的人。
他和她……註定了有緣無分!
直到這個時候,莊靖鋮才恍然,有些情,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萌芽,而他現在,則在努力斬斷,對自己殘忍,同樣也對她殘忍!
對於莊靖鋮的突然離開,青芽有些摸不着頭腦,撩了簾子看去,就看到他大步離開的背影。
那修長挺拔的背影,完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卻又似乎透出了一股令人心碎的寂寥。
煜舞 說:
依舊萬更,各位妹子親親們,有鑽鑽的就投給小舞可好?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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