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小姐。”
兩個姑娘低眉順眼的答了,目送着李香草一行人去了不遠處。
見姐妹兩個向自己看來,男人忙把銀錢揣進了袖子裡, 色厲內苒的橫着兩姐妹, 不耐煩的趕起人來, “走吧, 走吧。杵在這幹啥?這錢就當老子樣養了你們一場了, 趕緊滾吧!”
直到這時還聽不到當爹的一句軟話,姐妹兩個確是心如死灰,面色平靜的看了男人一眼, 相互攙扶着跪了下去,“砰砰砰”三個響頭。
左邊的姑娘擡起頭來, 把身側的姐妹摟進了懷裡, 流着淚道, “爹!這是女兒最後喊您一聲爹了。從今往後,您再沒我跟妹妹兩個女兒了, 望您好生保重!”說完,半扶半抱的拉起身側的妹妹,轉身欲走。
“你……你這死妮子,趕緊滾,趕緊滾, 看着就嫌煩。”
被姐姐扶着的姑娘身子一震, 大力的掙脫了姐姐的手, 跑到男人跟前, 仰着小臉, 圓鼓鼓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滿臉不耐的男人,捏緊了拳頭, 嘴裡恨恨的吐出刀尖似的話,“呸!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賣女兒的腌臢貨,憑什麼這樣說姐姐?
從你簽了我們的賣身契開始,我們姐妹兩個早已與你一刀兩斷了。以後是貧賤是富貴,哪怕是立時死了,也再不會叫你一聲爹的。看看你的兩個好兒子,你捱打的時候,可是有一個上來替你挨着的?”
“你你你,我打死你個臭丫頭!!”
對着男人揚起的手,妹妹又往前走了兩步,指着自己右邊的臉頰,歇斯底里的喊道:“來!有本事你來啊!今個你要不把我打死,今後我就睜大眼睛看着,看着你們父子三個淪落的連狗都不如。”
“二妹!!”
姐姐忙跑了過來,把妹妹護在了身後。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姐姐臉上,立時把她甩趴在地。
“姐姐!!!”
吃力的扶起姐姐,心疼的撫摸着姐姐臉上浮起的巴掌印,妹妹擡頭,惡狠狠的看着男人,聲音裡俱是冰冷,“呵呵……哈哈!好,好。劉全!今兒是你不仁,我桔梗對天發誓,待我得勢的那天,定叫你們父子三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被她看得泛起了一絲冷意,眼睛一紅,殺心起,上去掐着妹妹的脖子,狀若癲狂的狠聲道:“得勢?我叫你得勢,我叫你得勢!老子先把你個掃把星掐死,老子看你還怎麼得勢。”
姐姐被男人兇狠的樣子嚇得一愣,回過神來,撲上去,張口狠狠地咬上了男人。
“大姐,你看……”
那邊站着的李香草一行被不遠處的境況搞蒙了,俊安幾人何時見過這樣的?父女之間跟有深仇大恨似的,不由擡頭看了看李香草。
止住了欲上前的桂氏,“嬸子,看着罷。總要叫她們出了心裡的惡氣纔是。”
許是被咬得狠了,男人疼痛難忍的甩開手。看着流血不止的左手,眼底陰雲密佈,對着抱成一團的兩姐妹窩心就是一腳。
險險踹上的時候,李香草才大聲喝道:“住手!!!”
該是怕了,男人猶豫的收回了腳,待李香草幾人走近跟前,男人眼睛躲閃,連連往後退了一步。
像是沒看到一般,遞上一條繡着株桃花的藏青色帕子,語氣淡漠的說:“擦擦罷,爲這人渣不值得。”
咳嗽兩聲,妹妹顫抖着手,接了帕子,低聲謝了。這才舉着帕子,流着淚,笑着爲姐姐拭去了嘴角的鮮血,“姐姐別怕,以後妹妹護着你。”
姐姐心疼的看着大難不死的妹妹,心裡一陣後怕,要是,要是再晚了些,是不是,是不是自家乖巧聽話的妹妹就沒有了?
擡手揉揉妹妹的腦袋,姐姐安慰的笑了笑,拉着妹妹跪在了李香草跟前,心甘情願的喊了聲,“小姐!”
拉着桔兒轉身,留下句,“跟着罷。”
姐妹兩個看也不看身後的父子三人,緊緊的跟着李香草一行人。
走到馬車邊,李香草笑道:“興叔,你把吉吉幾個先帶回去罷。天兒冷得狠,別叫他們給凍着了。”
龐興忙忙的應了,抱着俊安幾個就要上車,卻被李香草又喊住了。
指着身後的姐妹兩個,吩咐道:“順道把她們兩姐妹也給帶回去,叫荷花把我的衣裳拿出來,先給她倆換上。回去煩您再給熬上些薑湯,叫他們都喝了,驅驅寒氣。至於她們姐妹兩個身上的傷,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唉!可憐見的。”
“是,大姑娘!”
從沒見過李香草這般,一時被她身上泛出的當家人的氣勢給驚住了,愣愣的聽完李香草的話,忙躬身應了。
吩咐完了龐興,轉過頭來看着身側的桂氏,挨着她笑着道:“嬸子,要不您跟着也一塊回了吧。荷花她們幾個回去了,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的。興叔一個大男人,有些事情難免考慮不到,有你跟着回去,我這心裡也舒坦些。”
經過方纔那事,桂氏興致也是不高,大庭廣衆之下哭了一場,臉面上實在是有些不好看了。方纔就想着要不自己開口跟了回去,這會兒聽李香草一說,再加上方纔她處理事情也有一套,心裡也是放心了些。
知道她這會兒說這話,也是爲了自己,這一番下來,見她做事妥帖,更是放心,遂點頭應了,只是臨走的時候倒還不放心的囑咐了李永平哥倆,叫他兩個好好照顧着。
見馬車走得遠了,李香草才深吸一口氣,吐出。吐出的熱氣哈着,眼前霧氣氤氳。
聳聳肩,對着站在一處的李永平兄弟倆笑眯眯的道:“永平叔,他們都回去了,咱跟永源叔咱仨再看看?”
李永平無可無不可的摸了摸李香草的腦袋,“問你三叔。”
“走吧?”李永源率先往前走去。
三人都沒再看男人和他的兩個兒子。身爲兒子、哥哥,在父親決定賣妹妹的時候竟然一句話都沒,冷漠的不像是一家人。父親被打,和兩個妹妹爭執,鬧得你死我活的時候,還像個看客,袖手旁觀的站在一處,實在是太令人齒冷了。
男人也是可憐,爲了兩個只能繼承香火的兒子,買了一雙聽話的閨女,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只是那都是不相干之人的事了,李香草就是有同情心,也不會給這種人,實在是太可恨了。
“臭小子,把銀子留下!!!”
一聲憤怒的咆哮,卻是那個男人剛到手的銀錢被兩個兒子搶了去的大聲叫喊。
眼角的餘光掃到被一雙“好兒子”扔在雪地裡的男人,男人掙扎着爬了起來,罵罵咧咧的追趕着跑遠的兄弟兩個。
不用想以後,就是現在,李香草也能想到,大概,不久以後,這個男人會消失在出雲城罷。
之前已經商量過了,後廚要再添上兩個廚子,三個幫工。
也沒費多大功夫,五個人也是尋到了。
廚子是李永源拍板定下的,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不過胖的卻是高些,兩個是兄弟。擱的熟了,李香草曾打趣道:“胖叔,當時你是不是把瘦叔的口糧全給吃了啊?要不逃難了幾個月咋不見你瘦呢?”
胖廚子吶吶的紅着臉沒說話,倒是瘦廚子向着大哥,笑呵呵的說:“夫人說錯了,那時是大哥把逃難的口糧都勻給我了,要不是大哥一路上照顧着,說不定瘦子我早就埋在了那年的大雪裡了。”
只是遠遠的看了兩人一眼,李香草三個頓時愣住了,這倆人看着還真不協調,挺搞笑的。
拍板定了兩人,又在不遠處找了一仨人,一個佝僂着身子,滿臉風霜的中年婦人,牽着一雙兒女跟在身後。
原本打聽着,看着李香草三人面善,婦人這才拉了一雙兒女過來。即使知道是要籤賣身契的,也還是一咬牙籤了。爲了有口飯吃,只能帶着兩個孩子跟了去。
天近晌午時,李香草他們才趕了回去。兩個新來的廚子倒是勤快,問了廚房,馬上去後廚做飯去了。
吃完飯,龐興把人都給叫到大廳,一排站着。
等人都到了,又請來了李香草,腆着臉笑道:“大姑娘,您看這人都到了,您看看還成不?”
李香草端坐在衆人對面,從左自右掃了一遍。除了自己見過的安排到後廚的五人,跑堂的着重看了看。見五個人除了面色有些菜之外,倒是精神頭不錯,看着也是機靈的,不由點了點頭。
“興叔,他們的賣身契都簽了的?”
忙把收在盒子裡的賣身契拿了出來,遞上去,“簽了,簽了。”
伸手拿了賣身契,一張張的細細看了,隨手放在右手邊的桌子上,看着忐忑的十人道:“既然簽了賣身契,當知道,不管生死,你們以後只是龐家人。我不管你們是什麼考慮,既然簽了,也別不甘心。
要是叫我知道有誰看着東家年齡小好欺負,做出那欺上瞞下,有損龐家臉面的事,就是你有再大的本事,我也能叫這世上不知不覺的沒了你這號人!”
邊說着,邊盯着對面的十個人,各色的面容,卻是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