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並沒有讓闞澤立刻出發。前一次是爲了要回韓當等人,這一次卻是要向曹操低頭服軟,既然孫劉兩家已經結盟,自然搖搖知會劉備一聲。
劉備並沒與質疑孫權的決定,當呂範剛向劉備說出孫權的決定後,劉備便立刻讓虞翻準備出使襄陽,自己也立刻開始準備表章。
劉備這種乾脆的舉動讓呂範在震驚之餘也是好感大幅度上升,在呂範的眼中,劉備已經從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轉變成一個值得重視的盟友。但呂範不知道的是,劉備在呂範走後便立刻回到後堂,他對正坐在後堂看書的一個文士說道:“先生果然神機妙算,那孫權真的遣人來了。備已照先生的吩咐,命虞翻也出使襄陽,向那曹孟德稱臣。”
“明公可是對此尚有不解?”那文士說道。
“不,不,不。”劉備的雙手連連擺動,口中解釋道:“既然勢不如人,那暫時服軟也是該當的,高祖亦有兵敗彭城和白登之圍,備又何惜區區一封表章?只是備在想,孫劉聯盟是否真的能夠擊敗曹操?”
那文士聞言默然低頭。片刻後擡頭說道:“但是孫劉聯盟,最好的結局也就是維持現狀。若要扭轉局勢,非得讓劉璋、韓遂、士燮、公孫康四人共同出手才行。”
劉備聞言也無言以對,他嘆了口氣道:“可惜備之前太過保守,只想着準備退路,卻被曹軍將備數年準備的大船、物資盡數擊毀。若是備能再大膽一些,用這些船運送士卒北上。哪怕不用到青州、冀州,只要能在徐州登陸,也可使曲阿壓力大減。唉……”
“明公休要煩惱,曹軍對他的水軍極爲保密,若非此次明公後方遭襲,除了他們曹軍自己,誰也不知道曹軍戰船竟然能夠在大海中自由航行,甚至還可以遠航東瀛、南洋。不過正如曹軍大將張遼所言,水軍只能讓他們佔據優勢,攻城略地還是需要步軍。江東的地勢甚至能夠讓無敵的曹軍鐵騎寸步難行,只要明公與孫權傾力合作,在說服士燮牽制住荊南曹軍,孫劉聯軍擋住曹軍攻勢並非奢望。”
“呵呵!備自黃巾暴*時起兵至今,雖在子布先生等人的竭力相助之下擁有了吳郡、會稽郡的基業,卻因爲無有高人指點後繼乏力,只能拘束與東南一隅之地。而曹操卻因爲麾下有荀彧、荀攸、程昱、賈詡、郭嘉等頂尖謀士而橫掃中原、河北,孫權也應爲麾下有魯肅、周瑜等人而讓荊州吃盡了苦頭。而景升兄卻因爲與蒯越交惡,有不加重用荊州傑出的後輩,卻落得個身死基業喪。頂尖謀士實在是被心中急切盼望的,猶如久旱之盼甘霖。如今先生不願千里前來相助於劉備,備心中實感榮幸。備得先生。猶如魚得水也!”劉備興奮的說道。
“明公過獎了!如今明公亦須韜光養晦,不但要示弱與曹操,更要示弱於孫權。只有如此,方能夠在擊退曹操後尋機擊敗孫權。只要明公能夠擊敗孫權,一統江東四州之地,便可南聯士燮、北聯遼東,再拉攏荊州對曹操不滿之人,挑動益州劉璋和涼州韓遂。只要諸侯們皆有動作,明公便可乘虛圖之,再聯絡朝中忠義之士,內外齊心合力,那時便是明公重振大漢之時。”
那文士的話讓劉備極爲激動,一個勁的表示他必然會對那文士言聽計從,以國士待之。兩人相互間倒也是一番主明臣賢之態……
當虞翻和闞澤在宛陵會合後向襄陽而去時,孫吳的巡江水軍也再度出現在長江之上。在周泰、蔣欽的親自率領之下,孫吳戰船毫不畏懼曹軍的鉅艦,即便遇到了,也是無視一般的擦肩而過。劉備雖然水軍受損嚴重,但此時也蒐羅出近百艘走舸和十餘艘艨艟戰艦,也分爲數個班次恢復了江面上的巡邏。
孫劉水軍的舉動激怒了甘寧,但就在甘寧要下令巡江戰艦可以撞擊孫劉戰船的時候。卻被陸遜勸阻。
曹操的軍令是“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全面開戰。”
雖然甘寧並沒有違背曹操的軍令,但是一旦因此而激起全面大戰,甘寧就將擔負起全部責任。若是此事放在幾年前也算不了什麼大事,曹操只會一笑而過,但是在此時,曹軍內部派系也已經形成的今天,與張遼關係密切的水軍和甘寧、陸遜更是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很可能因爲內部矛盾而被調整。
陸遜的話很有說服力,甘寧是武夫不假,可是能統帥十萬水軍將士的人自然不會頭腦簡單,曹軍內部的分歧甘寧同樣看在眼中。雖然甘寧因爲張遼主動退讓而感到傷感,卻也爲張遼此舉心中感動。若不是爲了曹軍的大局,張遼又怎會輕易讓步?念及此處,甘寧也不再堅持,他也同樣下達了“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立刻反擊。”的軍令。
同時,徐州刺史車胄、豫州刺史陳登聯合發文,將原本因爲荊州戰事結束而鬆動的南北貿易再度切斷。雖然這並不會影響到江東百姓的生活,但是隨着走私通道被封鎖,原本還能獲得一些精良的北方鐵器和戰馬的孫劉軍方只能完全依靠交州的士燮了,雖然江東也有少量鐵礦發現,也有吳越冶煉鐵器的傳統優勢,可是無論從大規模應用和先進的技術上,漢末時期,南方已經被北方遠遠甩開。這也是曹操繼恢復水軍強勢巡航後針對江東的第二招。
趕到襄陽的闞澤、虞翻同樣也遇到了麻煩,因爲孫吳水軍的偷襲,曹軍雖然沒有立刻反擊。但是因爲遇襲的是荊州軍,闞澤、虞翻一路上就受到了荊州軍戰船的苛刻待遇。更爲陰損的是,荊州軍還針對孫劉兩家採用了區別對待。對闞澤動不動就是攔路檢查,相對於此,虞翻卻是一路暢通。同時又在提供的飲食上區別對待,提供給孫劉兩家的食物也是天壤之別。幸好虞翻在察覺之後立刻將自己的隊伍與闞澤合二爲一,這纔將孫吳使者隊伍中的剛剛冒頭的那點憤懣打消。此時,闞澤、虞翻也不由相視苦笑,對他們的襄陽之行產生了擔憂。
果然,在襄陽城外,闞澤、虞翻一行人再度受到守城士卒的刁難,手段依舊不變,還是分而待之。這一下,即便闞澤、虞翻這兩個領頭人再如何團結也無能爲力了,當着兩家使者隊伍全體人員的分化手段,終於在一路上忍氣吞聲的孫吳一方生根發芽。孫吳方面的不忿也引發了劉備一方的對立情緒,曹營不屈不撓的分化手法雖然沒有新意,卻勝在堅持,結果依舊達到了效果。
在唄人百般刁難後進入襄陽,闞澤也沒有了在孫權面前那種“一定完成使命”的信心。一路上的遭遇都說明了曹操並沒有十分看重孫劉兩家,否則遇到這種事情又怎麼會不先發制人的將威脅扼殺而偏偏要用這種近似於戲耍一般的分化手段?
事情確如闞澤所料,這一次曹操並沒有拖延時日,在闞澤、虞翻剛剛遞上表章後便得到了曹操的接見。但曹操也僅僅是與二人見了一面。便將事情一股腦的甩給了荀攸。
“仲翔先生,你看這……”闞澤爲難的看着虞翻。
虞家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虞翻也遠比闞澤成名要早,加上兩人皆是會稽同鄉,虞翻年齒有稍長於闞澤,此行隨時以孫吳爲主,但闞澤卻對虞翻畢恭畢敬。
“無妨的。周公瑾偷襲了人家水軍,又將黃祖一通好揍,你怎能不讓人家發泄一下呢?反正你我此行不過是爲各自主公向朝廷稱臣,你還要接回韓當將軍等人,除了忍辱負重又能如何?如今已經進了襄陽。想必他們也不會在重現途中舊事,你還是勤盯着點,及早接回韓老將軍等人爲上。”虞翻笑道。
“多謝仲翔先生指點。”闞澤深深一揖。
闞澤此舉也是要極力維護住孫劉聯盟,否則他焉能如此對虞翻低聲下氣?只可惜虞翻也並非衝動之人,言辭間滴水不漏,似乎對兩家途中的矛盾毫不介意,也讓闞澤根本就無從探究虞翻的內心所思。
孫劉兩家的使者人數不多,不過很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竟然被分別安排在不同的地方。雖然闞澤、虞翻心中奇怪,卻也拗不過曹軍如此安置。
然而到了晚上,虞翻便知道此舉何爲了。
“仲翔先生,數月未見,不知可好?”
見到來人,虞翻面露了然之色,口中笑道:“我說怎會如此安排,原來是便於公紀(陸績)你漏夜來訪啊!”
來人正是陸家當家家主,陸績陸公紀,自從陸家、顧家被丁奉接到徐州後,兩家就正式歸附了曹操,顧雍、陸績這兩位家主也早就到了襄陽。今日陸績拜訪顧雍,自然也使得到了曹操默許的,甚至是早有預謀。
陸家、虞家同爲江東四大家,兩家之間的交往不可謂不深,陸績斷然率陸家嫡系離開,但是陸家在江東的根基卻並未被劉備乘勢拔起,這完全得益於虞家等家族的暗中幫助。陸績一見到虞翻,一番寒暄之後便向虞翻道謝。
但是兩人相談時間卻並不算長,不到一個時辰,陸績便告辭離去。隨即便讓馬車直駛曹操府邸。
“回稟丞相,虞仲翔雖沒有表示要死忠於劉備,但卻表達出虞家不會選擇顧、陸兩家的舊路。”陸績恭敬的對曹操說道。
“早有所料。”曹操不急不緩的說出四個字便不再說話,而且他的語氣中也讓人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倒是對曹操異常熟悉的郭嘉等人知道,曹操心中絕非表面這般平靜。
曹操心中明白,若非陸遜之故,陸家以及和陸家牽扯太深的顧家也不會走上今天這條路,虞家的選擇不過是靜觀其變。正如張遼所言,即便曹軍過江,劉備敗亡。虞家也能用一句“當時各爲其主”來推脫責任。若是以前的曹操,以虞家在江東的勢力,曹操也就忍了。可是此時,曹操卻已經在心中給虞家打上了一個大叉。未來曹軍一旦過江,虞家即便不至於滅族,也一定會元氣大傷。
“奉孝,近日的那些傳言查得如何?”曹操突然向郭嘉問道。
“已經查實,乃是孫權遣人所爲。”郭嘉回答。
“哼!他倒是頗懂得禮尚往來嘛!”曹操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子和,傳令樂進,命其加強戒備,並加快抽調江夏軍軍官。”
“喏!”曹純拱手道。
“公紀,此事就到此爲止吧。你們與孤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曹操這時候又扭過頭去對陸績說道。
“多謝丞相!”陸績去見虞翻也是因爲兩家之間的交情,既然虞翻不領情,陸績也無能爲力。而且陸績早就得到陸遜和顧雍的提前告誡,不會在曹操面前做出任何曹操不喜之事。
“嗯!”陸績的態度讓曹操很是滿意,“公紀,孤身邊還缺一個金曹掾,你可願擔此任?”
金曹掾乃是丞相屬官十三曹中負責貨幣鹽鐵的,其地位看似不高,但權力卻大得驚人。若非今日陸績得了曹操的法眼,曹操怎麼都不會拿出一個金曹掾給陸績的。要知道,顧雍如今也不過是個中央官員,在實際權力上根本就不能和丞相的十三曹屬官相比。
陸績當然不會拒絕,在曹操麾下掌管後勤、鹽鐵的官員中如今荀彧、糜竺皆已是中央高官,陸績雖然身爲陸家之主,可是年紀也剛過二十,正是心頭熱血沸騰,渴望建功立業的時候。曹操給了他如此機會,陸績自然不會放棄。
陸績得到如此好處卻是令人震驚,即便是荊州降官中有人得以封侯,有人身居太守之位,也對陸績能夠得到曹操身邊近臣的位置而深感妒忌。真正能看透曹操用意者也僅僅是那麼三兩個人,而且還全都是曹操的心腹。
張遼便是其中之一。此事在第二天傳到張遼耳中時,張遼微笑道:“主公好算計,這一招倒是讓江東世家之間也得產生幾分嫌隙。”
“二桃殺三士?”張新問了一句。
“不就是如此?也罷,別家的事咱們管不了,如今得趁着韓當尚未被釋放,先將徐盛弄到手。走,趕緊到徐盛八遍那邊去。”張遼一夾馬腹,對張新說了一聲,帶着十餘名護衛放馬疾馳。
張遼的馬隊速度雖然不快,但在城中也算得上超速。幸好這段時間因爲江陵遇襲,又有江東使者前來,襄陽城也暫時加強了警戒,街道上也少見行人。不過張遼他們還是差一點和一羣人撞上,但是一看那些人的樣子,張遼根本就毫不理會,打馬就走。
張遼他們遇到的正是闞澤一行,其中還有虞翻,未得到曹操許可,闞澤自然不能隨便和韓當見面,他也只能拉着虞翻在城中閒逛,卻不想差點和張遼衝突。
“那人就是徵北將軍張遼。”闞澤見過張遼,自然要爲虞翻介紹。
“很囂張啊!”虞翻並沒有見過張遼,但是他卻聽聞過張遼的種種傳聞,如今見到張遼在大街上放馬疾馳,心中卻有不喜。
“那張將軍曾有一言在士林中引發爭論:‘真理只在弓箭的射程之內’。如今曹軍強大,軍中將領自然驕傲。”闞澤說道。
“倒也也有些道理。”虞翻絕非迂腐之人,他如此說也不過是不願在口頭服軟。但是他的心中卻已經對昨日婉拒陸績略有些後悔。在這亂世中,各大家族皆是分散投資,以求減少風險。但是一旦到了局勢明朗之時,便會將賭注盡數壓下。只可惜虞家地處江東,又在東南一隅,面對劉備的大軍,虞家根本不能視而不見。
“須得再暗中遣人和功績、元嘆聯繫了。”虞翻心中暗道。
正當虞翻暗暗打算之時,闞澤的隨員卻突然間急匆匆的對闞澤大聲說道:“德潤先生,那張遼去的方向似乎是軟禁韓當將軍的地方!”
“什麼?”闞澤一驚。
此行之前,闞澤便已經知道韓當等人曾經參觀過曹軍的軍營,孫權欲接回韓當、徐盛,不單單是爲了安撫軍中將士之心,也有趁機瞭解曹軍虛實之故。要知道,如今天下人皆知曹軍戰鬥力強悍,但從未有人真正進入過曹軍軍營,更別提能毫無顧忌的參觀了。所以韓當等人的價值已經不僅僅是軍中將領那麼簡單,他們甚至關係到未來孫吳軍的編成、訓練和戰爭準備。闞澤此行之前孫權曾經私下裡數次召見,每一次孫權均強烈表示出一定要接回韓當等人,哪怕孫翊、孫尚香不能接回來,韓當、徐盛也一定要讓曹操放人。
“張遼此行究竟所爲何事?哪個方向的城外也有曹軍的軍營,可是……可是張遼萬一真的是到軟禁韓老將軍之處又是要做什麼?難道曹軍擔心他們的軍中機密被韓老將軍帶回江東?”闞澤此時的心中思緒已經有點紛亂了,張遼的舉動讓他對接回韓當一事再度產生危機感。
“回頭!”闞澤說道:“仲翔先生,澤有急務,還請仲翔先生見諒。”
“無妨!德潤有事且去就是。”虞翻也從所聽到的話語中判斷出了事情有關韓當。
“走!速速回去,更衣備禮,隨我拜訪公達先生!”闞澤爲了接回韓當,終於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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