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平點了點頭，想起了袁石開老婆在曹慶國被張修遠打之後專門跑到他家解釋說張修遠有點異常的話。他說道：“弟妹，什麼時候你帶他到醫院看看。……，我也只是懷疑。沒有這種病最好，如果有，你也不用怕，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這種輕微的精神疾病很容易治好，唯一的就是不能拖。病拖的越久越麻煩。”
就如兩個鄰居之間的談話，曹衛平讓田敏感到很親切，覺得他真是爲自己兒子好。要知道他的兒子差點被自己的一腳踢成了太監。
看到田敏眼裡的霧氣，曹衛平繼續說道：“弟妹，如果他是因爲單位上的事不開心，我們就把他調進市裡來，在大學附近找一個輕鬆的工作給他。孩子還小，千萬不能出什麼事。”
田敏感激地說道：“謝謝大伯的關心。我會和老張商量的，如果他也同意讓修遠換一個工作，我們再來麻煩你。至於老張的事，你也清楚他的性格，恐怕一時轉不過彎來，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勸勸他……”
曹衛平搖了搖手，笑道：“你們知識分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你說我和老張是什麼關係，他的孩子還不是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樣？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對於那件事，也許老張的意見是對的，你也知道整個考察組的人就他的技術水平高，其他人的意見也只能當作參考，也許我們真能引進一套高科技設備。既然他願意這樣就這樣吧，你也不要勸了，將來真要有什麼麻煩，不還有我嗎？我是市長，我一定會承擔主要責任的。而且贊同這次引進的人也不少，否則這事也張羅不起來，你說呢？”
……
從反光鏡裡看着專車後面那個擔憂的女人，坐在專車上的曹衛平摸了摸笑得有點僵硬的臉，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嘴角翹了翹，然後很快閉上眼睛，腦袋仰靠在沙發靠背上。
不久，一絲得意的獰笑在臉上瀰漫開來。奧迪轎車輕緩匯入了車流中……
……
一直防備父親在這一世犯“錯誤”，不想在自己的努力下，父親犯的“錯誤”比前世的還要還要嚴重。心裡很有一種失敗的感覺，更懷疑這個時代與前世是不是改變太大：不但進口的設備由劣質產品變成了高科技產品，就是曹衛平似乎也沒有比前世要好得多，有人情味得多。
他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很有一種想抽菸想喝酒的衝動，他仰頭看着天花板，一動不動。就是母親送完曹衛平回來，他也一直保持着原樣
。
母親心裡的那種擔憂又開始擡頭，她憂心重重地看着兒子，悄悄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修遠，你還沒吃飯吧？先去房間睡一會，當飯做好了我喊你。”
張修遠這才轉過頭來，看着母親問道：“媽，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怎麼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呢？”
母親內心一陣發苦，說道：“孩子，你別多想。你纔多大，人家十七、十八的孩子都還在高中、大學讀書呢。都還要父母關照，哪裡會思考什麼事情。你也不要苛求自己，多看看，多學學。……，修遠，你在湖東鄉是不是工作得不舒服？”
張修遠說道：“沒有，我在那裡工作很開心的。你不知道吧，我現在可是鄉政府企管辦的副主任，副股級呢。說不定二、三年之後就是正股級，再過二、三年就是副科級，也就是真正的官吏了。呵呵，也許不到三十歲我就是一縣之長，你就是縣長的媽媽。”
張修遠看出母親無法掩飾的擔憂，故着輕鬆地說道。
母親很是驚訝，不相信地問道：“你當上企管辦的副主任了？你才參加工作幾天？”
張修遠笑道：“上次我從這裡回到單位沒有幾天就升了官。這次如果不是競爭激烈，說不定就當上了企管辦主任。哼，那些傢伙不地道，選當官的不是從德才兼備來選擇，而是選拍馬屁的、選有後臺的。”
他似乎忘記了他自己之所以被選爲企管辦副主任，極大部分是因爲沾了袁石開副縣長的光。否則的話，就算他再有才能，恐怕也不會有烏紗帽這麼快落在他頭上，更何況當時的他得罪了領導，都已經發配到統計辦管檔案了。
母親聽說兒子升了官，心裡一下輕鬆了很多：雖然是一個芝麻小官，但至少說明單位的領導看重他，也說明兒子沒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笑問道：“不會是你騙媽媽開心的吧？其實我也不希望你當什麼官，只要安安全全、開開心心地生活就行了。”
跟着母親談話，張修遠的鬱悶也化解了不少，他笑道：“媽，你這話說的可互相矛盾啊。我要長期不升官，我自己感到難受不說，別人也會譏笑我，也會看不起我，我能開開心心地生活嗎？要實現開開心心地生活就只有一步一步地升官。”
母親笑道：“想不到我們張家出了一個官迷。你這話可不要說給你父親聽，他最不喜歡什麼一味追求升官發財的人了。你啊，跟你父親就是不一樣。”
張修遠笑道：
“這就是他悲劇的地方，他們三個兄弟，兩個人當官，就是他還困在大學裡。其實，我看他當院長也是當官，級別還比袁石開的高。呵呵，爸爸是不是有點虛僞？”
母親當然知道兒子是在開玩笑，但她還是爲丈夫辯解道：“這是社會風氣不好。你爸就說了，既然是學校就應該是做學問的樣子，一個教授搞什麼科級、處級？都把興趣放在官位上了，還有幾個會靜下心來研究的？將來還不知道會出多少浮在表面上的，現在就有教授開始抄襲論文，開始弄虛作假了。”
張修遠心裡冷笑：現在還是好的，等過幾年造假會愈演愈烈。到處都是抄襲的醜聞。他說道：“爸爸只適合生活在象牙塔裡。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怎麼辦？”
母親笑道：“那就如俄國巴甫洛維奇•契訶夫筆下的別里科夫啦，一個裝在套子裡的人。”
兩個人正說的起勁，父親張晉鬆沉着臉走出來，說道：“我就這麼一個形象？保守、反對、容不得新生事物？”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張修遠、田敏也跟着笑了起來，一家人一下恢復了以前快樂的氣氛。
過了一會，母親安排張修遠去洗澡，把換下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裡洗。她自己去廚房裡做飯去了。
當他洗完澡，母親的飯已經做好。在飯桌上，張修遠又想說設備引進的事，可見父親心情不錯，擔心說起這件事又讓他生氣，他只好忍住不說，陪着父母說些輕鬆的話題。
正說着的時候，房間裡響起了擴機的聲音。他很奇怪，記得擴機在車上是關着的。見他臉上的迷惑的神色，母親說道：“剛纔洗衣服的時候，看見你的擴機關了，我就幫你打開。這擴機是單位配的吧，既然配了，你就應該時刻開機。”
張修遠不耐煩地說道：“媽，你不知道，有了這個東西實在太煩了。很多都是沒有必要的電話，純粹耽誤時間，浪費錢。”
父親瞪了他一眼，說道：“既然你帶了這個東西，你再煩也要回電話，人家說不定有急事找你呢？你是國家的公務員，很多百姓都看着你們，希望你們給他們做主，帶領他們走出困境，你想做一個好官就要放下架子，與他們打成一片。哪有你這樣人家都找上門了，還不理的？”
張修遠張口欲說，但還是忍住了：找我的纔不是老百姓呢，都是一些無聊的傢伙而已。
此時，房間裡的擴機又嘀嘀地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