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遠聽出對方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剛纔心裡產生的那絲內疚一下消失了。他說道：“我現在在縣黨校學習，時間很多。你到了之後就打我電話，我陪你。”
掛了柴小虎的電話，張修遠心裡感慨了好一會，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心裡不由一喜。本來他想過幾天去一趟省城的，現在想到那件事，心裡就有點迫不及待了，連忙走到一邊無人的地方，快速地按下電話號碼。
對方接通後，很客氣地問道：“你好，請問是張鄉長嗎？我姓葉。”
張修遠也很客氣地說道：“葉秘書好，我想找王廳長，請問他現在有空嗎？”
自從王少春案子破了之後，葉秘書很快知道自己錯了，也很快知道了張修遠在王啓和心中的份量。他也知道正是因爲有了張修遠的功勞，才使王啓和的侄兒王少春的xing命得以保住，也正是因爲張修遠的功勞，這個案子不但沒有使王啓和感到悲傷，反而因禍得福，因爲王啓和指揮有方，他在這次幾個副廳長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葉秘書也因此水漲船高成了廳裡的第一秘，成了人人巴結的對象。痛定思痛的他很快反省了自己在馬山縣的行爲，先向王啓和做了認真而深刻的檢討，然後努力交好與張修遠等人的關係。現在他接到張修遠的電話比接到其他處級幹部的電話還要熱情。
聽了張修遠的話，葉秘書連忙說道：“請等一下，我問問王廳長。他剛開完一個會議回來，三十分鐘之後還有一個會議，現在可能在看材料。”
張修遠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葉秘書回答道：“張鄉長，你太客氣了。什麼時候到省城來玩？”說着，他放下話筒快步走進王啓和的工作間。
聽了葉秘書的話，正在看材料的王啓和很快就按下桌上一個按鈕，將張修遠的電話切換過來：“小張啊，有事嗎？”
張修遠將柴小虎被人穿小鞋的事情大致說了，重點將他想調到湖平省的事說了說，語氣中不無懇求，透露出他希望能將柴小虎平等地調入省刑警總隊的意思。王啓和自然知道這個柴小虎算得上張修遠的救命恩人，雖然張修遠去貴山省的遵恆市是他個人的私事，他的遇險與王少春的案子根本無關，但欠了張修遠人情的王啓和還是很熱心地想了想，回答道：“那就按他的意思調到你們馬山縣公安局吧。現在我們湖平省公安廳與貴山省公安廳關係微妙，他們將小柴開除留用察看，我們公安廳將他重用，很容易讓人誤解，也給將來的交往帶來不便。可以先讓他在馬山縣工作一段時間，等他心平氣和了，等貴山省的同行不那麼敏感了，我們再用他不遲。再說，馬山縣公安局的力量還是薄弱了一些，這次這個案子如
果不是你出手，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有一個能幹的人充實進去，對馬山縣的治安工作也有好處。另外一點，你現在也多少是一名領導了，正是需要各方面力量幫忙的時候，讓他在馬山縣一步步升遷，跟着你慢慢地走，對你和他都有好處。王少春他這次受了不少的打擊，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以前的雄心肯定磨滅了不少，工作上未必有以前那股衝勁，有他把關，縣裡刑偵工作就有了一層保障。小張，你說呢？”
王啓和的話可謂推心置腹，不但完全沒有把張修遠當外人，而且還把張修遠當着平等的商量對象。在這裡話裡，很明顯地體現出了對張修遠的關心、愛護。當然，也有對王少春的關愛。正因爲他沒有任何掩藏，張修遠心裡很感動，連忙向王啓和表示了感激。事情也就這麼訂了下來，到後面，張修遠還向王啓和說想借用柴小虎一段時間，等過完年之後再讓柴小虎正式上班。
借用柴小虎是張修遠在掛了柴小虎電話，回想起魏國強的資料時突然想到的：如果讓刑警高手柴小虎監視魏國強，會不會發現他和曹衛平之間的貓膩？
王啓和也是老精怪，豈能不明白張修遠想動用柴小虎辦自己事的意思，但他裝着不知道，畢竟私自動用幹警做事是違反紀律的，也是很讓人忌諱的一件事。他說道：“沒關係，讓他多散散心對他將來的工作有好處。再說，他從外省調過來，對馬山縣的情況完全不熟，他需要更多地瞭解情況。這事你就看着辦，我會讓小葉跟縣局、市局領導通氣的，讓他們着手商調函的事，也給他們備一個底。他什麼時候願意上班就什麼時候上班。”
張修遠高興地掛了王啓和的電話，然後給柴小虎回了電話，告訴了他這邊願意接收，並暗示他調動的事由湖平省公安廳廳長介入了，在馬山縣工作只是暫時的事情。只是在上班之前，他希望柴小虎能幫他私人一個忙。柴小虎高興之餘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相信張修遠不會讓自己去幹違法亂紀的事情。
回到寢室的張修遠心裡很是興奮，感覺自己的人脈在處於自己意料之外地擴充着，僅僅在縣公安系統裡，就有自己好幾個朋友，局長陳立國、刑警大隊大隊長王少春、已經因功調入城關鎮派出所的所長毛新奇，加上這個暫時潛伏的柴小虎，可以說有什麼事需要公安局出面的一切都能搞定。
時間一天天過去，陽韶市鋼鐵有限公司也一天天成爲大家注目的焦點，這不但有媒體的深入報道，更有市政府的推波助瀾，更有鋼鐵公司內部職工的激烈動作。這些沒有了工資、沒有了事做的工人們在有心人士的鼓動下開始走上街頭，走近市政府大院。特別是那些無法報銷醫藥費、無法購買食品衣服又無法在外面賺錢的
老人更是這支隊伍的主力軍，他們幾乎成了市政府裡的編外人員，每天市政府裡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上班，他們就已經提着小凳、拿着裝滿茶水的玻璃杯在市政府大門口排隊了。到了下班時間，工作人員都已經偷偷下班了，他們還坐在大院裡市政府大樓前的廣場裡有一聲沒一聲地呼喊口號。
他們的訴求就是要求市政府嚴懲腐敗分子，特別是設備引進時收受外商好處的腐敗分子，要求市政府爲他們解決困難，讓鋼鐵公司儘快恢復生產，要求市政府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
他們的動靜自然通過各種渠道反映到了省裡的有關部門，省委書記、省長等高層領導分別就陽韶市的事情給市委市政府做了多個批示，從開始溫和的敦促到後來的氣憤地責備，併發出了最後通牒：如果不能在98年春節前解決鋼鐵公司工人上訪的事情，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就去省委做檢討，組織上將給他們嚴厲的處分。
剛上任的市委書記趙志峰空降而來，對鋼鐵公司的情況雖有耳聞但並不清楚。這段時間裡他多次深入鋼鐵公司進行了調研，無奈拿不出任何切實可行的辦法，最大的攔路虎就是錢和產品銷售。
現在銀行不斷不再貸款給鋼鐵公司，他們還利用各種場合要求鋼鐵公司歸還已經到期的貸款，當趙志峰找他們協調，要求他們儘快拿出一筆資金幫助鋼鐵公司渡過暫時難關的時候，這些受市長暗中支持，同時自己也不想陷入鋼鐵公司債務漩渦的銀行行長們一個個都如木菩薩一樣不表態，話語中還經常透露市裡不應該同意鋼鐵公司引進那套垃圾設備，佔用了大量的資金，他們一致要求市政府督促鋼鐵公司儘快處理這套設備，同時也要求市政府儘快解決公司產品的銷售問題，讓銀行能看到他們鋼鐵公司有一絲走出困境的希望。
趙志峰也知道銀行的要求合情合理，現在銀行不像過去完全由政府說了算，上級對他們也有追求經濟效益的考覈要求，明知道鋼鐵公司是一個無底洞，誰願意做這個替死鬼？就算他們在趙志峰的壓力下答應投入資金，他們的上級未必會答應。他們的官帽子可是控制在上級領導手裡，不是由趙志峰掌握，他只有建議權和協調權。更何況他們還有市委副書記、市長曹衛平撐腰。
最後不知是感覺到趙志峰可憐還是因爲出於應付的心裡，幾個銀行經過幾天磋商後共同決定貸款六百五十萬給鋼鐵公司，以解燃眉之急。
對於欠了銀行貸款好幾個億的鋼鐵公司而言，這看起來似乎很龐大的六百五十萬資金就如一場毛毛雨，連全廠工人所欠下的醫藥費、工人的基本生活保障工資都應付不了，更不用說購買生產原料了，僅僅是給快要餓死的病人一口粥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