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遠年紀雖小,但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一股氣勢,讓王村長不敢仰視。他連忙說道:“張主任,你放心,我一定把這裡的質量搞好。出了問題,你撤了我。”
看着張修遠走向吉普車,王村長偷偷地噓了一口氣,心道:“狗日的孫柺子,你不認老子,老子就讓這個‘一根筋’來磨你,有你後悔的時候。”
孫柺子是孫家三兄弟的父親,他並不瘸更不需要柱柺杖走路。他之所以被人稱之爲柺子,是因爲當地“柺子”的意思是精明、奸猾之意。可以說是當地人對這個當了十幾年村委主任的傢伙一種褒獎,也含有一種譏諷,具體如何要看說話者的心意和當時的語境。
張修遠坐在車裡,吩咐司機後心裡在想着前世裡有關孫家的記憶,可搜尋了好久也沒有任何印象:前世不但他當黨政辦主任的時候沒聽說過這個孫家,就是當副鄉長負責農業時也沒有聽說過他家。
“看來這孫家也就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地頭蛇而已。”張修遠想清楚這些,心裡對搞定這一家更有了把握。
張修遠的吉普車直接開到了孫家三兒子家的樓房前。房子裡一個老頭看見吉普車進來,就揹着雙手走了過來。滿臉笑容的他看見從車上下來的只是一位小年青,笑容一下收斂了不少,看着張修遠問道:“請問你找誰?”
張修遠問道:“你就是孫老支書吧?我是鄉政府企管辦的副主任張修遠,現在根據黨委安排負責全鄉的水利設施整治工作。我有事想找你談談。”
老頭驚訝地看着張修遠,不相信地問道:“你是企管辦的副主任?周遊呢?”
張修遠也沒有多想,說道:“周遊也是企管辦的副主任。現在又提拔了一個新的副主任,叫張國富。不知老支書還有什麼疑問沒有?”
老頭爽朗地笑道:“呵呵,你們是幹部,我是普通的老百姓,哪裡會有什麼懷疑?請進!師傅,你也進來喝一杯茶。”老頭又熱情地招呼郭司機。
郭司機看了張修遠一眼,張修遠點了點頭。
一箇中年婦女客氣而熱情地端來了兩杯茶水。從端茶水的盤子和玻璃茶杯就能看出這孫家的家境不錯,一般農家端茶都是用飯碗,幾乎沒有用玻璃杯的。
張修遠接過茶杯道了一聲謝,然後對老頭說道:“老支書,我的來意你想必也清楚,之前王村長也來過,我想聽聽你的想法。你是老支書,受組織的教育多年,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用不着我們小輩來說教。”
老頭的目光一直落在張修遠的臉上,見張修遠的目光掃
過來,他稍微避開了一下,說道:“首先我說一下,我當村支書已經退下來好多年了。人老了,什麼事也做不了主。張主任真要找我孫家做什麼事,還請你找我的幾個兒子。崽大不由爹,這句俗話,張主任應該聽說過。其次,要我說現在不是過去,過去動不動就搞什麼運動,搞起來轟轟烈烈,但過了一陣風就沒了。勞命傷財不說,還冷了我們老百姓的心。水利是農業的命脈,以前喊的整體響,可是這幾年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了。現在又突然提出來,又號召農民出工出力,依我看依然只是一陣風。要不爲什麼舒安民鄉長掛着名頭卻沒有來,就是因爲他知道這不過是一陣風而已。
最後就是我家修的這個堤壩。這個堤壩表面看是我家三兒爲了魚塘方便而修建的,可是最終受益的可不是我孫家一家,來往於這個堤壩上的人可不全是我孫家的人,渠道的兩邊百姓都受了益。還有,就算得了好處的是我孫家,難道國家就沒得到好處?至少我家的魚賣給周圍老百姓吃,豐富了人民的生活豐富了人民的菜籃子。還有,國家也得了我們交的稅收。我們自己拿出錢來,搞廢物利用。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可能把我們當成階級敵人一樣對待?我們要補償也是有理的吧?”
到底是當過村支書的人,說起話來一套套的,狡辯的能力遠非普通百姓所能比擬。如果張修遠是一個剛出茅廬的書呆子,很可能在說理方面甘拜下風。
張修遠平靜地聽着孫老頭說着,等他說完,張修遠纔開口道:“老支書,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說話能力,有條理有章法,死的被你說活了,無理的被你說成有理了。我不想和你爭辯這些,我只想說簡單的幾句:第一,水利是農業的命脈,過去是真理,現在也是真理,至於將來是不是真理,我們沒有必要爭論。第二,一切有利於農業,一切有利於大多數農民的事,我們政府必須做也應該做,阻攔的必須粉粹。第三,政府的各項政策在沒有取締之前,是必須嚴格得到執行的。任何人想阻攔,必須事先掂量掂量他的能量。第四,無論做什麼事,首先要想明白這事可能做到不?做不到就不要強求,否則害人害己。我說的就是這些。”
孫老頭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問道:“小夥子,你這是威脅我。”
張修遠笑道:“你可以這麼理解。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現在代表的是政府,你代表的只是你孫家。”
孫老頭突然笑道:“呵呵,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要找就找我的兒子。不過,我告訴你,我兒子現在到省城推銷菜油去了,十天半月的未必能回來。”
張修遠笑道:“他回不回來沒有關係。他還沒有這個本事影響我們鄉里的事。我今天來只是做到仁至義盡,通知他一聲而已。這還是我看在你當過十多年的村支書,也知道你有一個兒子在學校當校長,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
孫老頭見張修遠站起來,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
張修遠說道:“既然你兒子不在,你又不能做主,那就請你轉告你兒子。我們不但要挖掉你們修建的兩道堤壩,將渠道還原,你兒子還得補償我們鄉政府的誤工費、水利工程延誤費。具體費用是多少,我現在不能信口開河,鄉里會請專家來覈算。最多在實際覈算出來的費用上再加上專家們的人工費而已。我估計應該不會超過十萬。”
孫老頭大怒:“你敢!”
張修遠反問道:“你說我不敢?那我倒要問問你,我有什麼不敢?”
孫老頭愣了一下,說道:“我家……我三兒家沒有錢。”
張修遠擡頭看看房子,說道:“不止吧。這房子就是值得十幾萬,他不還有一個榨油廠嗎?就是魚塘裡的魚也值幾萬的。”
孫老頭說道:“小夥子,做人得留一線。我們是農民,魚死網破的事不是沒看到過。我也已經七十多歲了,大不了就這麼不要。我就不信我一個爲黨工作了一輩子的一級幹部就這麼死了沒有人問津。我三個兒子也不是吃素的。”
張修遠笑道:“呵呵,你老年紀大心還是很熱血的。爲了自家的私利敢於用命相搏,你不覺得會遺臭萬年嗎?三個兒子是吧?我也告訴你,一個是村裡聘的電工,只要他違法,村裡就可以解聘。一個是小學校長,只要他不站穩立場,敢於助紂爲虐,我可以提議有關部門開除他的公職。另外,我懷疑你三兒子在家開的這個榨油廠,沒有取得生產許可證,很可能有偷稅漏稅的嫌疑。當然,我這只是猜想,實際情況未必如此。”
孫老頭氣得全身顫抖,他的兒媳婦——剛纔端茶的婦女——也是用憤怒的目光盯着張修遠。孫老頭怒道:“現在還是黨的天下,不是你姓張的小子一手遮天!咱們走着瞧!”
張修遠冷笑道:“呵呵,你也知道這是黨的天下?你以爲黨專門爲你服務的,你們違法切斷渠道的時候沒有想到黨,現在要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就想到黨了。我呸!虧你還是老幹部。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提請黨組織對你進行考察的。僅憑你現在的囂張,僅憑你對村委會的蔑視,一個黨紀處分是逃脫不了的。”
孫老頭手指着張修遠:“你……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