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張修遠並非真正的“一根筋”。自從重生以來,似乎一直在自毀長城,跟農服站站長王大偉鬧矛盾、跟統計辦的女幹部鬧彆扭、跟企管辦主任周明劍對着幹、與罐頭廠廠長吵架、……、等等等等。這些都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如果仔細分析他的行爲,他所做的傻事其實都很有分寸,得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無法左右他仕途的人。對於鄉黨委書記牛得益不但沒有得罪,反而關係遠比前世還好。對於他將來的仕途有助益的派出所所長毛新奇也沒有得罪,在黑房子咬了半夜的蚊子,他也沒有拿那些把柄要挾毛新奇。這全都是在爲自己留後路,一旦決定從政,他可以從容而行。
至於得罪曹衛平的兒子曹慶國,那是一種前世的世仇,也是他重生後必須要做的事,這與將來從政不從政無關。爲了報這個世仇,不說可以棄官不做,就是生命都可以放棄。男子漢必須有所爲有所不爲,事事不可能十全十美。
再說,曹衛平現在是市長,與他相隔實在太遠,人家堂堂的廳級幹部還不屑爲難一個連最低副科級都不是的人。等曹衛平將來東窗事發成爲階下囚的時候,早已經與曹家撇清關係的他可以放心睡大覺,說不定上級組織見他這麼有原則xing還讓他升一下官。
所以,聽了廖錦文“合情合理”的奉承話,張修遠心裡冷笑了一下,說道:“那就不必了。就從現有的職工代表中隨意抽取一部分參加吧。我們鄉政府充分相信我們的幹部職工。”
最後這句話顯然是官腔,但這句官腔不能少,說明這件事不是張修遠的個人行爲,而是秉承鄉政府的命令而來,同時也敲打敲打廖錦文、鮑和春做什麼都悠着點,不要因爲看到我張修遠年紀小就就以爲可以肆意利用,即使我張修遠沒有看出你們內心的企圖,鄉里的其他領導肯定可以。
廖錦文自以爲張修遠會一口答應讓其他的人進來參加座談會以活躍氣氛,轟轟烈烈地炮擊土皇帝吳勁書,現在聽張修遠一口回絕,不由一愣,有點失神地看着張修遠。他不知道是因爲張修遠真的得到了鄉里的指示還是他看破了自己設下的陷阱。
從內心來講,他不相信這個小年青在瞬間就看出了是一個陷阱,於是他試探着說道:“張主任,如果工人都冷場,或者都如原來一樣在座談會的時候只給我們廠領導歌功頌德,那我們開座談會的意義不就沒有了?”
張修遠輕鬆地笑着道:
“我相信我們的職工代表。如果他們真的說吳廠長等領導,包括你廖副廠長的好,那我們鄉政府也認爲你們這些領導真的做得好。”
張修遠這話是打着鄉政府的招牌,話裡卻一點擔子都不擔:你們說好就好,你們說不好就不好。我們鄉政府都不先入爲主,一切由你們說了算。
他的話不但讓廖錦文、鮑和春一愣,就連吳勁書的親信——廠辦主任陶衛軍也是一愣,民警楊曉軍更是不解地看着張修遠:你不是來解決吳勁書的嗎?一旦職工代表屈服於吳勁書的*威而大肆爲他唱讚歌,到時候你怎麼回去,怎麼向你的領導彙報?
廖錦文馬上回過神來,吃驚地看着年紀輕輕的張修遠,嘴裡一句話差點冒出來:你到底多少歲?怎麼像妖孽一般?
鮑和春可沒有廖錦文理解得這麼快,他傻乎乎地說道:“你這麼做太不負責任了吧?這個座談會我沒法主持。”
張修遠不以爲然地說道:“不負責任?難道非得要定下一些條條框框的座談會纔是負責任的?如果你認爲沒有能力主持這個會議,你可以向領導提出辭呈。座談會本來就是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嘛,哪有先定下條條框框的?”
鮑和春還是沒有從張修遠這裡話裡聽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正待還說,旁邊的廖錦文立馬扯了他的衣袖一下,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他這纔有所醒悟,沒有開口而是跟着廖錦文準備離開。
廖錦文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對張修遠道:“張主任,我想鮑主席會開好這次座談會的。我們先去準備了。”
張修遠知道廖錦文是聰明人,也沒有對他說什麼而是轉頭對廠辦主任陶衛軍說道:“剛纔他們建議吳勁書廠長也參加這次座談會,我覺得很有道理。就麻煩你去請示。再見。”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對陶衛軍說道,“對了,這段時間我和司機就住在你們廠招待所,麻煩你跟招待所裡的領導打一聲招呼,每餐一個好一點的盒飯就行。”
說着,也不等陶衛軍說什麼就朝樓下走去,楊曉軍連忙跟了上來。
在張修遠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下之後,幾個人連忙圍着陶衛軍說着什麼。
“陶主任,他們真是欺人太甚。剛纔姓廖的還提出加人進來,這不是明顯地針對吳廠長嗎?”
“陶主任,你得跟吳廠長好好說說,不能讓他們得逞。他們真以爲有一個毛頭小夥子撐腰
就反天了?”
“你說這小子是真的精明還是不想麻煩?”
“我看着小子不簡單。幾句話就將廖錦文引到他身上的火給引開了。”
“這小子可惡,但更可惡的是廖錦文、鮑和春,已經不是落井下石而是赤膊上陣和我們鬥了。”
“那小子說的對,鮑和春那傢伙就是想他定出讓吳廠長下臺的框框才願意主持座談會,用心好險惡。想不到着小子就是不上鉤,想拿他當槍使,結果人家拿他們當槍使。他們真是浪費多活了幾十年,連一個小年青都搞不定。”
“這小子還想在招待所吃飯?餓死他,就讓他吃西北風。”
……
陶衛軍沒有過多地參與他們的討論,心事重重地推開吳勁書的門,有點膽怯地看着躺坐在椅子上的吳勁書。
吳勁書好久沒有說話,只朝陶衛軍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來。
等走廊裡的聲音沒了,周圍變得靜悄悄時,吳勁書才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廖錦文當車間主任的時候跟着老子的後面就像哈巴狗似的,現在可以牛起來了,竟然敢跟老子分庭抗禮。哼,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貨色,使心計連一個十幾歲的娃娃都搞不定還想跟老子爭位子,真是好大的狗膽。”
顯然,剛纔走廊裡的聲音都傳到了吳勁書的耳朵裡。
陶衛軍心道:“你鄙視廖錦文玩心計沒玩過張修遠,剛纔你自己不也落了下風嗎?”但嘴裡卻說道:“是啊,剛纔聽了他的話,我心都快氣炸了。一步步引誘張修遠那小子說出內心的話,可惜那小子就是不上當,只跟他打官腔,最後灰溜溜地走了。看他們的座談會怎麼組織得起來。”
想起召開職工代表座談會,吳勁書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竄了起來,他怒斥道:“放屁!你心都氣炸了,老子怎麼就沒聽見你吭一聲?不爲老子,你總得我自己爭幾句吧?”
陶衛軍臉上一下冒出了無數的汗珠,好久才委屈地說道:“廠長,我是不知道……不知道如何說啊。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跟姓廖的說話……”
吳勁書大手一揮,大度地說道:“算了。諒你也鬥不過那隻狡猾的狐狸。人家說的又深奧,你聽不懂情有可原。哎,那小子不就是一個大學生嗎?心裡咋就那麼明白呢。真是不可小視啊。陶主任,張修遠那小子的伙食和住宿你可要安排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