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閒逛一番,坐在閣亭之下,令人設幾焚香,一邊飲着美漿,一邊觀賞四周風景。
近日來,趙侯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屋裡,對她的舉動,也不過問,偶爾還會讓人送來美食珍寶,打賞一番。孟蝶自是喜悅,珍寶被她一一收好,連着屋裡那串玉簾也被她收藏起來,想着以後快意江湖時,這些都是她的堅實後盾。
趙侯的默許,讓她更加大膽,然而,明日之計,或許趙業被廢,發放封地,因爲趙侯對他終有父子之情。
她深知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但如今也只能先板倒他,等妖孽上位,定會尋機而除之。
孟蝶在閣亭下坐了兩柱香的時間,也未能見趙業到來,尋一個侍人問之,才知朝堂上似有大事發生,衆臣還未散朝。
是何大事?孟蝶思索着,隱隱當中,心有不安,總覺與趙雍有關,再無欣賞美景之心,急急回到屋內,等待陽父的到來。
夜闌人靜之時,陽父出現,第一句話卻說,
“太子己到邯鄲。”
孟蝶吃了一驚,妖孽如何來到邯鄲?果真發生了大事?臉色不由得凝重,言道:
“爲何?”
陽父搖了搖頭,“詳情屬下不知,只知太子吩咐,胡姬明夜子時出宮,至時,有他人接應。”
“出宮?明日?”孟蝶驚訝不己,險些大叫出聲,“明日,吾正欲行事,那趙業必廢無凝,大功將成,爲何急急出宮?如此一來,豈不前功盡棄?”
陽父瞧了瞧她,爲她盡職盡心的爲太子辦事深感佩服,拱手行禮道:
“代公謀反,己遭誅滅,今日朝堂得之消息,衆臣皆震驚,太子入邯鄲或與此事有關。”
“哦?原有此事。”孟蝶聽言也頗感震憾,突然憶起離開代郡時,曾聽樓園談起,趙業派家臣秘會代公,原來是勾結謀反之事,妖孽果真了得,短短數日平了大亂。若代公事敗,那趙業呢?是否也難逃其責?於是問道:
“趙業如何?”
“趙業?”陽父自是不知其中細未,再次搖了搖頭。
瞧着陽父的表情,孟蝶己知趙雍沒能扳倒於他,否則趙宮不會如此平靜,趙業盡是如此狡猾,如此大逆之罪也能逃脫,孟蝶腦子一片混亂,趙業無事,且妖孽又來到邯鄲,莫是趙業有所查覺?
趙業必須儘早除之,不然,他日定會反咬一口。
趙業查覺了什麼?
孟蝶蹙眉沉思,謀反?突然她靈光一現,對陽父言道:
“如此良機,千載難逢,怎能就此放過,吾突有一策,告之太子,若行之,趙業不僅被廢,還必死無凝。”
陽父聽言一愣,孟蝶貼近他的耳朵,低聲說出剛纔一瞬之間所思之策。
言畢,陽父臉上喜憂參半,看了孟蝶半晌,似有猶豫,然只聽孟蝶又道:
“汝且詳細於太子,成敗在此一舉,此計乃爲置之死地而後生。”
陽父點了點頭,隨即消失在黑暗裡。
孟蝶與陽父所言之策並非她先前的美人計,因代公謀反一事而突然想到,她要棋走險招,孤注一擲,絕對斬草除根。
次日清晨,孟蝶使人尋趙業於後園相見,兩人都是假心假意,各自客套一番,孟蝶瞧趙業神態,如果不是他太腹黑,就是對她並非有所查覺,於是她拿出她那菜鳥似的誘惑方式,約趙業子時於後園相會,趙業鳳眼一挑,滿心歡喜而應之。
趙業別了孟蝶,又來到越姬宮中,於屋內秘談。
代公之事,越姬昨日知曉,此刻的她情緒低落,無精打采,長嘆一口氣言道,
“代公行事,頗爲糊塗,如此大事,怎能借於婦人之手?”
趙業不以爲然,仍瀟瀟灑灑的飲着他的美酒,冷笑一聲,
“此事不能功成,卻也除去趙雍之勢力,那代氏一族無可俱也,趙雍何嘗不是自毀長城。”
越姬聽如此一說,想了想,又轉愁爲喜,“聽兒一言,有理,如今趙雍勢力大減,只要再施一力,趙雍無處立足也。”
“母后且寬心,兒定要讓那趙雍獻出太子之位。”趙業言語之間帶着一絲狠絕,卻不知自己早己被人算計於心。
越姬瞧了瞧自己的兒子,自是得意一笑。
趙業回到府邸,見趙成早己侯於在此,兩人又於代公之事交談一番,趙業感嘆此事頗爲驚險,若不是派有死士在關鍵時刻刺殺了代公,恐怕此刻兩人也不會在此清閒飲灑,不過又想着趙雍從此失去勢力,兩人又是大笑一番。
然,正在這時,殿外有緊急諜報。
趙業宣入大殿,只見一黑衣人,神色緊張,行禮後,見着趙成在場,欲說還休,趙業吩咐言之無防,黑衣人這才報來,
“公子,屬下剛得知消息,那胡姬並非胡人公主,乃爲佯裝之。”
什麼?兩人一聽,皆大驚,趙成持爵的動作一滯,趙業則嗖的站了起來,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與趙成互看一眼後,急促向黑衣人吩咐道,
“說。”
黑衣人道來:
“林胡公主在路上受劫乃趙雍所爲,其目的,讓他人李代桃僵,進入趙宮,從而那美人之計。”
美人計?趙業聽言,雙眼瞪得如銅玲,腦子裡回憶起近日來胡姬對他或有或無的暗示挑逗,如今細想,胡姬分明是有意接近於他,然,這其中又有凝點,趙業問道:
“如此言來,胡姬爲假,其言行必有破綻,然,君父多凝,爲何也無所查覺?再者此消息從何而來?”
黑衣人又道:
“此事乃胡姬身旁近侍閒聊所出,兩侍原爲胡人,因受胡姬危脅,纔不敢言,又因胡姬擔憂他人識出真假,才用胡奴服伺,以亂視聽,然,趙侯早早知曉此事,幾日前,趙侯於胡姬秘談於室,乃是商之,商之…..”
“商之何事?”趙業急切相問,
“商之如何除去公子。”
“哐當”,趙成的酒樽落在了地上,酒水濺了一地。
趙業一個踉蹌,倒退數步,又驚又怒。
驚的不是趙雍之計,怒的不是胡姬之策,而是,趙侯,他的君父,居然聯合太子設計於他,要把他致於死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能隨意出入胡姬後園,在圍場與胡姬談笑打獵,君父也無動於忠,胡姬更是大膽約他夜晚相會,原來這一切都是陰謀,還是君父共同參與的陰謀。
那麼細想下來,今晚胡姬相約,定有陰謀,定爲陷阱,想一個趙雍,居然想使那連環之計,美人之計,比當初他與母妃所設之策,有過而不及。
當初,如果君父心向於他,那麼趙雍早就被廢之,被殺之,如今想來,君父果真是向着趙雍,向着太子。
趙業突然哈哈大笑,心裡五味雜陳,他好恨,恨君父平日來對他們母子的寵愛原來都是一場虛假,都是爲了穩住他們,尋找機會從而除去他們,若不是有母妃的勢力,君父何必這樣費盡心機,恐怕他們母子早己成了刀下亡魂。
趙成見之絕望的趙業,臉色大變,急忙上前,呼道:
“這可如何是好?趙侯對公子己動殺機。”
趙業大笑兩聲,回過神來,眼神然突然變得寒冷無比,透着股股狠勁與殺意,
“君父不義,別怨兒臣無情。”
趙成一聽,身子一顫。
代公謀反一事剛落幕,朝堂風雨驟起。
時間對某些人而言,是如此的緩慢,然,對某些人而言,又是眨眼之間。
夜晚,己經降臨。
幾是大事發生,必定無月無星,烏雲滿布。
趙雍與趙業兩方勢力各自策劃,最後一戰。
趙宮靜得讓人滲得慌,連打更的侍人都查覺今夜有所不同,似乎感到屋頂的響動,擡頭卻只見一片黑夜,侍人搖了搖頭,又吞了吞口水,加快步伐離去。
而宮裡的護衛也比平時多了一半……
越姬得到趙業傳來的消息,在屋內左右邁步,兩個時辰前,她按照趙業的吩咐,做書一封,令心腹快馬加鞭的傳於越國,想不到此事來得如此的突然,正如趙業所說,先下手爲強……
而趙業的心腹也正拿着他的兵符,趕往軍營……
另一側,趙湯的兵馬得到太子命令,從營地起拔,以急行軍的速度直奔趙宮……
子時己到。
孟蝶一身華服,跪坐於閣亭之下,一盞燈光暈暈暗暗。
她表情輕鬆,悠閒,把玩着手裡的匕首,她的身旁並無奴僕,私會他人,何須外人在場。
片刻,遠處走來一人,步伐穩健,似比孟蝶還要愜意。
此人來到閣亭下,站於一側,微風吹散他的白袍,微微做響。
孟蝶並未擡頭,也未放下匕首,只是淡淡道來,
“公子果真守時。”
趙業俊美的臉頰也浮出一絲笑容,瞧了瞧她手上的利器,不以爲然,
“胡姬之約,下臣豈敢違逆。”
孟蝶輕笑一聲,把手裡的利器晃了晃,笑言道:
“公子瞧之利器如何?鋒利否?”
趙業冷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陰霾,諷刺應道:
“鋒利與否,會見分曉。”
孟蝶故做調皮狀的擡頭對他眨了眨眼,突然道:
“此乃太子所賜之物,專殺逆臣。”
兩人之言都各有所指,趙業不料此女如此直白,不知怎的,他身子一顫,居然有些心慌起來,逆臣!二字如一把尖刀,她是如何知道?
此女真乃妖女也。
孟蝶之策乃爲逼趙業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