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又是一具血肉模糊、只依稀還能分辨出火紅色鎧甲的屍體被甩到了九目山的軍陣之前可以清清楚楚地被每一個山上的武田殘兵們看到。
內藤昌豐、秋山信友、跡部勝資、矢澤賴綱、大熊朝秀、板垣信方、穴山信君、小山田信茂、一條信龍、小幡昌盛……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此刻卻都默然沉寂了。曾經叱吒風雲的勇士也不免終有馬革裹屍的一天。
登封原的慘敗讓武田大軍分崩離析也充分暴露出勝賴在關乎生死存亡之際時較之父親信玄所欠缺的信心、鎮定和判斷。一個個番隊被錯誤地直接拋棄雖然客觀上起到了阻擋敵軍追擊、殿後的作用但實際上卻是將原本尚能保全的有生力量喪失殆盡。
然而儘管勝賴顯出的稚嫩幾乎讓武田家面臨覆滅危機但武田大旗仍矢志不渝地矗立着無數忠勇英魂。一個個武田將領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敵軍面前爲勝賴本陣的撤退爭取時間。
面對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野蠻人鐵騎這些身材矮小、體格單薄的甲斐武士們表現出了稱得上驚天地泣鬼神般的信念與忠誠。一批又一批的武士高吼着甲斐國的民歌持刀大步向前即使眼前是刀槍如林、鐵蹄踐踏也不曾有過絲毫片刻退縮。
整個登封原上上演着一曲英雄最後的悲歌武田武士們拼盡全力死死擋住追擊者的腳步雖然野蠻**軍的殺手鐗火槍隊以及重甲鐵騎都被調往對付聯軍之中唯一陣型沒有太大動搖的上杉家但留下的大軍相對士氣大跌的武田軍來說仍是難以抗拒的存在。加之聯軍大敗潰散陣型不復存在長槍方陣支離破碎只能以散兵陣型對抗強悍的野蠻人結果不言而喻了。。。
刀光劍影、血肉紛飛悶哼聲中一個個武田士兵倒下但同時又有人替補而上循環往復殷紅的鮮血幾乎沾染遍了登封原的每一塊地方。屍體堆疊得如同一座座小丘沖天的怨氣彷彿將雲層都無情攪碎。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殘酷廝殺甲斐武士們用血肉之軀砌築而成的防線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崩塌了野蠻人的輕騎席捲而過將最後一個站着的武士毫不留情地砍翻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勝賴在旗本和大批潰逃武士的裹挾下狼狽而逃可是野蠻人顯然不打算放過勝賴一路死死咬住銜尾追擊輕易擊破了倉促之下殿後的一道道防線最終終於在九目山追上了勝賴大軍迅四面包圍勝賴無奈只能率殘部退上山結營困守。
對於勝賴的困獸之鬥野蠻**軍顯得很耐心大軍迅駐紮下來開始伐木結繩搭建堅固的堡壘團團將山圍住接着在武田大營外搭了一個高臺陸續有士兵擡着屍體丟上去也就是我們最前面看到的那一幕。
起初人心惶惶的武田軍並沒有現其中的深意直到一名甲斐武士意外認出了其中一具屍體的身份整個武田大營內頓時一片大譁!
**裸的侮辱同時也是最簡單直接的威脅一個個武田大將的屍體被運往高臺就那樣軟塌塌地躺在所有人面前渾身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肢體殘缺再沒有絲毫的尊嚴可言。
山上眺望到一切之後的勝賴正跪在地上手捧着父親信玄遺留的兜鍪神情悲慟地啜泣着一邊向那些爲他戰死的老臣們緩緩叩。四周高阪昌信、山縣昌景、馬場信房武田家最後的砥柱們雖然表情各異但無一不透露出內心此刻的痛苦和仇恨。
“主公現在不是悲痛之時九目山已然被四面圍困坐守於此恐有累卵之危屬下斗膽趁敵軍尚未起進攻請主公換上足輕裝束之後屬下率領殘部突圍打亂敵軍陣勢主公可趁亂殺出重圍!”鏗!一聲鏘然錚鳴山縣忽然執劍在手跪倒在地面色哀慼大呼道:“主公臣等死不足惜然武田百年基業決不可毀於眼下此戰之辱臣等寧願一死以全臣之名節但主公身負延續武田氏之重任萬萬不可身陷險境臣等懇求主公撤退!”
“懇請主公撤離!”山縣的話彷彿激起了千層浪頓時所有幸存的武田家臣們齊齊跪倒在地神色哀切道。
“我意已決諸君勿復多言!”然而令衆人沒有想到的是總是性情暴躁、關鍵時刻卻又顯得優柔寡斷的勝賴此時竟表現出一副鎮定的姿態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山崖處。
“主公您!”山縣看到神情一驚趕忙起身上前。
“別擔心我勝賴還不至於是一個因爲戰敗就自殺而不敢面對事實的懦夫!”山縣剛搶出一步勝賴背對着家臣們語氣蒼然道:“其實我從未是個合格的繼承者我沒有能力也沒有魄力繼承父親留下的基業!”
“主公!”勝賴的話音落下一些家中老臣竟忍不住低頭啜泣了起來。
“我從生下來就不是爲了去當家督的我只是父親原本內定在他去世後能夠在領兵上輔佐兄長的將軍。父親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他悉心把兄長培養成睿智、果斷、雄略、沉穩的繼承人而我則毫無意外地被父親培養成一個暴躁、好戰、激動的將軍人選。”勝賴彷彿根本沒在意身後生的事而是繼續說着:“但是我不甘心!一個將軍怎麼可能甘心僅僅做別人控制下的一條狗呢?是的我不甘心無論如何我也不願屈服於命運。我百般算計就爲了能夠突破那層束縛在自己身體上的枷鎖可是當那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我卻後悔了!權力在沒有得到之前彷彿有着難以抗拒的**力可是當我真正得到它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不過是虛幻的。我常常想起幼時和兄長一同玩耍的情景也會想起和父親在一起一家人暢快大笑的一幕幕我後悔自己把這些真實的財富和幸福都棄之如蔽地拋棄了只爲了那虛無縹緲的權力!”
“今天也許是我勝賴身死之日但我決不允許飄揚的鮮紅武田旗幟再蒙受一絲塵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