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儒們一開始並沒有將這個人放在心上,但是等到有一名老者將目光移到了來人的身上之時,目光突然就變得凌厲了起來,陰陰的說了一句:“法家?是誰讓一個法家士子出現在此地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大殿之中瞬間就是一靜,然後所有的魯儒目光都落在了這名年輕人的身上。
下一刻,大殿之中頓時一片譁然。
“哪裡來的法家小兒,竟敢在吾等面前放肆,還不快滾出去!”
“無知小兒,速速出去,莫要污了老夫等人的眼睛!”
……
在這個諸子百家爭鳴的時代,儒法合流還並沒有發生,儒法之間其實還處於一種十分嚴重的對立。
雖然說由於荀況這位華夏學宮大祭酒的存在,儒家在趙國之中的聲勢其實是很盛的,但由於法家和趙**功爵制度的高互補性以及趙丹本人的傾向,所以法家在趙國政壇之中的聲音和地位是要比儒家重很多的。
最典型的一點就是如今趙國龍臺重臣之中,司寇李斯和中尉韓非兩人都是法家思想的堅定支持者。
更讓儒家難受的是,這兩人都是出自於大儒荀況的門下!
這也就是爲何荀況一直以來飽受儒家自家人批評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這羣魯儒剛剛纔和荀況談崩,雖然表面上一個個都說沒事、不在意,但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着幾分不爽的。
所以此刻,當他們見到一名法家士子突然出現的時候,心中的這種不爽和怒火自然就立刻爆發出來了。
魯儒們連荀況都能噴得氣走,難道還懼怕一個小小的法家士子不成。
一時間魯儒們鬍鬚飄飄口沫橫飛,對着這名法家士子一陣狂噴不已,大有想要將其用口水淹死之意。
說來也怪,這名年紀輕輕的法家士子也不說話,就這麼面帶微笑的站在那裡,朝着魯儒們行了一禮,然後高聲道:“諸位先生請稍安勿躁,暫且聽吾一言,如今……”
“住口!”一名老魯儒吹鬍子瞪眼,喝道:“汝莫非是那荀況的門徒?”
年輕法家士子楞了一下,隨後點頭道:“確實曾隨荀師學習過一段時間,不過荀師並未將吾收入門牆之下。”
“呸!”又一名老魯儒頓時發作了,喝道:“汝既然爲荀況門下,爲何又要身着這法家士子衣冠,簡直是欺師滅祖,混賬至極!”
年輕的法家士子一聲苦笑,道:“請先生明鑑,這服飾其實乃是吾父所命,實在是不得不爲啊。還請先生們暫且安靜,吾有一些話想要……”
“閉嘴!”又一名老魯儒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有些顫抖的伸出了一根枯若樹枝的手臂,痛心疾首的喝道:“汝竟然背叛孔夫子門下,實在是大逆不道!無禮,無禮至極!滾,給老夫滾出去!”
衆魯儒顯然也是一般想法,齊聲喝道:“滾,滾出去!”
這聲音滾滾匯聚成一股音浪,在大殿之中來回翻滾不休,極是刺耳。
年輕的士子呆了片刻,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間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一支趙國精銳士兵突然出現在大殿之中,將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給圍住了。
這一下的變故十分的突然,很顯然將大殿之中的老魯儒們給嚇了一跳,紛紛閉上了嘴巴,驚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情形。
究竟什麼情況?
就在這些老魯儒們心中驚訝猜疑不已的時候,一名年紀在三十來歲的趙國官員已經在幾名其他趙國官吏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當看到這名趙國官員的時候,大部分的魯儒看上去其實是有些疑惑和茫然的,顯然並不認識這個人。
突然間,一名魯儒盯着中間的趙國官員,一下子驚呼出聲:“逆……韓非?”
沒錯,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些被這些魯儒們恨之入骨,巴不得直接丟到海里淹死的兩大忤逆門徒之一的趙國中尉韓非。
作爲荀況的兩位門徒之一,當年韓非也曾經跟隨着荀況在稷下學宮之中求學,而在場的魯儒之中也同樣有人在稷下學宮之中出任過祭酒先生,雖然時隔多年,但在仔細辨認之後仍舊能夠認出韓非的模樣。
“韓非?”
這兩個字一說出來,魯儒們臉上的驚訝之色更加的濃郁了,打量着韓非的目光頓時就變得十分古怪起來。
韓非的名聲,魯儒們自然是聽說過的。
畢竟前幾年的韓非一直都輔佐着趙國太子治理齊地,而齊地和魯地本來就是接壤的。
所以魯儒們能夠從種種傳聞之中知道這是一個行事極爲狠厲果決的傢伙,同時非常的講究法律制度,不但利用嚴刑峻法有力的遏制了齊地之中的反抗,鞏固了趙國在齊地的統治,同時被他盯上的目標也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這樣的一個聲名在外的煞星,不好好的在趙國龍臺之中當他的中尉重臣,跑來曲阜做什麼?
就在殿中衆多魯儒心念電轉之時,其中一名脾氣較爲火爆的老魯儒已經重重的哼了一聲,冷聲道:“韓非,汝既然已經不是儒家之人,不遵夫子之禮,今日又爲何出現在此,難道是想要來羞辱吾等不成?”
雖然說韓非兇名在外,但是老魯儒其實也並沒有太將這個年紀是自己孫子輩的傢伙給放在心上。
畢竟在魯儒們看來,這祭天之事連趙王都要退讓,那麼這區區一個趙王的臣子韓非,難道還能夠掀出什麼風浪不成?
老魯儒的這句話提醒了其他的魯儒們,一時間大殿之中的氣氛又開始變得熱烈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指責的對象從方纔的那名年輕的法家士子變成了韓非。
當然了,若是論到指責的力度,魯儒們對於韓非的話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嘲諷,倒不像是對剛纔那位先進來的法家士子那般毫不留情的痛斥和喝罵。
但是韓非完全鳥都不鳥這些老魯儒們,而是徑直的走到了那名年輕的法家士子面前,對着這名一臉無奈的法家士子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十分認真的說道:“臣韓非,見、見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