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轉折

一晃兩年就這麼過去了, 寧西若怎麼也不會想到,在畢業前夕,她居然會被勸退。直到她接到勸退通知書時, 她還是懵懵懂懂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着白紙黑字紅章的勸退書, 她簡直是哭笑不得。多拙的藉口。他們勸退她的藉口竟然是論文答辯不能通過。呵, 她知道這個學校對論文答辯卡關很嚴。可是這個藉口用在她身上她還是覺得可笑。她的母親說法語很流利。所以從很小她就開始教她說法語。可以說, 法語和漢語都是她的母語.而到最後她竟然被她一直以來最以之爲傲的東西拋棄, 她怎能不覺得荒謬,怎會甘心呢?

“商老師,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找到商肖寒, 把勸退書拍在他面前。

商肖寒雙眸閃了閃,終究沉默。

“那我直接去校長室。”她挑挑眉, 轉身就走, 眉宇間是一往無前的倔強。

“等等”商肖寒肖寒站起來喊住她, 聲音猛低了幾倍“沒用的。”

“爲什麼?”寧西若回眸,眸間一片晶亮。

“他也幫不了你。”商肖寒沉沉的說, 神色間越加的模糊。

“是不是又有什麼勢力在背後操縱?”寧西若的聲音也沉到底,冷誚的不可方物。

商肖寒愕然的看向她,她灼灼的瞭然的神情就此定格在他眼中。後來商肖寒在說到寧西若時總會用到一個詞:通靈。他說,這個女孩就是太聰明,聰明的讓人不知該如何去疼去寵。

“你可以去找銘楚。”終於他避開她的鋒芒, 嘆聲說“他或許可以幫你。”

“這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他搖頭, 這一次坦誠的徹底“我真的不知道。”

剛走出辦公室, 寧西若就收到葉銘楚的電話。

“現在在哪?”他問, 聲音很低很沉, 透出急切。

寧西若握着手機,卻只咬着嘴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不說話?”葉銘楚聲音又沉了沉。

寧西若抹抹淚水, 收起手機,重重靠向牆面,當真是身心俱疲。

"出了這樣的事,怎麼不告訴我?"葉銘楚來的很快很急切,可是對她說話的聲音卻是溫柔的。

寧西若擡頭看起頭,就看到他的臉。有人說,中國男人最大的特點是溫柔,一種有責任感的溫柔。此刻的葉銘楚就是這個樣子,一向冷硬的容顏上雋刻的就是那種溫柔的憐惜。

“看來以後你要養着我了。”她吸吸鼻子,渾沌的眸間是弱弱的光芒,迷惘的像個遺失了玩具的小孩子。

葉銘楚手一震,心裡的柔情也無限擴大,擴大到無際無邊。

“求之不得。”然後他笑了,將她攬進懷裡。

她低頭埋進她懷裡,悶悶的不再出聲,從來沒有過的柔順。

六月的陽光很耀眼,但寧西若在如此耀眼的日光下,卻陡然有冰冷的錯覺。因爲在那個日光交接的眩爛時分,她看到了一雙冰冷,誚楚,遷怒的眉眼。如果說在當時當刻的她是迷惑的,甚至是忐忑的。那麼等到後來,她再去追憶時,她才恍然驚覺,那個時刻是一個終結,更是一個開始。因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些事她再無法逃避。

“語菲,你怎麼在這?”葉銘楚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閃過一絲疑惑,也閃過一絲精光。

聞言,官語菲開始冷笑,笑意張狂無忌卻也悽楚激憤。

“葉銘楚,一直以來我敬你愛你,甚至多年來把你當成我唯一的信仰。可你是能這麼對我們的?”她指着他,一步步逼進,滿心滿眼都是大片大片冷酷到底的荒涼,枯絕和控訴“葉銘楚你怎麼忍的下心…”

“我到底做了什麼?”葉銘楚沉聲打斷她聲音裡開始有隱約的着惱。

“你問我你做了什麼?”她陡然尖銳起來,尖銳背後是大片大片的荒涼“難道你心裡面沒數嗎?”

見他神色驀地變了變,官語菲冷意更赤,鋒芒越囂。

“葉銘楚,你自來最是不可一世,容不得自個敗北於任何人。可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竟然..."她突然哽住了,飛快的別過頭去,卻依然沒阻住有淚墜落地面,然後迅速蒸乾。

寧西若微驚,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打住了。他們倆一個沉,一個涼,氣氛凝結的讓人窒息。那一天官語菲終歸還是沒再說什麼,可是不知爲何看着她的背影,寧西若突然就覺得莫名的悲傷。似乎從那個時候她就隱隱有預感,預感到從此以後的官語菲再也沒有從此之前的明朗。那個女子的愛情由此枯竭,也由此重生。在那個時候,寧西若只顧着去追究官語菲的孤絕,卻沒有發現在她身邊葉銘楚的慌亂與忐忑。她不知道,在那一刻,在掙扎着的其實並不只一個人。

從那天起.寧西若沒再回學校,而是呆在葉銘楚那裡。而葉銘楚也會每天早早回家,陪她一起說說話,聊聊天。這樣的日子安靜的閒適,閒適的讓人懈怠。有時候一個獨獨坐着發呆時,她都會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她從來沒想過,有這樣一天,那個曾經被她隔離在防衛線以外的男子會融進她的生活,而她似乎並不排斥他的存在呢。這一路走過來,她帶着刺,爪牙舞掌的很容易刺傷人,而他卻是一次次縱許了她的任性。一直以來,她以爲他給她很多難堪,其實,在另一個層面上說,何嘗不是他領她走過一場場的悽惶?這其中是愛是恨原來早就模糊不清了吧。

葉銘楚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寧西若:盤膝坐在地毯上,託着下巴呆呆望着外面出神,在她左右是分佈的凌凌亂亂的一打白紙。

“回來了?”聽見腳步聲,她立馬回過頭,看向葉銘楚,眸中閃着清清柔柔的光,讓他莫名的暖心。

葉銘楚點點頭,也在她身邊坐下,順手拿過一張白放在手上,略一打眼,忍不住笑着說,玩笑意味十足:“你不是說讓我養着你嗎?這才幾天,就想反悔了?”他手上拿的是一份文件的翻譯。

“ 女人只有經濟上獨立纔有人格上的獨立。”她也笑了,一絲嬌俏的頑皮在清澈的眼睛中越積越深“萬一哪天你不管我了,我還不至於流落街頭啊。

“就算有這麼一天,我想也是你先不管我在先。”

“爲什麼?”她仰臉看着他,他的容顏印在她眼裡,成爲一幅悠遠的山水畫,美好的讓人想要傾賴。

葉銘楚卻不肯說,忽然靠近她,捧起她的臉,吻下去,很輕很柔很鄭重,像一個如獲至寶的孩子。

似乎被他的舉動嚇住,寧西若的身體繃的始終繃的緊緊的,一張小臉上全是誠惶誠恐。

“寧西若,你在緊張?”葉銘楚很快就放開她,看着她埋的低低的頭,笑的很放肆。

“我…”她惱怒的怒的瞪向他,但其實折射出的鋒芒很弱,再加上她一張漲的紅的根底的難爲情的容顏,只會讓人更覺憐惜。

葉銘楚略略挑眉,掰開緊緊攥着他襯衫的她的手,頓時有一陣涼涼的氣息躥進他體內,而她的手心裡更是密密的全都是細汗。

寧西若一窘,忙把手縮回身後,別過眼去不理他,可即便如如此,她臉上的燒度還是持續不退。

看着看着,看着眼前極力掩飾驚慌失措的女子,只消一個瞬間,葉銘楚的心就變的很柔軟很柔軟。原來愛情的的淪陷竟是如此簡單,不過是一個最平常的動作,都可讓人從此萬劫不復。

“你最不相信愛情,所以如果放棄,你最先選的一定是愛情。你對誰都你對誰都肯寬容,唯獨對我最是嚴苛。所以寧西若,好像我們之間只有你棄我的份。”

“呃”寧西若一愣,對他突然說這些話似乎破爲驚惑,不過她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不一定”她反駁“誰更薄情還不一定呢。”在當時,他們相互調侃的時候,也許誰都忘記了一個詞叫做一語中的。

這樣悠悠閒閒的過了十多天,學校的校長突然找到她,告訴她說勸退令撤消了,她可以回學校了。收到這個通知的時候,寧西若沒有任何高興,反而覺得很可笑。

“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校長,您總該給我一個理由吧?”寧西若的態度很冷,隱帶率性而爲的譏誚。

“寧西若,不要仗着自己還算漂亮,就連基本的禮貌都忘了。”被她的越禮反斥所激,老校長顯的很是惱火,立刻擺出一幅諄諄教誨的老學究模樣“你畢竟是後輩,起碼的尊師敬長都不懂嗎?”

“我…”寧西若苦笑,失語。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不要憑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處處留情。”老校長依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女孩子要懂得自重,不要攀附權貴,否則早晚要出亂子的。”

"這次你惹了官家,他們不肯放過你,是葉家出面幫你擺平。但你想過沒有,這官家葉家是怎樣的人家,是你想招就招想惹就惹的嗎?” 等耐心說教的老校長再擡頭的時候,早已看不到寧西若的影子了,直氣的他大罵孺子不可教。

寧西若說要見葉銘楚時,立刻有人阻止了,理由是官二小姐剛進去。

“那敢情好啊”寧西若倒笑了“正好一塊都見了。”說着,直直闖入內室。誰知,還沒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葉銘楚和官語菲兩人都在怒頭上。

“葉銘楚,是你撤消了對寧西若的勸退。”這是官語菲的厲斥,一反平日裡她對他的乖順。

“是又怎麼樣?”葉銘楚的聲音裡也覆上一層冰“我還沒問你,你憑什麼無緣無故加這個罪名在她身上?”

“好一個無個無緣無故?”她冷笑“葉銘楚,她是在代你受過。”

“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點。”葉銘楚越加的沉不可測。

“我姐和司墨哥那件事是你在背後背後操縱,對不對?”

“語菲,不錯,有進步。”葉銘楚漠然一笑,笑意中冷意更盛“你現在竟然學會調查我?”

“我姐姐也是你妹妹,也叫你哥哥。你怎麼能對她做這種事情?”官語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裡面承載的內容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心如死灰的失望“銘楚哥,就爲了一個女人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這根本就是小人行徑…”

“住口”葉銘楚突然打斷她,顯得很煩躁“你懂什麼?”

“你以爲用這種手段逼走司墨哥,就可以得到寧西若嗎?不可能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是把黑白分的很分明,沒有任何含糊的人,你說我把這件事告訴她,她會怎麼做?”

“啪”的一聲響,葉銘楚掀翻桌上所有的東西,一時間杯裂聲,墜地聲,摔落聲,聲聲齊響,當然其中更清晰的還有他一句冷斥“出去!”

然後室內是一片死寂.

很長時間之後,官語菲纔出來,臉色很難看。

“寧西若?”甫一擡頭,看見寧西若,她當真是定住,一張臉上什麼表情都有.

寧西若面無表情的看看又瞥一眼辦公室內一臉陰鬱的葉銘楚,輕巧巧的點點頭,轉身就走。

“你聽我解釋。”葉銘楚疾步追出來,扯住她的手,看着她一目的懇切。

“那好,你說。”寧西若果然停下來,回眸看着他,一雙眼睛無慍無怒的,清透的讓人心慌。

“我…”他低下頭,反倒不知要說什麼了,只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漸漸變涼。

“葉銘楚”她輕籲一口氣,看了看拐角處探出來的好奇的腦袋,說:“等晚上吧!你解釋給我聽。"說着,抽出手,真的走了,沒回頭。

“寧西若”不想這次換官語菲很快追上她。

寧西若剛要回頭,就“啪”的捱了一掌,半邊臉立馬火辣辣的疼起來腫漲起來。

“這筆帳你替他還。”

“從這刻起,我們兩清了,寧西若,你最好給我記住好好愛他。否則,否則…”她跺跺腳,有認命一般的頹然“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寧西若被她的舉動驚的半晌纔有意識回來。

“官語菲,你還是心疼他的,對不對?”寧西若終是輕嘆一聲,清凌凌的中說不出的幽然.

她的身子微震,然後才咬牙切齒的說一句“是,我恨他,但我更心疼他.”

說着這話的同時,她的身形並沒有停頓.直到很遠的,她還有一句話飄了過來.她說:"寧西若,他是真愛上了你了。”

有些人的恨總是會被愛抵去.官語菲就是這樣的人.因了那份愛的心意,所以肯原諒他所有的對,甚至還會說要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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