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麼子?”面對哥哥,張翠雲又想起了剛纔的事,怒問。
“真是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這麼快就不要哥哥了。”
“你還有臉講?”張翠雲又羞又怒,一個健步衝去,強行將張青川拉下馬,指着他鼻子叫道:“你看看我不在的時候,家裡被你整成了麼子樣子?阿媽吸大煙差點被吸死,你居然不曉得,你講,你還有麼子臉讓我叫你一聲哥哥?”
“這個……這個……妹妹,阿媽非要吸,你讓我有麼子辦法?”
“這樣的事你也能依阿媽?你這麼心軟,將來如何能繼承家業?不行,我越想越氣,快讓我再揍你一頓,讓你長長記性。”
張青川“啊”地怪叫一聲,轉身就跑。
張翠雲也沒追,反而隨意指着一旁的一命護衛:“你給我下來。”
兩匹馬到手!
張翠雲將王世華扶上馬,自己也騎了一匹,揚長而去。
到了張青川開的鴉片館前,張翠雲看了眼大門口高掛的兩個燈籠,再看看半開着的大門,一把跳下馬就要向裡面衝,王世華趕緊拉住她,問道:“你要搞麼子?”
“看着心煩,一把火燒了乾淨。”
“這個我沒意見。不過,你得先把裡面的人趕出來,燒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這些煙鬼燒死一個乾淨一個。世華,你別管,在這等着我!”
王世華巴不得如此,左右掃了眼,見沒張家的護衛,當即放手。
別人燒鴉片館會先把裡面的人先趕出來,可張翠雲倒好,悄無聲息地進去,不動聲色地點火,喜氣洋洋地出來。
等她拉着王世華到張府時,這家煙館已經火光沖天,濃煙漫天了。
後來才知道:有六人被燒死,全都是大煙鬼。張家說這是意外火災,別人就算知道是張翠雲乾的,可誰敢去告狀?
在張家住了好幾天,一直等張劉氏能下地走路了,王世華才和張翠雲帶着厚禮向虎牢縣出發。
湘西窮,槍支彈藥少,就更別說輕機槍之類的東西。王家沒有軍火的路子,這些年有錢都買不到好槍,平日裡都是靠着零散的收購拼湊了一些。輕機槍就只有一把,還是花了大價錢從別人手中賣了把打壞了的,後來找人修好,勉強能用,卻老卡殼。
王世華在忠義旅見識過這些殺傷力巨大的武器,自然急切的想擁有。
他結婚第二天頭一個接見的就是虎牢縣袍哥老大彭虎介紹來的軍火販子,可惜,對方快槍有一些,但沒有輕機槍之類的東西,不得已,王世華只能親自去拜訪彭虎,而且,他還希望能從張聞天手裡再賣一些武器。
張聞天現在正擴軍,沒武器賣。好在彭虎看在重禮的份上,給他介紹了一條軍火路子:他跟上海去青幫一個姓唐的老大是把兄弟,估計能從英租界里弄到輕機槍,不過價格奇貴。
王世華大喜:只要能弄到,不管多貴都值得。
趕緊派人帶着彭虎寫的介紹信到王家坪,讓江叔別坐牢了,帶家裡懂行的人親自去上海辦這事。
在虎牢縣活動了半個月,只弄到二十三條槍,又回到張家堡住了好**天。一趟下來差不多一個月,王世華才動身回家。
在老司城住了一晚上,派人到縣裡電報局給江叔發電報:事情進展如何?
江叔在約定的時間裡發回電報:所要的三百條快槍,五十把盒子炮和四挺輕機槍,對方有貨,已經談妥價格,但上海海關盤查的特別嚴厲,大家正在想辦法把武器運出來,請多給些時日。
江叔辦事老練,王世華自然應允。
第二天到王家坪,給阿爹阿媽請安,阿爹看都不看他一眼,讓王世華有點尷尬,到是阿媽和兩個小媽,對自己熱情多了。
深夜,剛跟張翠雲在牀上辦完事,王世華光着身子下牀喝水。
“咚!咚!咚!”
“哪個?”
“世華,穿好衣服,馬上出來,要快!”
居然是阿爹王吉安的聲音,讓王世華有點意外,而且聽其言語中的意思,有大事發生。王世華趕緊穿衣服,一旁的張翠雲也從蚊帳中伸出頭,輕聲問道:“世華,麼子事?”
“不曉得,但阿爹叫的這麼急,可定有大事。”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先睡,我去看一下就回來。”阿爹沒叫她,看來,這事是不想讓張翠雲知道。王世華心頭有些好奇。
出門,見阿爹一個人杵着柺杖站在走廊上等着,王世華趕緊跑過去,道:“阿爹,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下人們了?”
“別講話,快扶我走小門,馬車在外面等着。”
出了小門,就見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門口,老陳親自駕車,周圍沒有護衛。這讓王世華好奇心更重了:阿爹的專用馬車坐着舒服有寬敞,而且,什麼時候讓親衛趕馬車了。到底是麼子事,連個護衛都不帶。
上了馬車後,裡面出了兩根板凳外,就只有一個大大地食盒。
“阿爹,這大半夜的,您要出門怎麼也不多帶幾個人?”
王吉安喘着粗氣,指了下板凳,等王世華坐下後,正色道:“兒啊!我想通了,我確實不如你。與其牽絆着你,還不如把一切都交給你,讓你自己去折騰……你記住,等下無論見到麼子人,都要行大禮。”
“阿爹,我都被你搞糊塗了,你能講清楚點麼?”
“你曉得我們爲麼子被稱爲家主?”
王世華知道這話問的蹊蹺,也不來虛的,很乾脆的搖頭。
“就是因爲我們手底下有一股誰都不敢小瞧的力量。”
王世華驚的一把站起來,腦袋碰到了車棚,又捂着頭蹲地,卻顧不得疼痛,驚訝的看着阿爹,小聲問道:“阿爹,你是講?”
王吉安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這股力量,纔是四大家族相互之間的牽制和對外的威懾力。只要有他們在,別人就不敢對四大家族不敬。就算是家族敗落了,只要有他們在,就能重新崛起……兒啊!我想了很久,覺得你鉤子叔罵的對,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我都老了。但我王吉安英雄一世,好歹還有些決斷能力……趁我還沒老糊塗之前,把它們交給你,你要善待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一定不要用。”
王世華搓着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你小子麼高興的太早,今天只是帶你去認識一下,想要真正掌握他們,你得先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到那時,我這輩子的擔子就算是完成了,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了……你愛搞麼子搞麼子,我不管,也管不了你。”
“嘿!嘿!”王世華樂的傻笑起來。
“你對老四的事……”
“阿爹,我曉得我做錯了,讓你傷心了。”
“狗屁!老四那是咎由自取,傷心雖然傷心了點,可你真當我是爲了這個而不搭理你?”
“那是爲麼子?”
“就是爲了現在。”王吉安眼神裡閃爍着得意:“家裡人多眼雜,你清洗的又不夠乾淨,還得我幫你一把……不得已,只能這麼偷偷摸摸地帶你出來。嘿!嘿!想想二十七年前,你阿爺也是在這樣黑燈瞎火中把我叫出來,帶我去認識那些人,當時啊,我比你還激動……”
夜色中,這輛馬車沒有掛上風燈,也沒有馬鞭子聲,悄無聲息的穿梭在黑暗裡。
王吉安嘮嘮叨叨地說着,王世華默默地聽着,還得時不時配合一下,當個好聽衆。時間就這麼流逝着,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馬車停下,老陳在外面輕聲道:“老爺,到了。”
王世華拉開簾子向外一看,嘿!走了大半天,居然才跑到離王家坪不過三裡地的山神廟前。
想想,又釋然:作爲家族最核心的力量,必然是受人矚目,爲防止被別的家族派來的探子發現,繞着圈兒的打轉,甩開這些人是很有必要的。
下車,進廟,等馬車離開後,在破桌上擺開酒席,放上一盞煤油燈,悄無聲息中,王世華滿懷希望的坐等着這些傳說中的人物現身。
等了一小會兒,王世華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掏出懷錶看了眼,快凌晨兩點了,便小聲問道:“阿爹,都這個時候了,他們怎麼還沒來?”
“你急麼子?還沒到時候。”
又等了一會兒,王世華又看了下懷錶,已經是凌晨兩點正,正要提醒一下阿爹,卻見門口悄然地走進一個人。一看到他,王世華下意識的站起來,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這傢伙不就是經常因不洗澡,而被自己踹的那個叫花子麼?
四十歲左右的叫花子邊抓着身上的蝨子邊邊進門,對王吉安笑着抱了下拳。
見王吉安起身回禮,王世華感覺到左腳背一痛,醒過神來,趕緊抱拳回禮。
叫花子笑眯眯地點點頭,坐下就開始喝酒吃雞。
王吉安也不說話,就這麼含笑看着。
叫花子喝了半壺酒,吃了半隻雞,站起來看着王世華。
王世華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王吉安一巴掌拍向他腦袋,叫道:“發麼子愣?快給你劉進叔磕頭行禮。”
等王世華磕了三個響頭後,王吉安起身抱拳笑道:“我是不成了,今後還望你對世華多加照拂。”
叫花子點點頭,抓起半隻雞就走人了。
事情簡單的讓人無法相信,王世華忍不住問道:“阿爹!就這麼完了?”
“那你還想怎麼地?”
“我是覺得這也太簡單了點吧?”
王吉安坐下,喝了口酒,沒好氣的看着王世華,道:“你是聽戲聽多了,這種事,越簡單越好,複雜了,反而亂人心。”
王世華想了想,點點頭。
三點正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