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同學駕到,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再怎麼講,我也應該儘儘地主之誼。”
百姓們漸漸散去,可田家霜卻反而有些急了,要不是看自己身邊就一個管家兩個護衛,而王家護衛人太多,又剛發生了這麼嚴重的大事,讓他不好動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否則,他早就硬闖了。
可護衛們也不敢過於得罪他,又不能放他走,只能用身體阻攔,盡說軟話。但不知怎麼地,護衛們越是如此,田家霜反而越發囂張,或者說越發急着要走人。
就在雙方嚷嚷時,王世華的聲音想起。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腔調,田家霜立馬就停下,面色一冷,看向迎面走來的王世華。
田家霜是真正的富家哥,從小到大,除了吃喝嫖賭、欺負弱者外,就沒經歷過什麼事。雖然恰逢家道大變,可他無論是膽量還是閱歷、城府,都無法跟敢親自打着護衛們冒着槍林彈雨衝鋒的王世華相比……王世華打破他腦袋,卻沒得到什麼處罰,讓他丟天大的臉面,如今還耀武揚威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要有好臉色纔是怪事。
“王世華,你少跟我扯淡,我們倆雖在同一間教室裡讀書,可打從認識的那一天起,連朋友都算不上,何來同窗之情?”
王世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呵呵地向他走過去。心頭卻有些訝異:你這話雖然說的絕,可你這語氣卻顯得有些虛張聲勢,甚至有點色厲內荏。難道說,真如二林猜測的那樣,是你派人來刺殺我的?
可轉念來一想,又不可能。刺殺家主這樣的驚天大事,無論是否成功,只要讓王家找到線索,纔不會管是否找到真憑實據,保證屠的全家連條狗都別想活下來。這樣的大事,別說正在坐牢的前任縣長,就是他老子還當着縣長,恐怕田家家主爲避嫌,也會第一個把他全家抓來交給王家處理……這是大家共同維護的體制問題,沒有絲毫人情可言,也跟家族體面無關。要不然,誰家沒有蓄養幾個死士刺客,非要鬧得大家都死光了才甘心?
再說了,他老子坐牢,那是家族鬥爭的犧牲品,怪不得誰……王世華是很想把他老子弄死,但畢竟沒有成功,那麼,按規矩雙方的仇恨就還沒深到如此地步。等事情過後,雙方坐在一起,虛情假意的喝喝茶,聊聊天,雖然內心恨不得一把掐死對方,但表面工夫都會維持住,這就叫禮數。數百年來,世家大族一直是這麼玩的。
但心頭畢竟生疑,找個藉口把對方留下,等調查清楚後,大不了給對方賠個不是。王世華一路而來,打的就是無論如何也得將田家霜留下,所以纔會一上來就親熱的扛起了老同學的大旗來拉關係。
“老同學,看你這話講的……”王世華親熱的拍了下田家霜的肩膀,卻被田家霜肩頭一偏躲了過去,王世華也不生氣,反而笑的更爲友好:“當時我們都年輕,做事不經過腦子,衝動了些。現在想來,都是笑話。”
“我現在也沒老…”見田家霜怒視過來,王世華正色的抱拳,對田家霜一禮:“對…我們依然年輕。不過,不管過去誰對誰錯,我在這裡先跟您道聲對不起…”
然後直起身子,看向田家霜,見田家霜面色中帶着幾分不屑的冷笑,王世華就當沒看見,笑道:“我們畢竟一起同窗苦讀三年,這份同窗之情,一輩子也抹不掉……”
話還沒說完,田家霜卻揮了下手,打斷他的話,道:“好了…既然你了道歉,我接受。我還有要事要到重慶去,我現在是不是可以離開了?王家主~…”
“看你這話講的,自然可以離開。”說到這兒,見田家霜轉身就要走人,王世華一把拉住他,笑道:“不過,你既然原諒我了,那我們就還是同學加朋友。走…走…走…今兒我們定要好好喝幾杯,一來敘敘朋友之義,二來聊聊同窗之情。”
“我……”
“別你你我我的,是條漢子就痛快些……今兒你要不跟我喝個一醉方休,要讓老同學們曉得了,還不得笑話我王世華不曉得怎麼爲人麼?”邊說邊勾肩搭背,半裹挾般勸說的將田家霜帶出門。
田家霜力氣哪有王世華大,掙扎着想說什麼,王世華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一到門口就對外大聲叫道:“都還愣着搞麼子?難得我老同學專程來看我,還不快去把馬牽過來?”
“真是的,一個個純的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養你們還有麼子用?”又對正要開口的田家霜笑道:“怪我沒管教好他們,讓你見笑了。不過,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們。”
“來了…來了…”早就準備好的王二林,立即牽馬過來,然後笑嘻嘻地對田家霜道:“請田少爺上馬…”
“我這真是有急事要去重慶…”
“再急也不差這一天。你放心,回頭我送你幾匹快馬,保證能把這時間節約出來。”說話間,就把田家霜往馬上送,嘴上還叫着:“你是不曉得,家裡人都曉得我喜歡馬,專門給我設了個馬場,立馬養着好幾百匹馬……”
這可不是吹牛,以前彭鵬所在的小王家坪,自從彭鵬帶人搬到青花寨落腳後,小王家坪就被改成了馬場和練兵之所。馬場之大,湘西從未有過,裡面的馬兒不下四百匹。
等田家霜上馬後,王世華跳上馬,在田家霜的坐騎上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痛,長鳴一聲,撒腿就跑……如此一來,田家霜就是想下馬都不可能了。
就這樣,半裹挾半說笑的把田家霜和他所帶的三個人,全帶進了老司城。
爲了能留住田家霜,王世華請來了江叔和虎叔、靜叔、江守成作陪……有這些長輩在場,鎮得住場面,讓田家霜不好找藉口開溜。同時,這幾位都是老江湖,說起風花雪月來,那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可以讓田家霜在不知不覺中把時間忘掉,從而給王世古多留些審訊時間。
果不其然:一開始,田家霜還很警惕,甚至有些緊張,一個勁地說喝完這杯就告辭。可在幾位老叔的‘陪伴’下,他被灌的漸漸忘了時間。到最後,反倒是他頻頻勸酒。
兩個多小時後,田家霜喝的滿面紅光之時,卻見王世古順着門口,露出半邊臉,向王世華看了一眼,微微一點頭又縮了回去。
王世華大喜的趕緊藉口上茅房,開溜。
一出門,王世華就愣了一下:只見大門兩邊各蹲了十多個全副武裝的漢子,拿着刀槍和繩索準備着。仔細一看,原來都是王世古手下的執法隊隊員。
還沒等王世古開口,王世華把他拉到一邊,問道:“這是搞麼子?”
王世古苦笑道:“家主,審出來了。”
“你是講……”王世華心頭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又看向王世古,見王世古點點頭,王世華還有些不相信似的問道:“不會是哪個刺客見左右都是個死,一通亂咬就把他給咬出來了吧?”
“不會…”王世古堅定的搖頭,從懷裡掏出個本子遞給王世華,道:“這是審訊筆錄,您一看就曉得了。”
見王世華翻開筆錄認真看了起來,王世古在一旁笑道:“家主,講句冒犯您的話,那個刺客也算條漢子,無論我對他怎麼動刑,甚至砍了他左手三根手指頭,他也沒交代。最後二狗子派人來傳您的命令,講時間緊迫,要我必須儘快審問出來。我一急,提着薄刀(跟手術刀差不多,求的是動刑時的鋒利度)就衝了上去,一把抓住他下面那玩意兒,把刀比在上面,對他講‘左右都是個死,是要臨死前當太監,還是死的像男人?給個痛快話…’他的臉色立馬就變了。然後我趁勝追擊,說‘要敢不老實交代,我把你這玩意兒分成二十段,要讓我發覺哪句話,甚至是哪個字有假,我就切一片下來。’這傢伙立馬就交代了。嘿…嘿…”
說的輕巧,但僅從他這隻字片語中,就能想象當時的場面絕對會讓受刑人感到極度恐懼,王世古的面色也絕對不是現在這種笑容。
秦川是個職業刺客,自然明白這一行的規矩:認錢不認人,更不會問緣由。所以,他交代的也僅僅是田家霜請他刺殺王世華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
看完審訊筆錄,王世華低頭想了想,雙眸露出寒光,冷冷地說:“進去,抓人,立即審問…”
說完,還冷冷地嘀咕:“我他媽的很好奇,我到底哪兒把他得罪的這麼紮實,讓他這麼下死力氣,非要弄死我不可。”
王世古興奮的舔了下嘴脣,笑如餓狼,立即帶人如虎般的衝了進去。
事實證明,王世華在演戲,田家霜同樣在表演:表面上喝的二麻二麻的,心中卻保持着高度警惕。只是,他畢竟太年輕了,又沒經歷過真正的廝殺,經驗太淺薄了,面對危險所作出的瞬間反應,連個菜鳥都算不上。
一見王世古帶人衝進來,而且王世古對他冷笑,田家霜就知道事情敗露了。站起來就掏槍,槍口居然對準王世古……這就是沒經驗的表現,要不然,他最少也該趁幾位陪坐之人愣神的瞬間,用槍口把離自己最近的人抓起來當人質,而不是下意識的對準抓捕之人。
結果可想而知:靜叔和虎叔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知道王世古掌管家族刑獄,到這兒自然是來抓人的。見王世古看向田家霜,立馬醒悟過來。幾乎同時暴起,一人抓住田家霜的一隻手,一把將他按在酒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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