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投石機,因陸地戰使敵我雙方的短兵交接,相互交戰交纏在一起,而無法投石,就把一股腦的怒火發泄在了江面上,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彈射而出,落入戰艦中,此時應戰艦的密度太大,造成了命中率特高,結果就是大多數艦船縷縷中彈。
中彈創面打、造成了破爛不堪的船隻,一艘接一艘的在江面上傾斜、沉沒,沉船上的士兵拼命逃生,有的在江面上拼命向岸邊游去;也有的向其它艦船上攀爬;還有的乾脆順江游到木柵欄,成了守軍的俘虜。沒擊沉的艦船開始突圍,爭先恐後的向後方退去。
這一天的戰鬥,以雙方巨大的慘烈犧牲爲代價,終於結束了。沐英很快的指揮部下,清理戰場,救援傷員,將戰死的將士遺體送至安全地帶,登記造冊,準備火化。敵軍的屍體也堆在一起火化了,敵軍傷員能動的,予以送回,不能動的送至後方醫治。
繆永忠將軍則帶着剩餘的水師,在加強最後的一道防線——宜城。宜城在長江的江北岸,緊靠着長江,在這裡長江江面較窄,南岸是高山區,山勢陡峭,山邊是一個天然的湖泊。在南岸與湖泊之間是一片沙灘,這個沙灘卻讓繆永忠將軍大傷腦筋,不知道如何佈置防守纔好。
他派人請沐英前來查看,沐英將第十道防線的指揮權,暫時交給了繆永安將軍,自己帶着孟達等親衛,騎馬直奔宜城,這段路程也就十里左右,一陣疾馳就到了。
趙權從應天帶來的三萬新兵,就在這裡協同防守着,由王正明的助手陳宇旺都尉統領。
沐英仔細的查看了這裡的地段,心裡默默的計較着,繆永忠跟着自己的女婿身後,默默地打量他,這段時間把他累壞了,整個人顯得又黑又瘦了,眼眶都凹下去了,老丈人心疼着自己的女婿。
沐英看了這個地形後,對老丈人說:“北邊可以利用宜城城牆進行守城,估計陳友諒暫時不會去攻城,他會將大部分兵力放在南岸,南岸是塊三里路寬的沙灘地,此處不易防守,乾脆就不守,他的水師士兵就是過去了,沒了船,他們只能望江興嘆。”
“我們到了宜城,只要守住宜城和江面的木棧道就成功了。可江面的木棧道不好守啊,怎麼辦?在木棧道的南岸周圍,用木柵欄圈出兩到三層的空地出來,放上弩箭和投石機。說白了,最後的這道防線,只有兩路作戰,一路是江面;另一路是南岸的這塊開闊地。”
“我們現在手上有一萬騎兵,我立刻再從應天城調來一萬騎兵。將二萬騎兵隱藏在山邊峽谷裡,作爲奇兵,關鍵時候殺出來。”
爺兒倆商量完畢,這裡由老丈人負責執行,沐英給馬伕人寫了一封信,讓孟達派出一名親衛迴應天城送信,自己率領衆親衛回到了第十道防線。
晚上,沐英又給義父朱元璋寫了一封書信,言明瞭目前的狀況,並預計自己還能堅守十天至半個月的時間,希望義父早點率大軍返回,令一名親衛前往淮北送信。同時,令孟達用飛鴿傳書給王正明,急需大量的投石機和弩箭、弩弓。
這一天的鏖戰,除去傷員外,南岸只剩下了一萬五千來人,北岸只剩下了一萬三千人,上次王正明送來的五千新兵,大部分戰死了。一萬重型弩兵只剩下了六千來人,貳佰來架弩弓只剩下了八十來具,其餘盡皆損壞,三十臺投石機,壞了十臺,其餘二十臺也需要修整。巢湖水師傷亡了四萬多人,虎威軍傷亡了三萬多人。近兩個月的阻擊戰,估計斃敵十多萬,擊沉戰艦六十來艘。
在夜色中,沐英在第十道防線上巡視着,到處可見身上血跡斑斑的士兵,倒在一遍躺着,睡着了,一天的戰鬥,他們太累了。
沐英知道,陳友諒的大軍在消耗戰中,一挫再挫,銳氣盡失,但其實力仍然不可小覷,不是自己目前的實力可以抵擋的。
走在黑暗中,衛兵們遠遠地跟在身後,都不敢驚動這位,在沉思中的年輕將軍。沐英想起了先生,如果先生在此,他會怎麼做?如何破局?借力?無處可借了,借勢?如何借?
先生常講,兵法雲: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也;混混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也。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其大意是說,在旌旗紛飛人馬混雜的情況下指揮作戰,要使自己的軍隊保持一定的秩序而不至於混亂;在併入潮涌、混沌不清的情況下組織作戰,要能是自己的軍隊守衛詳解,園運自如,而不會被打敗。善於用兵打仗的人,總是重視造成一種必勝的態勢,而不苛求於下屬,所以他們能夠選擇人才去利用和創造必勝的態勢,能夠利用和創造必勝態勢的人,他們打起仗來,就像轉動木石一樣。木石的性質是放在平坦安穩的地方就靜止不動,而一旦放在險峻陡峭的地方,就會往下衝滾,勢不可擋。而這正是所謂的勢。
自己這段時間,每次都是在與陳友諒大軍在硬拼,雖然有時是在借勢,可實際上就是在硬碰硬,結果殺敵十來萬,自己也損失了八萬人左右。實在是得不償失啊,不能這樣硬碰了,得想個辦法,否則,不等義父的大軍回來,自己恐怕就要折在這裡了。
沐英腦海裡靈機一動,何不就在宜城南岸的開闊地上大幹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那片開闊地既是自己的劣勢所在,何嘗又不是陳軍的墳墓所在。狹窄的地方,險要好守,可雙方的消耗太大,這些天來,騎兵一直在做後勤保障,就是因爲地方狹窄,施展不開啊;開闊的地帶不好守,可是迂迴的空間卻比較大,能發揮我軍的靈活機動性。敵軍的優勢是在水上,而我方的優勢是在陸地上,我只要堅守江面,而把大量的敵人引入開闊地,發揮我軍騎兵、步兵陸戰的優勢,大量的消滅敵軍,爲義父掃清障礙。
沐英叫過傳令兵,通知各部將軍連夜議事。繆永安、繆永忠、俞通海、張德勝、趙猛、趙權、顧德強、陳宇旺等人,說明了放棄第十道防線,連夜移防至宜城,因陳軍拆除第十道防線的設施,至少需要三天。我軍正好利用這三天的時間,在宜城佈防,全軍堅守宜城。
繆將軍等人均無意見,這些天的仗打下來,大家都很信任這位小沐將軍,加上又是繆家的女婿,所以巢湖水師都很服氣沐英。
各部回營後,按照規定不許點火把,在黑夜中,悄悄地收拾各部的物資、器械,利用小木船運往宜城防線。
天亮後,沐英帶領各位將軍站在南岸的大堤上,看着這一片開闊地,沐英命令水師士兵在開闊地上,挖三道壕溝,寬兩長、深一丈。使敵人無法衝鋒,要想越過壕溝,只能搭建木橋,只要敵軍敢來搭橋,我方用弓箭招呼他們。
在最後的一道壕溝邊,即我軍這邊,建立一道木柵欄,搭設三層戰臺,一層依然是長槍手,二層是重弩,三層是弓箭手。
如果敵人從山邊湖裡泅渡過來,我軍則不阻止,待敵人批量過來後,交給我軍騎兵來對付。
這麼一佈置,各位將軍們都心底開朗了,出現了少有的笑容。繆永安將軍問:“假如陳軍從湖裡直接繞過我們,怎麼辦?”
沐英笑道:“陳友諒沒了船,他過去了也沒用,步行到應天城?好幾幾百里路,沒有給養、後勤、輜重,他什麼都不是,隨便一個守城部隊都能收拾他們。”
繆永安將軍笑了,你小子鬼精鬼精的,陳友諒碰上了你算他倒八輩子黴了,沐英說:“是他惹上了義父,倒黴了”。
天亮後,陳友諒大軍發現對面守軍陣地上,一片寂靜,毫無動靜,於是有膽大的士兵走近一看,高興的手舞足蹈,大叫:“他們撤走了,他們撤走了。”
陳友諒的軍隊一反常態,到處都是歡笑聲,陳友諒心情也很舒暢,跟身邊的將軍們有說有笑的,這段日子太壓抑了,近兩個月了,一直在攻堅,打的太辛苦了,總算是出頭了。
陳友諒笑着笑着,突然臉色好像疑固了,他對身邊大將說:“對方爲何主動撤退?不會是朱元璋大軍回來了?”
大將餘椿說:“馬上派出騎兵探子,向北面出去打探情況。”下面的校尉應了一聲,出去安排去了。
陳友諒吩咐其他大將們負責,命令水師迅速拆除陸地水面上的障礙,準備向下面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