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春只是流淚,並不說話。她受了委屈,又怎麼可能因爲他的一句話,氣就消了呢?
“孤還有事,你先休息。”田闢疆吻了吻她的脣,溫柔地說,“一會兒孤讓陳公公給你送點你最愛吃的慄粉糕,乖乖的,晚上孤就來看你!”
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香肩,緩緩走出了水月宮。
水月宮,實在不是個能讓他安心想事情的地方。此時,田闢疆需要個人來商量此事,可是滿朝文武聽到這事情後,又是如往常一樣,兩派吵個不停,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
田闢疆信步來到了鳳羽宮,這裡極爲安靜,而鍾無豔,又的確是個可以共商大事的人。
他緩緩走在那青石鋪的小路上,看着那一樹凋零的海棠,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水月宮永遠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景象,可是這鳳羽宮,卻總是冷冷清清,看起來有些頹敗的感覺。這時,他隱隱聽到海棠樹那邊,傳來了一陣吟哦的聲音。
“春光冉冉歸何處,更向花前把一杯。盡日問花花不語,爲誰零落爲誰開。”
田闢疆聽了,輕輕撥開一枝海棠,唯見一紫衣女子靜靜佇立在春風之中,她背對着他,那一頭如被天水洗滌過的長髮,隨着春風微微飛舞着。只見她身材單薄,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似乎一陣微風,就足以將她給吹走。
看着那美麗的背影,田闢疆不覺心中一動。
“鳳羽宮還有如此佳人?”他心中暗暗地想,“看來,孤對這裡真的不大熟悉。”
那紫衣女子聽到有人,連忙轉過頭來。那張掩住大半臉龐的黃金面具,在陽光下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田闢疆一見,頓時打了個冷戰,立刻清醒過來。這裡何曾有過什麼佳人,只不過是他的醜女王后鍾無豔罷了。
“大王?”鍾無豔微微一愣。
她隨即明白,田闢疆來這裡,肯定是爲了燕國的事情來的。如果沒有事的話,他又怎麼會踏進這鳳羽宮半步呢?
田闢疆有些尷尬,緩緩走了出來。
“想不到你還是個如此傷感的人。”他看着那張恐怖的黃金面具,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女人和傷感聯繫到一起。
鍾無豔淡淡一笑:“只不過是無聊罷了。不知大王前來,有什麼要事?”
田闢疆聽了,微微點了點頭:“進去談吧。”
一個絕妙的計劃,早已經在鍾無豔的腦海裡形成了。
利用燕國上層的矛盾,田闢疆出面支持太子平,燕國發生內戰。可是與此同時,一個意外出現在了,秦魏聯合攻韓,韓國比較弱小,向齊求救。齊韓趙楚一直交好,田闢疆有意派兵救援。
“這是攻燕的最佳時機,不能錯過!”鍾無豔冷冷地說,“韓國不會有事的,即使齊不出兵,趙楚也會相助的。”
“可是如果齊不出兵,趙楚是不會出兵的!”田闢疆搖搖頭,“這些年來,若非和三國聯合的話,齊國也未必有今天的。”
田忌也深表支持:“大王,此次若不出兵,以後恐怕就很難有這機會了。倒不如,假意答應,乘諸侯相互攻伐之際,一舉滅掉燕國!”
“這可是千載良機!”孫臏見田闢疆有些舉棋不定,那張蠟黃的臉漲的紅紅的,“大王若不當機立斷的話,以後若要滅燕,恐怕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田闢疆目光一冷,鐵拳重重地砸在那張黃花梨案上。
果然,一切如鍾無豔等所料。韓國以爲齊國果真會出兵,便和秦魏二國開戰。趙楚兩國起來相助,五國打成一團,難分難解。
“大王,您真的放心把虎符交給一個陌生的女人?”夏迎春瞪大了那雙桃花眼,“難道,讓我爹帶兵不行?他可是兩朝元老啊。”
夏太師手握兵權,他自然不肯鬆手的。
“此戰太過兇險。”田闢疆輕輕地拍了拍夏迎春的肩膀,“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太師。雖然燕國內亂,可是如果要一舉滅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太師是國之棟樑,又是國丈,你說,孤怎麼忍心看着他這麼大年紀去犯險?難道,你忍心看着白髮蒼蒼的太師上陣?”
夏迎春自然不願意夏太師有事。拋開父女親情不說,如果夏太師有事,那麼她無疑少了個最強勁有力的靠山。日後就算自己年老色衰的話,有夏太師這座靠山,即使田闢疆對她已經厭倦,他也不敢輕慢她的。
“可是,滿朝文武那麼多人……”她還是不甘心讓鍾無豔掛帥,“難道就沒一個能擔此重任的?”
這裡面,自然有夏太師的話。夏太師自己不敢上陣殺敵,滿朝文武又沒有一個堪此重任的,他便不想讓田闢疆攻燕。可是,如此攻燕的千載良機,如果他在朝堂上公然說這話的話,好像不大合適。
“如果有的話,你覺得孤會讓她上陣?”田闢疆冷冷地說。
夏迎春緊緊拉着田闢疆的衣袖,目光裡寫滿了擔憂:“可是她可信嗎?她嫁過來也沒多長時間呢,把虎符交到她的手上,萬一她造反怎麼辦?”
田闢疆聽了,目光一冷:“你放心,孤自然有控制她的辦法。”
“可是如果她打敗了呢?”夏迎春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
聽了這話,田闢疆緊緊地將夏迎春擁在懷中,聲音冷的幾乎夾雜着冰渣。那凌厲的目光,連夏迎春看了,都不寒而慄。
“那就讓她死在燕國。”他冷冷地說,“以後永遠別想踏進齊國半步!”
此戰,事關重大,他輸不起,齊國也輸不起。若非如此,夏太師早就派他手下的那羣酒囊飯袋上戰場了。
聽了這話,夏迎春倒希望鍾無豔上陣殺敵了。最好戰敗,死在燕國,埋屍他鄉,永遠不要回來!
遠方,朝陽殺戮着圍繞在它旁邊的雲朵,綻放出血一般深紅的顏色,絕美而華麗。
旗正飄飄,馬正嘯嘯。
鍾無豔披上戎裝,目光凜凜。
身邊,田忌也騎上了烈馬,威風凜凜地站在她的身邊。
孫臏身有殘疾,他只能坐在車上。臉色依舊是那麼蠟黃,可是他的目光看上去卻極爲明亮。他和田忌一樣,都渴望着一展抱負,如今終於有機會了,他們的內心未免有些不平靜。
田闢疆親自送鍾無豔出了宮門,輕輕地挽着她那冰冷的小手,溫柔地說:“放心吧。你走後,秋月就搬到水月宮,孤會派人照顧好她的。”
聽了這話,鍾無豔不禁心頭一顫。
“他要用秋月做人質!”她心中有些傷感地想,“也是,他沒有理由相信我的。”
“等你凱旋歸來之日,孤一定會讓她再回到鳳羽宮的。”田闢疆的聲音依舊非常溫柔。
他很少如此溫柔地說話,可是這溫柔之中,分明隱藏着刀光劍影。
鍾無豔率五都之兵,北依靠齊國北部的兵民大舉討伐燕國。燕國的士兵早就厭倦了戰爭,紛紛放棄抵抗,打開城門。齊軍長驅直入,進入燕國國都。子之戰敗,被俘後剁成肉醬,太子平被殺,王子職下落不明。僅僅五十天,如此神速便滅掉燕國,讓鍾無豔在七國的更加聲名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