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辦了個茶花會,邀請了金陵府許多有頭有臉的富商文人做客,大張旗鼓的比往年還要聲勢浩大。
有人猜測說這是爲了給知府的兩個兒子選媳婦,這才叫了整個金陵府的閨秀去。
按富庶程度,首當其衝的便是楚家。
一大早,楚家兩院就忙開了,王氏聽說是去知府家,另還有知府的兩個兒子都未婚配,雖女兒如今身上帶傷,可只露了面就行,便也顧不上女兒疼痛與否,忙着張羅衣裳首飾。
可須知,上輩子順風順水險些做了王妃的楚碧雲,哪裡看得上一個知府的兒子。
她不耐的立在屋中央,膝蓋和後背上的疼越發的叫她腦袋瓜子裡突突的直跳。
黑沉的臉色恨不得立時將屋裡所有人都發泄一通。
香冬遠遠的看着,連近身也不敢。
相較於西院的陰霾,東院這頭可以說再平靜不過了。
楚映月看着母親翻來覆去的找不起眼的衣裳,待找見了一件青灰色不扎眼的,又與妝匣子較勁了。
“如今你與霍將軍已然定下婚約,雖說金陵府已經傳遍了,可難保有那不起眼的小人害你,況且三房的也跟着去,我是無論如何也難放心的。”
楚映月抿着脣笑,“母親不也是跟着去?母親去哪裡女兒便去哪裡。”
“話是這樣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讓陳英跟緊你,一見不好,直接回府,有什麼娘撐着,再不濟還有霍將軍頂着呢!”
楚映月看我陳英一眼,陳英便愧疚的回看她一眼,自打上回跟丟了,自責的一連好幾日吃不下飯,眼看就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論她如何勸說,全然無濟於事。
楚映月微微一嘆,與母親應好。
忙了整整一個早晨,總算是要出發了,兩房的人明面上已經撕破了臉皮,亦沒有裝的必要,見人齊了,便各自上了馬車。
馬車骨碌碌一路往林家去了,林家也是行商起家,林家這位小姐慧眼識英雄,一打早就相中了這位姓魏的書生,也就是如今的知府大人。
當初又是投錢又是許諾,這一轉眼就成了官太太,脫了商籍,夫婿又是入贅而來,無人不羨慕的,可算是金陵府閨閣中一段神話。
是以,各家小姐對書生也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上輩子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可如今……
呵……
楚映月與母親同坐一輛馬車,神色淡淡的看着外頭的風景,因着林家距離楚家並不遠,不過一刻鐘便到了。
大家都是這會來的,滿當當的馬車擠在林家門口,好在林家還算機敏,很快就疏通開了,各家夫人小姐都在門口下了馬車。
鄭氏雙腳才落地,便見魏夫人林氏一臉熱情的迎了過來,“哎呦,大夫人,可就等你了。”
魏夫人身穿一件素金色的紅梅比甲,下穿着一件深藍如意紋樣的馬面,頭上簪着時下最流行掐絲的牡丹花的簪子,模樣豔麗非凡,與鄭氏寧靜的美全然不同,二人站在一起亦不分伯仲。
知府與楚家素有往來,平常應酬鄭氏也常有登場,與魏夫人也熟,只是鄭氏不喜她這副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後的做派,所以除非必要的應酬,鄭氏不大愛與她來往。
魏夫人笑着看鄭氏身後的楚映月,臉上笑的極盡熱情,“阿呦,怪不得大夫人不常帶着大姑娘過來,便是我有這樣水靈靈的女兒,我也要藏起來的!”
夫人們都上趕着巴結林家和楚家,人精似的一個個變着花樣的誇,這樣的場面鄭氏見的多,至多溫和的笑笑,越發將女兒的手攥在掌心裡。
今兒來的不止一位楚小姐,大家似乎都忘了似的,待楚碧雲慢騰騰的下了馬車,魏夫人才過去拉她的手,“瞧你們楚家姑娘一個個長的,我是斷沒有這個福氣的!”
誰都知道知府家裡只有兩個兒子,衆人露出會心一笑。
魏夫人是主家,走在最前頭,身側挨着鄭氏和楚映月,後頭跟着纔是楚碧雲,身上本就帶着傷,一走一動都疼痛難忍,臉色自然沒個好,便是有人想說兩句閒話也閉上了嘴,暗裡卻想起最近傳言來了。
說是楚家的這位二小姐謀害大小姐沒成,關祠堂去了,看模樣別是八-九不離十了。
林家的花園子尤其大,修的也闊氣,四處都種着花,一簇一簇的連成一片,其中不乏名貴的品種,正中央有座不小的湖,湖上立着亭子,小姑娘們活潑,聽魏夫人允了,都跑去玩去了,整個隊伍裡就剩下三位姑娘沒去。
兩個楚家的姑娘,還有一位綠裙的姑娘,往日沒見過。
魏夫人笑問,“可是我這花園子不好看?還是糕餅不好吃,你們看也不看一眼好生叫我傷心!”
話是開着玩笑說的,並未讓人察覺不喜,鄭氏回笑道,“性子太逃脫,拘一拘性子等到了婆家少挨說。”
魏夫人笑容一閃,“這樣天仙似的姑娘婆家疼還來不及呢,誰還說她,我是不肯的!”說完,眼神瞥了楚映月一眼。
鄭氏心中一凜,面上的笑淡了兩分,遂說道,“我也走的乏了,不如去亭中坐坐?”
衆夫人應允,攜手一同來了涼亭。
楚碧雲的背和腿如今是不好坐的,可大家都坐下了,她咬咬牙也只得慢慢坐下,行動緩慢的叫人很難不去注意。
有那口無遮攔的,湊在一邊嬉笑着問,“妹妹的腿怎麼了?坐的這樣吃力?”
有人便回說,“你管她做什麼,快離遠些,只怕她還要害了你呢!”
楚碧雲渾身一僵,周圍那火辣辣的視線彷彿一道道針一樣一齊紮了過來,袖子裡的手狠狠的握成了拳!
等着!楚映月你們都給我等着!
等我成了王妃,必叫你們一個個生不如死!
楚映月看着楚碧雲實在可憐,想出聲說一句,但想及上輩子她也曾帶頭領着人奚落她,動了動嘴脣,終究閉上了嘴。
十二三歲的姑娘想不了那麼多,無非看着楚二姑娘一副陰沉沉的樣子不喜,隨意作弄兩句,過一會也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