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了半日的馬,楚映月注意力從沒落在馬上過,霍將軍不知有意無意,總是低頭與她說話,害得她連馬繩都要握不住。
回程的路上,楚映月靠在轎子邊上,臉上的羞紅還沒盡數褪去。
“將軍怎麼來馬場了,莫不是從哪知道了我要學騎馬?”
沒等半枝回話,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轎簾上的褶子,惆悵的嘆氣,“怎麼長公主學騎馬就那麼容易,我就那麼難呢?”
“你爲什麼要學騎馬?”
低厚的男聲突如其來,嚇的楚映月往後挪了挪了,轎子歪了歪,又很快就被轎伕擡正了。
楚映月掀開簾子,果然看見霍將軍那一貫神色淡然的臉。
因着將軍長的高大,傳言說的兇狠,平日哪裡敢看他的臉,通常只到脖子就收住了,便是將軍夜裡過來,昏暗的燈光下幾乎難以看真切。
眼下雖少了方纔陽光的增色,但霍將軍長的的確不錯。
輪廓分明的棱角多了幾分尋常人沒有的英氣,英眉倒豎,擱在別人身上或許有些兇像,但在他臉上卻一點不顯,反倒增添了幾分威嚴。
一雙黑瞳帶着冷色,只看過來的時候能叫人發現眼底的溫柔。
溫柔?
楚映月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看錯了,可霍將軍已經將頭別過去,“怎麼突然要學騎馬?”
馬背上涼快的話霍將軍根本不信。
楚映月頓了頓,一時不知該怎麼說,這話像是小孩子鬧彆扭使性子一樣,她老大個人了,說出來多丟人啊。
“長公主怎麼會的騎馬?”她猶豫了一會才問。
聽小嬌妻提長公主,霍將軍似乎心有所悟,“因爲她會所以你也要會?”
楚映月被人點破了心事,惱羞成怒的一把擱下轎簾,貓進了轎子裡,聽外頭霍將軍笑着又說,“她騎馬是皇家要求的必修課,你不一樣,我的娘子不用會騎馬,有我護着呢!”
我的娘子不用會騎馬!
不知怎麼,先前那點非要騎馬的勁頭悄無聲息的沒了,楚映月咬着脣,抑着自己從心底冒上來的喜意,故意問道,“那將來若是有人笑話將軍夫人不會騎馬怎麼辦?”
霍北涼脣角勾着,“本將軍一個頂倆,誰不服盡叫他們找我來。”
霍將軍護着一頂青轎從城郊一路到了承恩侯府的門口,可謂是招搖過市,百姓們想不看見都難。
於是京城裡的姑娘家羨慕之餘又有些嫉妒,果然小地方來的就是沒廉恥,正經主母還沒進門,就在外頭這樣蹦躂,等將來楚姑娘進府了,看她能不能容得了你!
楚映月進府的時候,李瑩就是這般說的,說完揚着脖子等着她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來,但她依舊一臉平靜,絲毫不爲所動。
李瑩被放出來也還不久,傷都還沒好利索,可她見不得楚映月這樣風光。
“別以爲攀了霍將軍就攀了高枝了,你許是不知道,妾侍在家裡不過是個可隨意打罵的奴才,便是有將軍護着你,難不成還能護你一世不成?”
楚映月很想告訴她你說這兩個人就是一個人,但就算是說了只怕李瑩也不會信,她狀似憂愁的揉着眉心,“那依四小姐的意思是,我該怎麼辦纔好?”
李瑩鄙夷的嗤笑一聲,“早當初幹什麼去了,眼下你就該安安穩穩的縮着,少勾搭將軍出去,盼着那位跟你同姓的主母進了家門能大度些讓你也進門。”
“不然撈個臭名聲,殘花敗柳似的,你看滿京城哪個男人要你!”
李瑩本意就是奚落她來的,等奚落完了,心意得逞了,自然頭也不回的走了。
楚映月偏着頭,陽光下的流蘇晃着彩色的光,與半枝眨眨眼,“你說那位主母能叫我進門麼?”
半枝笑道,“能,姑娘這麼漂亮,必不能拒絕的。”
說完,主僕兩個相視一笑回了院子。
翌日。
賽馬的消息早就送到各府了,這回參加的不僅僅是各家世子,連霍將軍,康王,樑王都要參加,更有許多青年才俊,幾位閣老的門生,一時萬人空巷,極其熱鬧。
這場賽馬李鴻信也是參加的,聽說頭名的獎品裡頭有一件前朝丞相爲其髮妻親手做的簪子,那簪子足足耗費了丞相半年多才造出來,工藝雖不敵宮中的師傅,但情誼卻令人動容。
李鴻信想要那根簪子送給楚姑娘,所以他這回是鉚足了勁頭要得第一名的。
李進覺得少爺近日有些好高騖遠了,便勸道,“少爺,您別忘了這回兩位王爺也參加,這還罷了,霍大將軍也是要去的,您能比得了霍將軍麼?”
平心而論,比不過。
但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李鴻信覺得霍將軍的馬術傳的神乎其神的,連名聲都是謠傳,可見馬術也未必不能。
“也不是奴才非要打擊少爺,既然霍將軍早就看上了楚姑娘,少爺何必淌這渾水呢?”
李鴻信完全聽不進去勸,頭也不擡的說,“楚姑娘姿色無雙,怎麼能嫁給霍將軍那個莽夫?何況還是個小妾?”
你就不是個莽夫了?
李進張了張嘴又憋了回去,罷了,叫少爺吃吃虧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因着有王爺參加,又有許多青年才俊,未來的國之棟樑,皇帝命人將場地挪進了皇家馬場,不僅連場地寬闊,連看臺都精緻許多。
各家馬車早早的到了,由着太監們往裡引,夫人們互相之間少不得要寒暄,小姐們就不同了,都有各自的小圈子,李歆跟李瑩兩個各自玩去了,好在李舒沒跟着去,只在一旁待着。
見她看過來,李舒便溫柔的一笑。
待嬌客們坐上了席,另一頭以帝后爲首,官員尾隨其後的大部隊浩浩蕩蕩過了來。
這是才下了早朝就一起過來了。
帝后竟然都來了,大家一時有些意外,才落座的嬌客們又忙行禮問安,場面一時熱鬧極了。
待問了過了禮,男人們各自尋妻兒落座,霍將軍人高馬大的坐在一衆人之間,旁邊一個人也沒有,顯得有些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