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覺察了她的用意, 紅了臉，連連擺手：“It\'s fine. No worry. You are really a nice girl.”（沒事，別麻煩了。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蘭蘭一根筋, 就是不想放過剩菜, 拉着她不放：“Please, could you do it for me ”(求你了, 就當爲了我？）
維拉無奈跟着她走了過去。白陽沒聽懂, 但猜到是怎麼回事，略一遲疑，也跟了過去。
“你們倆昨天拍得還不夠多啊？行程結束了, 維拉來跟你們說再見。”蘭蘭似笑非笑。
盛君豪和蔡維安臉皮再厚，也實在裝不下去了, 只好轉過頭來衝着維拉笑。
維拉尷尬地朝他們擺擺手, 禮貌地打招呼：“Nice to meet you. Hope you enjoyed your day.”（認識你們很高興。我希望你們今天玩得不錯。）
盛君豪和蔡維安袖手點點頭：“Thank you.”
見剩菜還是沒有動手掏錢的意思, 蘭蘭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你們好歹意思意思，給點兒小費吧？也就十塊二十塊, 至於這麼摳嘰嘰的？”
盛君豪紅了臉，只好拿出錢包，正想拿張十元的，一擡眼見白陽滿臉不屑，只好忍痛拿出二十歐遞給了維拉。
“Thank you!”維拉接過, 轉身, 滿臉歡喜, 又給了蘭蘭一個擁抱, 還在她的臉頰邊嘬脣, 虛親了兩下：“Tang Lanlan， right? I will send you my personal email address. Next time, if you visit Porto again， I will show you around for free.” （唐蘭蘭是吧？我回頭把我個人的電郵發給你。下次你要再來，我帶你玩，不要錢！）
蘭蘭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雖然心裡想維拉應該只是說說客氣話，可還是禮貌地點頭謝過。
見維拉終於走了，盛君豪有些悻悻地埋怨：“她不是自願者嗎？蘭蘭，我說你傻不傻？以後一輩子都見不着的人，給什麼錢哪？”
蔡維安連連點頭贊同，一邊還對白陽拋了個媚眼，才轉過頭來：“盛哥，你沒看懂？唐蘭蘭這是用別人的錢扮土豪！剛纔她自己一分沒出，都是陽哥給的！”
蘭蘭愣了愣，默默汗了汗。她剛纔理直氣壯地讓剩菜出錢，是下意識地覺得白陽出的錢也有自己一份？回頭真要偷偷記好帳，還給人家白陽。
白陽卻冷笑一聲：“我出就等於蘭蘭出。再說，不就二十歐元嗎？囉哩吧嗦這麼半天？人家是大學生，暑期出來打工不容易！跟以後見不見有毛線關係！”
蘭蘭覺得白陽簡直說到她心裡去了。大熱的天，人家小姑娘在太陽下走了好幾個小時，還一直不停地講解，給人家錢又不是爲了要什麼回報。
她上前半步，眼睛一彎，笑出兩個小米酒窩，拍了拍白陽的手臂：“陽哥，看來咱倆一樣傻！跟他們三觀嚴重不合。”雖然他比她小一天，可是直呼其名不禮貌，叫白陽弟弟也怪怪地。蘭蘭索性繼續叫他陽哥。更何況蔡維安明明比他們都大，還不是裝嫩繼續叫陽哥。
白陽只覺得胳膊上一陣酥麻，直癢到心頭，爲了這一拍，別說二十塊，就是二百塊他也不覺得多！
他笑臉發光，低頭看她：“對，跟他們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當時誰也沒想到，維拉下午就真的給蘭蘭發了電郵，又熱情地介紹了一些當地好吃好玩的地方。
兩年後，蘭蘭和白陽新婚，找度蜜月的地點。兩人想來想去，最後選擇了波爾圖。他們還真的又見到了維拉。維拉並沒失言，熱情地幫他們安排了特別行程，讓他們波爾圖二度之旅，依然充滿了驚喜。
鍾宏他們見這幾個在橋邊一直磨磨唧唧說個不停，早不耐煩起來。他跑過來說：“隊長，要不咱們分頭行動吧？明天你們就離開波爾圖，晚上約好時間，大家吃一頓？”
走了幾個小時，蘭蘭覺得腳都有點痛，就想找個地方吃中午飯順便休息一下。見鍾宏着急，想他們大約等不及地想去看萊羅書店，就點了點頭：“好吧。八點吧？我回頭把餐館地點發給你們。”
跟鍾宏四個分了手，蘭蘭這才轉頭，繼續她的剩菜湊對計劃。她面對盛君豪淡淡一笑：“你們兩個聰明人也請自便吧。”
盛君豪訕訕地：“幹嘛分開走啊？我勸你也是爲了你好。蘭蘭，你有時候就是太天真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蘭蘭聽他居然還在囉嗦，實在無語凝噎，暗搓搓吐槽：……我真是謝謝你了！
白陽卻見好不容易有機會跟蘭蘭單獨相處，心裡當然萬分不想讓這兩個極品跟着，又想蘭蘭肯定又累又餓。
“我們要去吃飯休息，你們就別跟着了。”
蘭蘭：“……”怎麼白陽又跟她不約而同？
沒想到，蔡維安做作地一拍手，往白陽身邊湊了湊，嬌聲嬌氣地嚷：“哎喲，正好，我也餓了。蘭蘭，你快找家好餐館吧。”
蘭蘭心裡一股酸酸辣辣的滋味涌上來，又氣蔡維安當她是免費導遊。她暗暗咬咬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倆再跟着。
擡眼看去，沿河岸，橋的東西兩側到處都是大大小小色彩繽紛的餐館。
她眉頭微挑，隨手一指：“就那兒吧！”
白陽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那家餐館只有幾步之遙，招排破舊，門口擺了幾張黑漆露天桌椅，三三兩兩的坐着遊客。
“你都不看看評價？”盛君豪隨口問。他覺得有點奇怪，蘭蘭不啥事都喜歡做研究嗎？怎麼突然這麼隨興？
沒想到，一向溫和的蘭蘭像只噴火龍，瞪圓了眼吼他：“你們想到哪裡吃，自己去找，別跟着我。”
盛君豪：“……”。蘭蘭什麼時候變得像個母夜叉？一點都不可愛。
他陰沉了臉不說話。
蔡維安卻揮手扇扇風，軟軟地說：“盛哥，我也走得很累了，不如就在這家好了。”及時又不着痕跡地給他遞了一個臺階。
盛君豪心裡一動，暗想：蔡維安真比蘭蘭懂事多了。
*****
歐洲的小餐館講究個情調，故意搞得光線朦朧，跟外面的陽光燦爛好像兩個世界，黑洞洞的，隔得遠了，幾乎看不見人影。
蘭蘭滿意地一笑，並不落座，直奔衛生間而去：“我去洗個手！”
盛君豪把手裡的相機包扔給蔡維安：“幫我看着，我也去。”
蘭蘭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白陽二話不說，立刻拎着包包跟了過去：“我也去。”
“你包包不放在這兒？”蔡維安奇怪地問。
“怕你趁我們不在，亂翻包！”白陽頭也沒回，半點沒跟她客氣。
蔡維安氣得咧嘴角，眼神閃爍……白陽包裡藏了什麼秘密？
盛君豪則沒管這些，他怕坑少人多，白陽捷足先登，一馬當先衝進了衛生間。
眼看白陽也要進去，蘭蘭偷偷地扯住了他的後襟，眼睛晶晶亮的，低聲道：“咱倆趕緊跑路。”
*****
兩人鬼鬼祟祟地從餐館後門溜了出來，一見外面陽光明媚，藍天白雲，碧水滔滔，蘭蘭跟白陽就不約而同舉手擊掌，好像勝利大逃亡一樣興奮，總算是不用跟那倆攪和了。
怕被剩菜發現追上來，蘭蘭顧不上腿痠腳痛，眼睛一溜，撿了一條小巷就開跑。
古城街巷衆多，歪歪斜斜。
他們一口氣走了快十分鐘，蘭蘭才喘着氣，靠在路邊的牆上，放心地打開手機，正想找餐館，盛君豪的微信跳了出來：“你們去哪兒了？憤怒.icon憤怒.icon憤怒.icon”
蘭蘭咯咯地笑起來，一邊喘，一邊掐着細腰，舉起手機給白陽看：“要回他們嗎？”
看了看陽光的方向，白陽挪到她身邊，不動聲色地將她藏在陰影裡：“不回。”
頭上突然出現一片陰涼，蘭蘭心神微蕩，斂住了笑，擡頭看他：“盛君豪這人心高氣傲，我當衆多下幾次他的面子，他大概就不會再纏着我了。”
白陽一愣，旋即明白她是在解釋爲什麼要讓拉着維拉去找剩菜要錢。他立刻心花怒放，滿面笑容好像春風吹動的河水，從雪白的牙齒和嘴脣邊一層層地盪漾開來。
蘭蘭的心跳突然掉了一拍。他怎麼可以笑得這麼好看？她……好像又觸電了！
*****
決定不理盛君豪，蘭蘭一邊點開手機找附近評價不錯的小餐館，一邊問白陽：“你想吃美食排名第二的燉牛肚還是第三的薰香腸？”
做什麼事都這麼認真努力，學霸大概就是這樣練成的？白陽突然覺得心疼：“跟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吃。我想你輕鬆點，別費那麼多心思安排。”
蘭蘭：“……”白陽的嘴什麼時候變這麼甜了？
最後她作主，選擇了燉牛肚。
等菜的時候，白陽好奇地問：“不聽說外國人不吃雜碎嗎？怎麼還吃牛肚？”
蘭蘭喝了一大口冰水，小臉紅亮亮地，有些驕傲自己的攻略做得夠細。
“據說600年前，葡萄牙的航海家亨利王子想去征服北非，經費不足，就向波爾圖的市民尋求支持。市民們把家裡好吃的肉呀菜呀的，都拿了出來，只剩下沒人吃的牛肚雜碎還有豬腳。聰明的主婦就發明了這道大雜燉美食，現在裡面還會放雞肉，薰香腸，白豆子，配米飯吃。嗯，你也可以說，就是葡萄牙的咖喱飯。”
結果……也許是期待太高，菜上來，蘭蘭一嘗，小臉就皺了起來……不過看白陽，還真像他說的，吃什麼都好吃，歡歡喜喜，連湯帶飯，吃得盤子跟洗過一樣。讓蘭蘭好欣慰。
兩人吃飽喝足，休息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去逛萊羅書店。
到了書店門口，排隊的人還是一樣多，守門的老頭讓他們先到街頭去存包。
蘭蘭帶着白陽存完了包，卻並沒去排隊，而是直接走到門前，遞了兩張票過去，看門的老頭一看，笑眯眯地就放他們進去了。
白陽有些詫異：“你什麼時候買了貴賓票，多少錢？”
蘭蘭得意地一笑：“不是票，是購書券。一個人十五歐，不但不用排隊，還能挑兩本書，很划算的。”
萊羅書店有將近120年的歷史。古代的工匠，不求快，只求好。精緻繁複的木雕結構，漂亮的彩色玻璃天頂，豔麗奪目卻毫不俗氣的色彩搭配，小小的書店，從落成的第一天開始，就是波爾圖人的驕傲。
他們一進大門，就都被著名的“天堂的階梯”震撼了。
在大廳的正中，一座設計獨特複雜的螺旋木製樓梯，咖啡色的欄杆扶手，有着歲月的風塵，一層層像造型奇特的花瓣，中間圓弧形從大到小的臺階，漆成大紅色，像一條巨大的花蕊在吐豔。
兩人都看呆了。半天，白陽才掏出相機來拍照。
真正的美麗……不但經得起時間的沖刷，而且在時光裡經過沉澱，更像一瓶美酒，香醇優雅，獨一無二，令人流連。
蘭蘭站在臺階上，白陽看着鏡頭裡她的笑魘，心頭就是這樣的感受。十年的時光，曾經像只牛奶果凍的女孩，如今有了更多的書香和女人的味道……像一杯又濃又甜的波特酒，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醉方休。
他不想慢慢等了，他今天就要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