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聽到動靜, 嚇了一跳,看清情況,無奈地把自己手機上斷掉的接頭摳出來。
白陽已經坐直身體, 心虛地用指紋解了鎖, 遞過自己的手機:“不小心把充電線弄壞了。……用我的手機吧。”
蘭蘭接過一看, 白陽的屏保居然是那張最初吸引她的清新小廣告:奶黃色的邊框, 正中白底黃線, 勾出一個打着黃雨傘的可愛卡通少女。她心裡暗暗覺得好笑,白陽也太愛這份工作了吧?
剩菜坐在後面,只覺得這事太詭異, 不過他們更詫異的是蘭蘭居然明知道白陽是個民工,還跟他混得挺好?
盛君豪盯着蘭蘭的側顏看了幾眼, 見她垂眸看着白陽的手機微笑。
他伸過頭去, 一眼看見那張圖, 心裡咯噔一下,疑惑不已, 這圖他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
蘭蘭見他探頭來看,心裡厭煩,立刻點開了谷歌地圖:“陽哥,走吧!”
蔡維安酸酸地用手肘頂了頂盛君豪:“豪哥,別看了。對了, 白陽, 我有個朋友正好要刷牆, 你要價便宜的話, 我可以幫你問問哦。”
她還想把話題又扯回白陽的工作上, 白陽一個民工,居然一直對她那麼囂張, 想想就屈辱,她一定要報復回來。
“我要價很貴的,估計你朋友用不起。”白陽冷笑。
聽到這話,盛君豪突然睜大了眼睛,他想起來在哪裡看到過那個圖案了。
他以前接送蘭蘭的時候,在她家看到過那個圖案!是家裝修公司的廣告!看了幾次,他還打趣過:“怎麼天天有人給你送黃色廣告啊!”
蘭蘭要刷牆,也跟他提過。只是那時他正在動搖要不要跟蘭蘭分手,就沒太上心摻和。
難怪總覺得白陽和蘭蘭之間的關係怪怪的。一會兒表哥,一會同學,現在,他敢肯定都不是!
他得意地往後座一靠:“要價能有多貴?我記得你們公司挺便宜的!”
“你怎麼知道?”蔡維安像是聞到了八卦的狗仔,立刻靠過去。
“這還用問?他們公司一直在唐蘭蘭家的小區發廣告,肯定很平價呀!”盛君豪得意得簡直要飛起來。
蔡維安咯咯笑了起來:“唐蘭蘭!你不是爲了撐面子,把替你家刷牆的民工也抓來陪你玩吧?”
唐蘭蘭本來根本沒搭理他們,專心看路,畢竟是晚上,道路又狹窄得不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走錯路。
猛地聽到這一句,她心裡真是:“!@……%*”
這對狗男女居然憑一張屏保就扒出了真相!
這下麻煩了,這一路,這對狗男女肯定不會放過白陽,一定會不停地羞辱他!
她歉疚地擡頭看向白陽,只見他手裡捏着方向盤,牙關緊咬,滿臉沉鬱,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白陽和唐蘭蘭都沒有第一時間否認,盛君豪放聲大笑,豪放地一摟蔡維安,在她臉上“叭”地親了一口:“寶貝兒,你太聰明瞭!”
“油漆工怎麼了?油漆工不是正當職業?咱們這一行,人家不也說是碼農,別以爲就多高貴!白陽確實是幫我刷牆,我們才認識的,可是我們現在是朋友!你們兩個,請尊重我的朋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音樂會上罵人的痛快感也許能讓人上癮。蘭蘭懟起人來突然流利了。她無論如何不能讓剩菜開這個頭,要把他們欺負白陽的企圖消滅在萌芽狀態。
盛君豪不以爲然:“哈,你能怎麼不客氣?”
蔡維安得意陰笑:“我們也沒說什麼呀?油漆工,我不還好心要替他介紹活兒嗎?你也太敏感了!”
唐蘭蘭氣得左手把手機舉到白陽的左前方,讓他自己看導航。
——你可以試試!盛君豪,別以爲你搞小三我都不罵人,就是不會罵人的聖母!
——蔡維安,你好心?你是屬黃鼠狼的吧?張口就臭得不行!
白陽有些呆,一邊還要集中精力開車,看導航。蘭蘭不是不會罵人嗎?怎麼突然間小宇宙爆發?
剩菜愣了片刻,立刻不幹了,他們兩個懟一個唐蘭蘭還不輕鬆?可是他們發現自己錯了。
——誰前兩天噁心得不行跑來跟我說,蔡維安醜八怪,你瞧不上的?
——誰說我是這輩子他真正愛的女人的?
——誰犯賤想勾引白陽還沒勾引上的?
……
雖然她罵得還是樸實無華,也沒髒話,可是句句切中要害。
蘭蘭跟他們吵了一路。
下車的時候,她更是霸氣地說:“你們兩個明天最好早點,我們開車出發可不等人!”
“你得說好出發時間!”
“我偏不說,你又能怎樣?”
白陽關上車門,拿起包包,擡頭看蘭蘭。
她細眉倒豎,眼睛瞪得溜圓,明明怒氣衝衝在懟人,可嬌小的鼻子和嘴脣還是可愛得讓他想吻上去。
似乎覺察到他的視線,蘭蘭扭頭看他,一瞬間,眼神充滿了柔和,好像說,不要怕,我來保護你。
白陽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別跟他們浪費口水了。明天七點,一分不多等。”
他決定,那條留言不刪了。
回到房間,蘭蘭餘怒未消。
可第一件事,卻是向白陽道歉:“對不起,沒想到他們會猜出來。把你扯進這種狗血淋漓的事情裡,真的對不起。”
白陽眼神溫柔:“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猜出來。不過……工作證,是我故意的。”
蘭蘭:“>O<”白陽根本不介意人家知道他是油漆工?難怪一路上他一句話沒說?
白陽再度笑得陽光燦爛,被拒絕的陰影已經消散無蹤:“你當衆罵盛君豪不是爲了擺脫他嗎?我偷偷拿出工作證,也是爲了擺脫蔡維安啊!”
不知道爲什麼,白陽的燦爛的笑容,讓她有點心疼。
*****
第二天一早,他們出發前往馬德里。從波爾圖到馬德里,車程六小時。
照例還是蘭蘭用自己的手機導航。
白陽有些心神不寧。
昨天蘭蘭給手機充上電,就去洗漱。
等她洗漱回來,他實在沒好意思當面守着蘭蘭聽自己說的那些酸話,含糊地跟蘭蘭說,他今晚給她打了好多電話,就去了浴室。
他一邊飛快地洗澡,一邊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對話。
——你真是我初中同學?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咱們班主任叫什麼?
他也想好了怎麼回答。
——班主任姓杜,英文老師姓周。咱們班的班長叫秦丹桂,短頭髮,小小年紀就長得像個婦聯幹部。
要是她還不信,他手機裡還有他們全班的畢業合影。
反正十年暗戀的老底自己都揭開了,他甚至想把當時電話留言裡沒說完的話一次全部說完。
可萬萬沒想到,他出去的時候,只有他這一側的牀頭燈亮着,蘭蘭面對牆壁,躺在暈黃的燈光下,已經發出勻淨的小呼嚕聲。
他當時的心情真是……留言,到底她是聽了呢?還是沒聽?如果聽到了,是真睡着了,還是……。
他無奈之極,不敢再胡思亂想,免得自己的玻璃心再碎一次。
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問個清楚。
可也許是頭一天太累,六點鐘的鬧鈴,蘭蘭半夢半醒直接給關掉了。他也捨不得叫她。直到七點多,剩菜等不到他們,打電話上來,才吵醒她。
兩人忙忙叨叨趕着吃早餐,收拾行李準備出發,他就一直沒找到機會問清楚。
不過,他看蘭蘭對他的態度……跟昨天似乎沒有什麼不同,這讓他一顆心七上八下。
後排剩菜今天也畫風大變,沒在他的職業上繼續做什麼文章,而是變得超級肉麻,拼命秀恩愛。
——老婆,你渴不渴,我給你拿水?
——老公,你的腿難不難受,要不要放在我腿上?
白陽瞥了一眼蘭蘭,見她小嘴抿緊,眼神藏在墨鏡下,晃若未聞。
他想了想,問:“蘭蘭,要不要聽聽音樂?”
沒想到蘭蘭側過臉來,嘴角一彎,低低地說:“不用,聽真人秀有趣多了。呵呵……。”
後面這兩人現在跟深井冰差不多,以爲秀恩愛能傷到她,呵呵,很娛樂。
白陽也笑了,太陽照在他的臉上,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
蘭蘭晃了晃神,突然想起來:“哦,昨天對不起,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在聽音樂會,太吵了,沒聽見。”
大手緊緊地捏着方向盤,白陽鼓了鼓勇氣問:“那……我的留言……你聽了嗎?”
“留言?”蘭蘭偏着頭看他,“你還留言了?我聽都是空的,就直接刪了。……你說什麼了?”確切地說,她聽了兩三條,發現都是空的,就沒往下聽,直接都刪了。
白陽:“……”
天意難違!算了,蘭蘭雖然拒絕了他,可也沒扭扭捏捏地故意躲着他,要是聽了那段話,嚇跑了怎麼辦?他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繼續加大火力,蘭蘭的心總有一天會沸騰。
他正想着,就聽見盛君豪陰陰地嚷了起來:“唐蘭蘭,你有音樂會聽,不叫我們也就算了,連你朋友都不叫,也太能吃獨食了吧?”
唐蘭蘭小臉一拉,就要反駁。沒想到白陽搶先一步開了口。
——盛君豪,昨天被蘭蘭懟得不夠,是不是?
——要不要我來懟你一路?六七個小時,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蘭蘭叫不叫我,我都沒說話呢,要你在這嘰嘰歪歪?
——我說話可粗。再哼哼嘰嘰,老子問候你全家!
盛君豪被罵得完全插不上話。
其實蘭蘭也希望白陽能聽到那場音樂會,只是昨天情況特殊。剛剛拒絕了人家又打電話叫人家一起來玩,怎麼都怪怪的。
現在見他這樣無條件地維護自己,她更覺得——雖然不能做白陽的女朋友,但也應該加倍對白陽好。
她拿起礦泉水瓶子,擰開蓋子,遞到白陽嘴邊:“陽哥,喝口水,潤潤嗓子,接着懟。”
白陽:“……”有她喂水加油,讓他懟一天都沒問題!
蔡維安見狀,拉了拉盛君豪:“你跟他吵什麼?他開車呢,要是再出了車禍,咱們不跟着一起倒黴?”
盛君豪立刻順着臺階閉了嘴。
*****
加上中午吃飯,中間休息加油,他們早上八點出發,下午四點左右順利到達預訂的旅館。
在馬德里玩了兩天,第三天一早,他們開往巴塞羅那,車程也是六個小時。
在巴塞羅那同樣停留了兩天,第三天一早,他們又開車前往法國。
從巴塞羅那到巴黎車程要十個小時,蘭蘭把行程折半,中間安排在貝濟耶的海灘玩一個下午,吃了晚飯再開車到克萊蒙費朗住一晚,第二天去巴黎,就只需要四個小時。
可站在法國南部排名第一的這個海灘上,蘭蘭發現她對自己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她明明已經是人家的□□飯了,她怎麼還替白陽安排了這麼一個展示□□的好機會?
看着只穿着一條黑色小泳褲,露出六塊腹肌的白陽,蘭蘭發現……自己的心裡的小鹿都要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