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然後酸酸地沉重起來。
白陽很好……真的很好。他們之間,也不是她原來想的那樣說不到一起去,三觀差很大。她甚至還是他的□□飯, 時不時地被他吸引。
可是……蘭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細眉緊蹙, 看着前方。
太陽在遠方, 向着大西洋的方向, 一點點暗下去。塔頂的風突然冷了下來。
良久,蘭蘭摸了摸裸露的手臂,縮了縮身體。
“我們下塔吧!”
白陽點點頭, 心事重重,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像一條正在被主人處罰的忠犬。
下塔的路, 蘭蘭走得飛快。
出了教士教堂, 天色已經暗下來。走着走着,見前後無人, 白陽再也忍不住,上前幾步,雙臂一張,將蘭蘭直接圈在了牆邊。
“唐蘭蘭,我說……我喜歡你!”
他語氣裡蘊含着怒意, 強壯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 像一座會動的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在蘭蘭的眼前晃動。
她不敢呼吸, 怕不小心又吸進他魅人的氣息, 心一軟答應了不該答應的事。
“你不要說了!”
白陽卻沒有退縮,反而俯下身來, 在她耳邊,低低地啞着嗓音,好像在哀求:“唐蘭蘭,我喜歡你!”
蘭蘭的背死死地抵在牆上,小手捏得緊緊地,心裡忍不住澀澀地委屈,爲什麼一定要逼她?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他爲什麼就不會知難而退?狠了狠心,她咬牙道:“我們只是伴遊!”
白陽的身體明顯地震動了一下,四周突然靜了下來,好像連晚風都凝固了。
“爲什麼?”白陽聲音沙啞,有點茫然。
蘭蘭不想回答,心裡有些怨恨白陽非逼着她說個清楚。她死死地咬住了嘴脣一聲不吭,也不擡頭。
“爲什麼?爲什麼連盛君豪都有機會,而我沒有?”白陽的聲音好像在流淚。
蘭蘭心頭一軟,“白陽,不要問了。我……答應盛君豪是我犯過的最大的錯,我不想再犯同樣的錯!”
見她終於迴應,白陽像溺水的人抓到最後一根稻草,立刻追問:“我不是他。你怎麼知道跟我在一起,會是個錯誤?”
“白陽……剛纔我站在塔頂看了很久,可是……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我們沒有未來,又何必開始?”她知道,白陽絕對會是個完美的情人,可將來呢?她心目中的丈夫絕對不是白陽這樣的男人。實在相差太遠。失敗的感情……她不想再來一次。
白陽鬱悶得想拿頭撞牆:“什麼意思?我不懂。”
蘭蘭無奈地嘆氣,“白陽,這就是問題啊!我們……在精神層面,對話可能會……很困難。”她儘量地委婉,白陽那麼好,她真的不想傷害他。
白陽沉默。半天,他終於放棄地放下了手臂。
“如果我聽懂了的話,你的意思是……我學歷太低?跟你沒有共同語言?如果你嫌我工作不好,我可以換。你要我開影樓,我就開影樓。可是……學歷這件事,我……真的沒有辦法。”當初喜歡上蘭蘭,他也試過努力學習,可那種感覺就像明明是一匹野馬,你非讓它在房間裡散步,太窒息了。
“我……”蘭蘭得了自由,心裡卻沒有半絲喜悅。這微妙的心情,她也莫名所以,明明做了最正確的決定,爲什麼心裡不是如釋重負,而是好像在難過?
*****
他們趕到餐館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
盛君豪拉長了一張臉,迫不及待地開噴:“唐蘭蘭,你也太不講信用了吧?明明說得好好地要大家一起玩的,你居然搞尿遁?”
蔡維安故意拉拉他的胳膊:“算了,算了,盛哥,大家吃散夥飯呢,別提這麼喪氣的事了。點菜吧,都餓死了。”
她早就想點菜了,可鍾宏死活不讓,說今天是散夥飯,非得等蘭蘭和白陽。
白陽神情落寞,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蘭蘭勉強對鍾宏他們笑了笑:“對不起,去爬教士塔,下來有點晚了。”
鍾宏看看白陽一臉受傷的表情,又看看蘭蘭的皮笑肉不笑,一時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生誰的氣。唉,還以爲他們擺脫了剩菜,回來說不定就是公開的一對兒了呢!
“隊長,快看看,該點什麼菜?我們剛纔研究了一下,這幾個不錯,不過還是想等你來再問問。比方說,這道牛肚,聽說挺有名,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老外做菜也不放花椒什麼的,會不會羶兮兮的?”
蘭蘭心裡一澀,想起中午吃牛肚時,她跟白陽還好好地,可現在變成這樣……她輕輕嘆口氣,強撐着笑看白陽:“陽哥覺得還行,我覺得不怎麼好吃!”
白陽卻沒什麼反應只是低頭假裝擺弄着他也看不懂的菜單。
蘭蘭眼裡看着手上的兩開大菜單,卻只看見上面的英文和葡萄牙文跳來跳去,連圖片看了,也沒什麼食慾,她只好放棄,胡亂點了兩個,就交給鍾宏他們:“你們點得不錯!”
鍾宏見氣氛很僵,沒話找話,問他們在萊羅書店買了什麼書,去了什麼地方。
白陽強撐着裝沒事,大大方方地拿出買的攝影書。一看到那本人、體、攝影,四個小孩都笑出豬叫,兩人男生更拍桌惋惜,“哎呀,怎麼沒想到這個,說不定還有花花公子!錯失了!”
氣氛勉強不錯。
可等食物一上桌,蘭蘭和白陽總算有了沉默不語的藉口,立刻各自把頭埋到赭紅色的陶盤子裡去了,互相一句話沒有不說,連眼神都沒有半點交集。
氣氛一下變得微妙僵硬。更明顯地是,雖然兩人似乎一直低頭在吃,可半個小時過去,別人的盤子都差不多見了底,他們的卻還剩下一多半。蘭蘭也就算了,白陽這個大肚王,烤排骨也剩下一多半,就太奇怪了。
盛君豪和蔡維安兩個酒足飯飽,互相對了個眼神,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興奮。
見蘭蘭面前的高腳玻璃杯裡,紅酒只剩下淺淺的一半,盛君豪拿起酒瓶走過去,擠到蘭蘭和白陽中間,俯下身:“來,蘭蘭,我敬你一杯。”
有意無意,他左手裸露的前臂輕輕地蹭過蘭蘭的面頰。
蘭蘭猝不及防,只覺得臉上好似被噁心的毛毛蟲爬過,她猛地一側面孔,噁心得反胃。跟白陽搞成這樣,她心裡正憋悶和難受得有氣沒處發,這下好像炸、藥包遇到了小火苗。
她厲聲冷笑:“敬我?敬我什麼?敬我逼你掏小費,還是敬我中午甩了你?”
盛君豪手一滑,酒瓶口磕在酒杯上,暗紅的酒灑了一桌。
他的臉色猛地由紅轉青,爲了掩住心虛,他把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墩:“唐蘭蘭,你……你他媽太過份了吧?我對你夠好夠能忍的了!別逼急了我!”
一桌子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嚇一大跳。
盛君豪的胳膊蹭到了蘭蘭的臉,誰也沒注意到。白陽又在另一側,更看不見。大家都以爲蘭蘭是無事找事,不知道跟白陽生什麼氣,卻拿盛君豪出氣,反而都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白陽也只是皺着眉頭,眼神沉鬱沒說話。
蘭蘭拼命地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出來,她顫抖着嘴脣:“逼急了你要怎樣?我讓你忍我了嗎?你能不能別搞這種噁心的小動作?你最好給我滾遠點兒!越遠越好!”
“唐蘭蘭,你……以爲自己算個什麼東西?長得跟個矮冬瓜一樣……”盛君豪被罵急了,也豁出去了。
他話音未落,白陽就“霍”地站了起來,胳膊一彎,勒住了他的脖子,猛地一擡膝蓋狠狠頂了他一下:“給老子閉嘴!”
蔡維安嚇得急忙起身湊過去,拉住白陽的胳膊,嗲嗲地說:“算了算了,有什麼話不能等出了門,上了車再吵。”
餐館的侍者也着急忙慌地跑了來:“Hi, Guys, take it easy!”(喂,哥們,別鬧了!)
淚水一直滑落到蒼白的嘴脣邊,一滴又一滴,止都止不住,蘭蘭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哭什麼……是難過失去了白陽這個朋友,還是痛苦受了盛君豪的羞辱。
她只覺得胸腔裡好像沒了空氣,憋得就要裂開,胡亂抹了把眼淚,她伸手抓起自己的小包包就朝外跑。
白陽憤怒地推搡了盛君豪一把:“等會兒再跟你丫的算帳!”
他一揮手掙開蔡維安。剩菜兩人被他這一揮,正撞作一堆。兩人使勁抱着對方的腰,纔沒狼狽地摔到地上。
白陽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急急忙忙地掏出錢包,掏出幾張歐元扔在桌上:“鍾宏,幫着結個帳。不夠等回北京再請你們吃飯。”說完,他抓起包包就往外追蘭蘭去了。
鍾宏:……(他們明天去里斯本,狗血的劇看不到結局了,有點可惜。)
他伸手拿起那幾張藍色的歐元,正要數,裡面滑出一張白色的卡片。
他好奇地拿起一看:“這是陽哥的工作證?”
蔡維安一聽,撲了過來,一把搶了過去:“真的?我們一會兒會碰頭,我拿給他。”
然後,只看了一眼,她的臉就僵住了。
“給我看看!”盛君豪見狀,急忙湊過去。
明佩忍不住好奇地問:“陽哥開的什麼公司啊?”
鍾宏沒好氣地拿過錢交給她:“我沒看清楚。你那麼八卦幹什麼?數數多少錢!”
“砰”地一聲,接着是一串誇張的笑聲。
“哈哈哈哈……天呀,我要笑死了!”盛君豪重重地拍着桌子,整個人都伏在桌面上。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
餐館侍者瑟瑟發抖……。(遇到瘋子了?要不要叫警察?)
蔡維安暗暗咬牙……媽的,白陽居然是個刷牆的民工!還裝得跟什麼似的,差點兒爲了他把盛君豪這支潛力股給扔了。
“到底怎麼回事?”一向不怎麼說話的萬字也忍不住開了口。
盛君豪心情大好:“沒怎麼回事,就是……哈哈哈哈……白陽,就是個刷油漆的!刷油漆的!居然吹自己是個小老闆!哈哈哈哈……。”
他一定要把這張卡當面扔到姓白的臉上,看他還神氣個什麼勁!還有唐蘭蘭,他一定要讓她後悔失去了自己這麼好的一個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