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被綁在院子裡的大樹下暴曬,一直到下午金武一家從鎮上回來,外帶着多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劍眉星目,面若桃花,一表人才。
這是鬱雪海姐姐,鬱屏煙的兒子,談頌。
談家祖上一直都是身居官場,鬱屏煙身爲鬱家嫡出小姐,婚事都是由父母一手包辦,自個兒做不得主,與談家庶出的二兒子成了婚,生下了談頌。
談家的不論是身世還是其他各方面都超過鬱家許多,即便是嫡出女兒嫁了庶出,鬱家已然比先前都上了一個臺階,從原來的小鎮裡遷到了長安落戶,等次都上了一個臺階。
談頌從小生活在長安,小時候就很希望到處看一看別處的風土人情,鬱屏煙也不忍拒絕兒子的要求,想到了嫁給金武的庶出妹妹,是以每年最後一月,他都從長安出發,一路走走看看,最終都會到鬱雪海家落腳,在此處待滿一個月,方纔回家。
“這門怎麼開着的?”,鬱雪海一進家門,就瞧見院門打開,連木門後的金武做的方體木塊都破碎在地。
平常時日裡,她叮囑過自家女兒,她一人在家時就鎖着門便是,他們回來敲門時再來開,畢竟院子就在官道旁邊,以防萬一出什麼事,還是關門的好。
談頌撿起斷成兩截兒的方體木塊,“姨娘,姨父,你們快些進去看看,表妹有沒有事。”
木塊被硬生生踹成兩截兒,下手之人應該很熟悉門後方體木塊的位置,不然不會專對脆弱的地方踢去。
“香玉!香玉!香.........”,雪海飛奔進去,話到一半都沒喊出聲,就看見了院子裡被綁在樹上,裸着上半身的劉貴。
金香玉在側房聽到喊聲,一溜煙兒的跑了出來,抱住了鬱雪海,“娘。”
後頭跟上來的金武驚訝的看着劉貴。
“這人怎麼來家裡了?上次看他還在我們家外轉悠,待了好一會兒才走。”
那次離得有些遠,他也沒好意思張口讓人走,畢竟還沒到家門口,也不算擋了路。
“脖子上有着抓痕,連臉上都是,上衣也都沒穿,手上也受了傷,”談頌來到劉貴面前,轉了個圈,開口道,“表妹,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事?”。
抓傷的長度也只有女子手指才能那麼長長的一條,至於手上的傷,一時半會還看不出是用得什麼弄傷。
金鳴玉打了個飽嗝,扯了扯金香玉的衣角,“姐姐,你沒事吧?”。
“香玉,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金武慌忙來到近前,扯過自家女兒,上上下下打量。
金香玉心裡一下暖暖的,說道,“我沒事了,阿溪救了我。”
此刻的她也沒什麼害怕得,完完整整的將事情說給了他們聽。
氣的鬱雪海袖子一擼,撿起旁邊的棍子就要衝着劉貴的腦袋砸去,金香玉一把攔住,“娘,他已經昏過去了,就別打了。”
萬一待會死了,遭殃的還不是他們。
“你!他怎麼對你的!打幾下還不讓!你!”鬱雪海手指發抖的指責自己女兒,“你是不是傻啊!他差點害了你!有什麼不該打的!死了都活該。”
“娘,我自己都動手打了,你再打的話,他待會死得,”金香玉勸道,再怎麼樣也不能弄出人命。
倒是金武一陣乍舌,震驚着說不出話來,回頭看了好幾遍院門,“那門...............”。
看不出來朝露那麼纖細的一個姑娘,力氣那麼大,連門都給踹開了。
鬱雪海一扔棍子,沒好氣的道,“小溪救了香玉,你還想着破門啊,還想讓她賠給你不成。”
“哪有的事,我這不是看她一個小姑娘,勁兒怕是都趕上我了,”金武尷尬一笑,回道。
雖然劉貴身材幹瘦,尋常的姑娘也不一定能夠拖起砸下去的吧,在他的印象裡,朝露應該沒那麼大勁兒纔對。
金鳴玉拿過牆角的掃帚,轉了幾個圈,一下扔在了劉貴頭上,特別神氣,“讓你欺負姐姐,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金香玉好笑的搖搖頭,自家弟弟就是這麼可愛。
“這人放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姨娘,姨父,還是把他送去官府吧,”一旁的談頌,開口道。
他就知道踹門,綁人這事,也只有那姑娘做得出來。
金香玉點點頭,“阿溪也說等爹回來,就讓你們送去官府。”
“行了,這人我送去官府,雪海你快去做晚飯,談頌兒怕是都餓了,”金武利落的解了劉貴的繩索,提起出了門。
這事早點解決的好,不送去官府怕是又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遭殃,劉貴那點齷齪事他也知道,只是沒注意到這人的眼睛盯上了自家閨女,這下送去官府不掉層皮纔怪。
剩餘四人進了屋,鬱雪海招呼着談頌坐下,拿來了一盤水果,“你先吃着,墊墊肚子,我去燒飯,香玉,等下領着談頌兒去偏房。”
金香玉對於自家母親想要隨時隨地給她和表哥創造機會的做法都已習慣,看着她走後,拿了個果子啃着,眼巴巴的看着談頌。
“表哥,你這次帶了什麼好東西來啊?”。
談頌從包袱裡拿出了個盒子,拿出兩個盒子,遞了一個過去,“少不了你的,這是給你的。”
對於這個表妹,他也算了解,只對刺繡感興趣,其他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哇,好漂亮的花樣啊,”金香玉打開盒子,看着這些手帕上描繪的精美花樣,眼睛都移不開了。
好半天后,才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關上木盒,抱在懷裡。
“多謝表哥。”
談頌來這裡,每次送給她的東西,總能合她心意,她有時候都覺得這個表哥聰明的過了頭。
談頌沒回話,反而打開手裡盒子,裡頭藍色的玉鐲,耳墜,玉釵,靜靜排列在一起。
“這是送給阿溪的嗎?”金香玉湊過來,看着這與送她完全不一樣的首飾。
這位表哥喜歡朝露的事情,她多少事有些明白的,只有自己的母親,不太有眼力勁兒,想搓和她跟談頌,細細想來,如果她是男子的話也會喜歡阿溪的,那麼好的一個姑娘,誰不喜歡呢。
談頌點點頭,關上盒子,“嗯,看來只有明日給她送去了。”
這禮物他從長安走時,挑了好久,在首飾鋪子裡徘徊了許久,最後挑了一件與她眼眸相配的顏色。
“表、表哥。”
“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
“阿溪家裡多了位男子,已經住了兩個月了,”金香玉琢磨了半天,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談頌笑了笑,不甚在意,“你怕我生氣?”。
“難道你不生氣?”金香玉訝異道。
要是了緣還了俗,還與其他女子住在一起的話,她可是很難過的,更何況,上午她親眼看着,朝露牽着血雲走了。
談頌將盒子放到桌上,“我從來沒對她說過自己的心意,有什麼立場去在意這些事情。”
他身在談家,母親希望他出人頭地,連以後的婚事都給他安排好了,這就已經證明他的妻子以後也不可能是朝露,這麼些七八年送的禮物都是以朋友的身份送出,這也是最後一份禮物了。
“哎,我是不懂啦,喜歡幹嘛不在一起啊,”金香玉滿臉不解。
談頌好笑道,“得虧你是姨娘的孩子,要是託生到了長安,你這性子以後怕是都屍骨無存喔。”
這表妹性子柔柔弱弱,變相來說,長安城裡的公子哥是最喜歡這種官家小姐,天真,不諳世事,也最好騙,與他喜歡之人儼然是兩種性子。
這幾年一路看着朝露長大,她明白人情冷暖和一些是是非非,初次看他的眼神都不像是一個九、十歲的孩子,他心疼的同時,也很喜歡這個堅強長大的小姑娘。
“我知道我性子不好,阿溪也說過讓我改改,可哪有那麼容易啊,”金香玉的下巴頦在木盒上,兩手拍着桌子,犯難的道。
談頌拿起包袱,抱着盒子,似笑非笑,“今天的事情還不夠你成長嗎?要不是小小救了你就完了。”
“小小”是他給朝露取的名兒,這人從長安來,跟村裡人都不大同,“阿溪”“小溪”他都不樂意叫,最後跟朝露成爲朋友後,冥思苦想的取了這個名字。
金香玉當時也跟着奇怪了半天,也沒見着這名有什麼好了,怎麼還不樂意與她一起喊“阿溪”。
其實她哪裡知道,談頌就想要一個與別人都不一樣的稱呼,那樣纔會顯出他的不同,可惜的是喊了這麼些年,也沒見這個當初小小的姑娘開竅。
“表哥,等等我啊,我帶你去房間,”金香玉見他出了門,忙追了上去。
談頌頭也不回,擺了擺雙手,“這地兒我比你熟悉,回去看你的花樣吧。”
剛剛眼睛還盯着花樣,抱在懷裡手都不撒,這會難不成還有心思送他回屋。
金香玉衝着談頌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轉身,“那我回房了,待會我娘說我的話,我就說,這話是你自己說得。”
她也還要去收拾屋裡,今天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是不想讓他們擔心纔打起精神,她自己還需要去休息下。
談頌擺擺手,拐了個彎,來到一處院子,將身後表妹的聲音拋得遠遠的。
推開房門,一扔包袱,整個人都朝牀鋪上躺去,閉上眼睛。
他最喜歡這裡了,青山綠水之間,能讓他放下滿身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