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天都鎮宮家所發生的事情傳遍了附近的大小村落,其中也包括着伴溪村。
“你們聽說沒,鎮上宮家,私藏皇家物品,被抄了家,一家子都收押進了官府呢。”
“皇家的東西是我們能碰到嗎?這個得要斬首吧。”
“何止要斬首啊,怕是株連九族都有可能吧,真是慘喔。”
“不止皇家呢,聽說還有賣假首飾之類的,這些都是禁止的,宮家都碰了,這下沒人救得了了。”
“倒是可惜宮家大小姐了,那麼好的女兒偏偏出生在了宮家,可惜咯。”
水家院子裡,林芳抱着孫兒,瞥了眼樑發財的院落,得意笑笑,“前幾天還不是威風的很嗎,這幾天跟個縮頭烏龜似的,連門都不出,也知道怕了吧。”
“婆婆放心,他們與宮家都議親了,就算這些事沒做可是扯上關係那就不一樣了,說不定一家子都要進牢房,到時候村長怕是也要換人了,”田月繡在一旁安慰道。
她自知林芳看不順眼樑發財,這下人家倒黴了,當然是要等着看好戲了。
“那當然了,這事還用你說,讓他們逞威風,我就見不得他們得勢的樣子,”林芳手拿撥浪鼓,逗着孫兒,笑得一臉開心,順帶着指揮道,“還不去做飯!待會孫兒餓了,沒得吃你罪過就大了。”
“是是是,我這就去,你瞧,我這不是出來拿小菜了嗎,”田月繡提起小菜,進了竈房。
此時樑發財的院子空空如也,兩人一早就來到了樑大成這裡,早上做的飯菜,五人一口沒動,就這樣幹坐了一上午。
樑大成這幾天吃不好,睡不着,擔驚受怕的很,前幾天因爲搭上宮家而還有點自豪的心情,在宮家出事後就散了個乾淨。
“爹,這可咋辦啊,宮家抄了家,進了牢,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到我們了!”。
樑發財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害怕,呵斥一聲以壯膽,“瞎說什麼呢,我們只不過是跟宮家議了親,假貨,私藏,這兩樣跟我們一個子兒的關係都沒有!”。
“可......我們收了宮家的東西啊,那天在鎮上酒樓不少人都.........看見了,”樑大成欲言又止道。
這一刻他都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子,當時怎麼那麼手賤收了宮羽萱送出的金環,現在就算是想脫乾淨與宮家的關係,怕是都來不及了。
黃娟低下頭,摸了摸袖子裡的耳墜,全家昨晚都扔了那些仿貨,唯獨她着了魔一樣,留了下來,沒捨得扔。
她嫁給樑大成後,都很少戴過這樣好看的首飾,即便是假貨,當天在鎮上一眼就看中的東西,哪能說扔就扔了。
花春一旁插話道:“宮家的東西都被我們扔了,官府的人就算來了,也不會找到那些仿貨了,不會抓我們進牢房的。”
宮家出事後,他們二話不說立刻扔了宮羽萱送出的東西,現在這些東西就是燙手的山芋,該扔的時候就得扔,想來倒時跟他們也沒什麼關係,就算盤問定罪,老老實實回話就行,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真是的!誰找的媒婆與宮家議親,多留心一些拒了媒婆,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樑發財惱怒道。
半天想不出法子的他,只能轉移目標,將責任全都怪罪到找媒婆的人身上。
樑大成此刻也猶如找到了緣由一樣,扯過黃娟,吼道,“那天在鎮上的時候,是你跟我說宮家要跟書兒議親,現在好了,宮家沒了,我們一家也要進去蹲號子了。”
“我哪裡會知道那麼多啊,媒婆是我剛到鎮上,就遇到了,一時心急,就與她說了事,”黃娟低着頭,以免讓他們看出異樣。
她剛到鎮上就遇到了媒婆,這樣好的運氣也不能讓人跑了,畢竟這位媒婆說親一絕,說的親事也都是成功了的,想到要是與宮二小姐成了,她的後半生就不愁了,她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一心就撲上去了。
梁書,皺眉,“媒婆平日裡上門請她,都不一定能點頭幫忙,娘一到鎮上就遇到了,怕是有人故意如此。”
他好歹也在鎮上混了幾年,直覺有些不對勁,鎮上媒婆一個個高傲的跟什麼似的,哪有一說就幫人得道理,要是都這麼容易,暗地裡他也不會看到媒婆將窮苦人家拒之門外了,他們一家不是很窮,也就勉強過日子而已,這樣看來,也無甚差別,都是粗農。
“現在說這些又什麼用!真的出了事,我這私塾的活怕是沒了!”樑大成生氣道。
之前梁書童子試過了,還是因着他私下給了錢的緣故,現在宮家出事,這麼一鬧,怕是參加院試考秀才都難了。
梁書倒是無所謂,他對這些考試纔不敢興趣了,哪裡有他打架來的自在。
樑發財臉色一黑,對着黃娟,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看看你辦的什麼事兒,村裡人不知道多少在看我們笑話呢!”花春瞪着兒媳,再添一把火。
黃娟被幾人指責,大感委屈了,一個勁掉眼淚,也不敢搭腔,她在家的地位原本就沒有多高,說不好聽點,可能是最低的,被夫家所有人推卸責任,她也不敢反駁,只能受着。
梁書臉色一黑,“爺爺,奶奶,爹,這事情不能全怪娘吧,你們不都收了東西嗎?怎麼全怪到娘身上了。”
儘管平日裡他是不太喜歡什麼都依着他的娘,但是這會事都出了,哪能都怪一人了,他打架出事的時候,大家都還平攤呢。
“你還有臉說話!說到底還不是因爲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要是你規矩一些,聽話一些,至於現在成這樣子嗎!”樑發財轉頭吼道。
梁書也有怨言了,大聲道,“怪你們!怪你們!”。
“要不是爺爺你說那個孤女怎麼怎麼好,我怎麼不如她,小時候那怎麼會天天找她打架,還成天不歸家,奶奶也是,我本就不喜歡她,你們還請她到家裡來吃飯。”
他不過就是想引起兩人的注意,讓他們對他也誇讚一兩句,誰知道到最後,好話沒聽成,打得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還有臉怪別人!看看你現在,都是你娘給慣的,什麼事不依就要鬧,打罵你,聽了嗎!不鬧的家裡雞飛狗跳,就不順心是不是!”。
樑發財氣極,拖來一根長棒,就要打去,自家孫子出生十幾年,這就沒有一天順心的。
“你幹什麼啊!打他做什麼!”花春起身就就朝長棒搶去,攔在了兩人中間,不讓這一棒落在孫兒身上。
梁書一臉不屑,扯過花春,故意湊上前去,“你打!你打!有本事就打!瞧瞧賤丫頭那天的模樣,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想害我們一家子。”
多年的嫉妒讓他此時都喪失了理智,他就是見不得樑發財誇讚朝露的模樣,明明他纔是樑家的孫兒,弄得他是別家孫子一樣,他就是不爽,就是不高興。
樑大成見到自家兒子這般聽不進去話的模樣,閉眼,睜眼,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黃娟被這一巴掌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哭都不哭了。
“爹!連你也打我!”梁書一臉悲憤,長這麼大,親爹第一次這麼對他下手這麼重。
樑大成抖着手,顫道,絕情道,“早知道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就不該讓你生下來。”
“爹......”梁書震驚的看着樑大成,親身爹爹怎麼能對他說出這麼狠的話。
樑大成深呼一口氣,緩緩道,
“你身上穿的,是你爺爺一直給你在鎮上成衣鋪裡做的,他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卻爲了你每個月都去鎮上一次,只爲給你挑選好料子,讓你每天穿的舒舒服服。”
“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你爺爺笑得合不攏嘴,就連名字都是他親自去請私塾裡的教書先生賜的。”
“你以爲你在外打架,你爺爺奶奶他們不知道嗎!你睡破廟的時候,是你奶奶替你擦的藥。”
“你娘爲了你成天洗衣裳,冬日裡生了凍瘡,都沒捨得擦你一點傷藥。”
“我爲了你,累死累活的在私塾幹活,私下裡還接了不少零工,撐起了這麼個家。”
“到頭來,一家子出了你這麼個窩囊東西是不是!家裡橫的要死,出去被人吊着打,書也沒讀好,長這麼大你都做什麼了!”。
“你爺爺他有說錯嗎!啊!你比得上小溪嗎!除了好吃懶做,你還會些什麼!就連親事都要我們幫你!你說說,把你生下來又什麼用!”。
————“砰!”。
梁書眼睛一酸,雙腿一彎,跪在地上,“爹,娘,爺爺,奶奶,我錯了。”
他一直以爲家裡人不寵愛他,對朝露都比待他好纔會成日裡打架不歸家,對着這個家很是不喜歡,事到如今才發現,是他錯了,錯的離譜。
來了這麼一巴掌一跪,五人徹底冷靜下來。
“說到底是我貪財,爹孃一輩子希望我發財升官的夢,看到宮家就生出些希望了,幻想着我們樑家也能成爲大戶人家,當天要是我不收下他們送的東西,你們也不會收下,”樑發財嘆氣。
家裡的事情都是以他爲主,他說了算,他那日要是守住本心的話,也不會這麼多事了。
花春跟着點頭,“我不也跟你一樣,宮家來時還讓小朝露受了委屈,以後見她怕也是沒臉了。”
她當日一心只想着梁書,對於朝露理都未理,梁書醒過來,也絕口不提他裝昏的時候,平白讓人受了委屈。
“是我的錯,我以後會跟她道歉,”梁書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
樑大成坐下,低頭看着自己顫抖的手,對着兒子開口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打你。”
“爹,我以後會聽你們話的,”梁書回道。
這一家子倒是冷靜下來了,不過伴溪村外這時已經來了的一隊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