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總堂,我才驚覺龍老大這個算盤打得極其響亮。
自青影天有了反意之後,他早已信不過青龍堂。此次讓嚴缺和趙信互相殘殺,再讓我出手,正好替他徹底清除青影天的舊部,也順手除去了趙信這個臥底,一舉而兩得。真是兵不血刃,則大事已成。
我想,真正的老大就該是這樣。信手於蘆中喝茶,手不沾血,而要殺的人已殺。
作爲一個領袖,龍老大無疑是優秀的。有那麼一瞬間,我竟開始崇拜起他來,但也就是那麼一瞬間。
很快,我趕回秦門,將事態的發展說與胖子和蕭影聽。衆人聽後反應不一,蕭影只是驚歎爲何我這麼早就已歸來。此事說來話長,我也就不說了。
我向他們慢慢闡釋:“ 如今當務之急,是嚴缺父子。現在青龍堂內亂,剛接到飛鴿傳書,趙信也已被軟禁,如果我沒猜錯,嚴缺恨我入骨,很快就會組織青龍堂的人對付我們,以秦門目前的實力,就算能頂住,恐怕也是魚死網破,說不定我們還是魚。”
衆人聽完倒吸了口涼氣,都沒想到青龍堂竟然會內亂。以前這個強大的自己人,轉眼間已變成了敵人。
蕭影道:“難道龍老大,他就不管嗎?”
我說:“龍老大,有他自己的算盤。”
蕭影貌似冷靜分析了一會,道:“風兒,我雖然對青龍堂不是很瞭解,但我想,趙信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
“說說看。”
蕭影道:“目前,趙信畢竟還是青龍堂的堂主,手下還是有一些忠於他的人。嚴缺鐵了心地要殺我們,光憑他手下那些人是不夠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殺趙信,而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控制整個青龍堂。”
“有理。”我思索一番,道,“也就是說,現在只要我們查出趙信被囚禁的地方,然後將他救出,嚴缺就不敢亂來。”
胖子聞言道:“ 這還需要查嗎?趙信一定是被關在青龍堂了,那裡最安全。”
“不。”我搖了搖頭,“青龍堂內,至少還有四成人忠於趙信,嚴缺不會冒這個險,我想,趙信一定是被關在一個,極其隱蔽,除了嚴缺,沒人知道的地方。”
胖子脫口而出道:“妓院。”
蕭影狠狠橫他一眼。
我也狠狠橫他一眼。
胖子解釋道:“青影天極其好色,想必這個嚴缺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說他把趙信藏在妓院,誰能夠想得到?”
我和蕭影同時吼了一聲:“滾!”
胖子自覺羞愧,低聲道:“那能是哪兒呢?龍城這麼大,想找個人談何容易?”
蕭影道:“我們也不用瞎猜了,我想,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嚴缺的家。”
是啊,還有比這更令嚴缺熟悉的地方嗎?還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嗎?誰又能夠想到,他會將趙信藏在自己的家裡? 除了蕭影這種擁有變態思維的女人。
正想着間,有人送來一封信,竟是嚴缺的兒子約我。而且,信中指明,只讓我一個人去。
可是嚴缺的兒子約見我,又是有何目的呢?
胖子表示,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個小子不簡單,應該是鴻門宴。
蕭影表示,此中有詐,她絕不會讓我去冒險的。
我細細思索一番,覺得這應該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可以從中套出趙信的位置。另外,我覺得我命不該絕,應該沒有這麼快死。
心下打定主意,我必須走這一遭。立即讓蕭影帶人前往嚴缺家中,讓胖子帶人搜查青龍堂附近所有的青樓,而我,則孤身會見這位嚴家獨子。
到達約定的地點時,已約摸過了一個時辰。
綠木蔥蔥,流水潺潺,小涼亭中,一位華衣的浪蕩青年孤身靜坐,手中的酒杯時而拿起,時而放下,桌上的菜色絲毫未動,顯然是在等候什麼人。
我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就是我。
放出一枚信號彈,那是我身上僅存的一枚。緩緩靠近亭中,我在他對面的空位坐了下來。
一路觀察,周邊應該沒有埋伏什麼人,我的戒心放下不少。或許,他只是單純地來找我吃飯。
“你好,在下,嚴糾生。”對面的男子面含微笑,緩緩起身相迎,向我伸出了右手。
嚴糾生?這起的什麼破名,嚴糾生了不起啊。我並沒有屌他,只是輕輕倒了一杯酒,慢慢飲下一小口。
這位紈絝公子似乎並不懊惱,順勢收回手理了理頭髮,好掩飾自己的尷尬。
“閣下或許並不認識我,但對於閣下的大名,在下可是聽過的。”
我晃晃手中的酒杯,微仰起頭:“哦?原來我這麼有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嚴糾生笑了笑,俯下身來,緊盯着我:“你喜歡雪雪?”
這一句,着實把我嚇了一跳。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他竟然接了這麼一句話。突如其來,與上一句毫無關聯,真是讓人猝不及防。
理了好半天思緒,我才弄清楚了他的來意。估計大概約摸是眼前這位紈絝公子喜歡薛雪雪,把我當成了情敵,故有此這麼一着。
我以爲他約我來,有什麼大事呢。害得老子白跑一趟,浪費時間跟你在這兒嘰嘰歪歪談情說愛。
“我的時間很寶貴,嚴公子若沒什麼事的話,在下就告辭了。”我起身欲走。
“慢着。”嚴糾生的雙眼突然變得血紅,惡狠狠盯着我,將一隻手死死壓在了我的肩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鑑於他的武力值很可能爲負數,所以哪怕他看上去已經使出了十成的力氣,但壓在我肩上的手卻彷彿在撓癢癢。我認真地解釋:“關於二小姐,我確實救過她一次,也有那麼一丁點交情,但如果說喜歡,那純屬扯淡。”
嚴糾生收回了手臂,目光冰冷不減分毫:“那就是她喜歡你?”
“那你應該去問她?”
“整個龍城現在都已經傳開了,說龍家二小姐喜歡你,還曾把你接到過家裡去,你還想狡辯?”
我笑了笑,深感這些無聊江湖人士的情報傳遞速度實在太快。江湖八卦應該有,但也不該八卦地這麼離譜。
媽的,想不到守身如玉的我,竟然和薛雪雪這個小丫頭傳出了緋聞。
我拍了拍嚴糾生的肩膀,慎重地安慰他:“謠言止於智者。”
這句話的深層次意思就是,你若是繼續糾纏下去,你就是傻叉。
果然,嚴糾生不吃我這套,將話題引得格外遠:“你知道嗎,我和雪雪,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我對她的感情,不是你可以理解的,在她七歲那年……”
剩下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自動開啓免打擾模式,將聽力降至最低。
你青你的梅,你竹你的馬,關我鳥事?老子冒着生命危險大老遠趕來,聽你擱這兒絮絮叨叨,你以爲你是祥林嫂?你他媽就是祥林嫂也不行!
正欲起身,又被嚴糾生一把按住,我無奈地望着他:“老兄,你到底要怎樣?”
“我想讓你離開她。”
“從來就沒走近過,你讓我怎麼離開?”
嚴糾生道:“我不管,總之,薛雪雪是我的女人。”
我有些生氣道:“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爹想要我死,而我,也不是那麼想他活。”
“你殺了青叔叔,我爹當然不會放過你。”嚴糾生道,“你搶了我的女人,而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我哈哈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笑什麼?”嚴糾生問我。
“笑你無知。”我說。
“哦?說說看。”
“你剛纔說,你不會放過我。我想,能說出這句話的人,要麼已經成了死人,要麼就是年少無知。”
“秦小風,你不要太狂妄了!我告訴你,在龍城,我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你活下去,也有一萬零一種方法讓你活不下去。”
“是嗎?”我淡淡笑了笑,回過頭來,望着他,“你今天約我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
這次笑的,是嚴糾生,他笑得很邪魅,眼底盡是笑意:“其實今天我找你來,是爲了請你看一出好戲。”
“我最喜歡看戲了,不知我什麼時候能看到你的好戲?”
嚴糾生笑容未斂,輕輕端起桌上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相信我,很快的。”
語畢,他的面容已改,竟然十分猙獰。
我想,這纔是嚴糾生的真面目吧。
未踏出幾步,腦袋突然隱隱發昏,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