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李叔手中的冰粉已經完成,剩餘的工序則交給九三姑婆,我思考片刻,一個想法已在心中形成。
提起九三姑婆這個人,雖然她十分可恨,但是有一點還能接受,就是她對我頗有好感。
所以在斧頭幫的時候,時常會發生這樣一幕。
“小秦,你昨晚睡得可好?”每天早晨,九三姑婆總是張着一口惡臭的黃牙,眉開眼笑地問我。
“不好。”我看也懶得看她,隨口回答。
“是不是因爲沒有我陪着你的緣故?”九三姑婆一面說,一面揉着衣角吃吃地笑。
我強忍着噁心,說:“我睡得很好,不用你操心。”
“你睡得很好?”她興奮起來,“是不是因爲我的體香伴着你入眠?是不是因爲我睡在你隔壁,你心裡特別踏實?”
我捏緊拳頭,只差沒動手。
“小秦,我昨晚又夢到你了。”九三姑婆低下頭,故作羞澀之態,“你猜我夢到你在做什麼?”
我沒有說話,彷彿吃了蒼蠅似的,噁心又難受。
“我夢見你在大便!”九三姑婆捂着圓圓的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活像一隻搖晃的水桶。
她又眯着眼睛笑了起來,彷彿自己不是一個四十九歲的婦人,而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柔聲暱語着:“你可知道,就算你大便時的樣子,也還是那麼的帥呢。”說完又做忸怩之態,臉上泛起紅暈,不勝嬌羞地低下頭。
我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時九三姑婆又作關切之狀,說:“你心情可是不好?”
我知道即使不說話,眼前之人也會沒完沒了糾纏下去,只好答“不”。
九三姑婆興奮起來:“你喜歡我是不是?你面子薄,你害羞,你不好意思承認。”
我忍無可忍,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說話。可是,拳頭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名女子。強行按捺住,我立在原地,如一隻半身不遂的熊。
“你怎麼不說話,又在想我了是不?”九三姑婆又不知廉恥地貼過來,用她那不知道算不算胸脯的胸脯頂了頂我,又害羞地退回去,歪扭着頭。
“滾!”我終是按捺不住,聲音大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料到這一句叱喝竟引來九三姑婆更爲噁心的笑容,她一跺腳,用手拍着大腿:“天啊,打是親罵是愛,你終於肯罵我了,你是不是愛我?你不愛我,又何必罵我?我終於明瞭,我真是聰明,我真是喜歡你這樣的男子氣概。”
故事往往以我施展無上的輕功逃離現場而告終,但是在斧頭幫的每一天裡,這樣的畫面幾乎都會上演。
想想人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所以爲的極限,搞不好只是別人的起點,我竟然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總之,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整天活在別人的嘲笑和鄙夷之中,她依然樂此不疲,厚着臉皮,憑藉半張冰粉的配方,坐上了斧頭幫白虎堂堂主的位置。
而現在,就在這天晚上,我卻不得不爲了那半張配方,去接近這個女人。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我來到了九三姑婆的房間,可是房間裡,卻沒有人。我知道,冰粉的下半場工序至關重要,九三姑婆和李叔,一定是去了一個絕密的地方。
我決定追蹤。憑藉良好的追蹤術和在黑夜中敏銳的視力,我很快便尾隨九三姑婆和李叔來到了“廊坊”。
這使得我嚇了一跳。因爲“廊坊”,正是阿豹住的地方。
這說明周建仁,始終是信任阿豹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信任,這令我的危機感油然而生。所以,今晚必須得手。
就在這時,九三姑婆和李叔卻在“廊坊”的門口停了下來。
九三姑婆柔情萬種地回首,望着黑夜中我隱蔽的方位,輕輕笑道:“小秦,出來吧。”
我心頭一寒,差點從樹梢上跌落下來。他們,究竟是怎麼發現我的?
作爲一名殺手,我在敏銳力和反應力方面,都有着得天獨厚的優越,再加上超強的視力,從來沒有人在我的跟蹤術中發現過我。
而現在,此刻,今晚,九三姑婆卻輕而易舉地發現了我。這意味着,我不可告人的目的被揭穿。
正想着,李叔又叫了一聲:“秦兄弟,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後面。”他皮笑肉不笑,眼中的嘲諷卻分明,“你的跟蹤術雖然厲害,可我的鼻子比狗還靈,你今晚喝的是女兒紅吧。”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他們早已知道我在跟蹤。因爲林露之故,我今晚確實喝了點酒,而且喝的是女兒紅。
“秦兄弟,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躲躲藏藏呢,我知道你是臥底,出來吧。”李叔的冷笑聲又響起,這次多了幾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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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個時候,我確實該現身。可是我就是不現身。
任憑他們如何大罵,如何嘲諷,如何試探,我就是不現身。
只因一點,他們低估了我的智商。
李叔喊了幾句之後,九三姑婆終於道:“別試了,我早說過,小秦絕不是這樣的人。”
李叔看起來有些慚愧,又有些失望:“不應該呀,他若不是臥底,怎麼會對我的配方那麼感興趣?那天,我故意將配方給他看,就是爲了試探他……”
九三姑婆打斷李叔的話:“你說小秦是臥底,我可是不信呢,你看,你的試探管着用了嗎?”
“他沒跟來,怎麼能夠管着用嘛。”李叔低吟一聲,“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快進去吧。”
他們終於進了屋,我暗鬆了一口氣。
這兩個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果然不是什麼好鳥。要不是我對自己的跟蹤術足夠自信,以及今晚我只喝了一杯女兒紅,恐怕現在已成爲了他們的刀下魂。
天明十分二人才出來,也不知這一夜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反正,我在樹上眯了一晚,精神很足。
一路跟隨九三姑婆到了她的房間,我才離去。故意隔了一個時辰後,我又來敲了她的門,手裡,還端着一碗雞湯。
門開了,九三姑婆雙眼發亮地盯着我,應該是注視到了我臉上刻意抹下的碳灰,眼神親暱地像化成了一灘糖水:“你是爲我熬的?”
我頗不忍心地點了點頭。
“你真好。”九三姑婆感激着,興奮着,扭動着,如一隻新奧爾良大灰熊。
“聽說這幾天你忙着製冰粉,別累壞了,好好補補。”我忍着全世界的噁心,說出了這輩子最違心的話。
“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果然沒有看錯。”九三姑婆擦着眼角的眼屎,又擤了一把鼻涕,“年齡不是問題,相貌不是差距,小秦,只要我們是真心的,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在一起。”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老天真是瞎了八輩子的狗眼。
也就是因爲這句話,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對女人失去了興趣。真是他孃的害人不淺。
再不想看到這樣的對白,我直入主題:“聽說,你很會製冰粉,我對這也相當感興趣,你可以講些給我聽嗎?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你還是別說。”
“怎會呢,小秦?”九三姑婆笑得神神秘秘,“你又不是外人,我怎會介意你?”
九三姑婆一面給我演示,一面細細講述着,我自然是絲毫不敢分心,一字一句刻在腦海裡。
末了,九三姑婆一再叮囑我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我連連點頭,匆忙離去。
回到房間,寫下我所有的記憶,令胖子牢牢記下,我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冰粉配方已經拿到,再無後顧之憂,一切準備就緒,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阿豹,周建仁,九三姑婆,李叔……你們該爲林露的那六箭付出代價了,我絕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