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顧川又怎會察覺不到溫玉言,兩人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同對方唱着戲罷了。
姚顧川故意說,“其實我也許比殿下,更懂十五。”
更懂十五?
溫玉言心中冷笑。
他和她纔多少日,他又和她有過多少日。
溫玉言道,“姚大人此話,似乎有些不妥,本太子認識十五的時候,你還只是個點頭之交,別忘了你是後面才認識十五的。”
“那殿下可聽過一句話,叫後來者居上?”姚顧川話中有話道。
溫玉言不自覺攥緊了茶盞。
姚顧川有些優越的說,“可以說,除了十五容顏,關於她的一切我什麼都知道,雖然殿下同十五先識,但我比您更先關注她。”
“你說,你沒有看過十五的模樣?”溫玉言忽擡起眼皮問。
姚顧川回,“是,不過我想在那樣的雙眸下,其容顏雖不能傾國傾城,那必定也會是上佳吧。”
“在你心中,十五是這般?”
“難道十五不是這般嗎?”
溫玉言不語,端起茶盞,吹了吹,小酌了一口,心中開始盤算。
想起來,姚顧川好像確實從,未見過十五的樣貌。
他看着姚顧川,想着,倘若姚顧川見了十五真正的容顏,還要娶她的話,那麼他就放手,真正的成全他們,倘若他介意,但凡有那麼一絲,那麼這輩子也別想將十五從自己身邊帶走,而且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一嫁。
於是兩日後,他特邀了姚顧川前往東宮喝茶,能夠見到十五姚顧川自然是欣然前往。
十五爲他們端來了茶水放上。
她剛要走時,溫玉言便道,“十五,姚公子都來了,你也在此坐坐吧。”
“是。”十五在姚顧川對面坐下,同姚顧川相視一笑。
看着他們眉目傳情的樣子,溫玉言假裝不在意,但內心卻不是滋味,像是打破了什麼東西,五味雜陳。
“姚大人,今日邀你來,除了你二人的婚事,其實我也有一樁煩心事。”溫玉言同姚顧川道。
姚顧川放下茶盞,問,“不知是何事?或許臣能替殿下,出謀劃策一番。”
“陛下,希望我能早日擇出一位太子妃,可皇城女子頗多,我又不甚熟悉,擇來擇去,只擇中了一位,不知姚大人,可否幫我看看這女子如何?”溫玉言道。
姚顧川爽快的說,“自然可以。”
溫玉言吩咐十五,道,“你去書房,將案桌上的畫卷,給姚公子拿來。”
“是。”
很快十五便拿來了畫卷,遞給了姚顧川。
姚顧川緩緩將其展開,那一刻十五驚了下,畫卷中的人居然是自己!
她看向了溫玉言,不知他這是何意,案桌上就這一副畫卷,按理說她絕對沒有拿錯的。
溫玉言問,“姚大人,您覺得此女如何?”
“還行,就是……”姚顧川有些嫌棄的說,“這女子的容貌,有些不盡人意,臣覺的殿下當慎重。”
溫玉言道,“娶妻不應是娶賢嗎?這與樣貌又有何關係?”
“話雖如此,但誰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貌美如花呢,倘若娶個醜妻,只怕要遭人笑話。”姚顧川笑言。
十五在一旁不言。
溫玉言又道,“前些日,聽聞姚大人說,你還從未見過十五的樣貌,既然你二人都要成親了,何不見見?”
姚顧川看向了十五,眼裡滿是期待,問,“十五,可以嗎?”
十五這才明白,原來溫玉言費了那麼大勁,是爲了把自己的真面目給姚顧川看。
她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面紗。
姚顧川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他有想過萬一十五不好看怎麼辦,但他沒想到居然這麼的……
“你,你當真是十五?”姚顧川難以置信,癡癡問了句,但又很快反應過來,眼前不是十五還能是誰,他尷尬的笑了笑,對她的臉看了又看,可他真的沒有十五的模樣會是這般。
後半個時辰姚顧川明顯有些按耐不住,最後找了個理由暫時離開了。
至此,之前還殷勤不已的姚顧川,忽然就沒了任何消息,約定好的提親時間,也遲遲不見姚家人。
後來,十五得知,姚顧川自請去了遙遠的西洲巡撫。
“十五。”溫玉言走到她身邊,說,“你看到了,你要嫁的這個人,他喜歡的不是眼前的你,而是那個他不斷自己美化的你。”
“還真是多謝殿下,爲十五如此費心……”十五看向他,眼中噙着淚珠。
溫玉言一怔,知道她心中一定很難過,但他真沒想到姚顧川,會逃避的如此徹底,完全不顧及了十五的感受。
“十五,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的。”溫玉言愧疚的說,“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姚顧川他雖其他地方都很好,但他不值得託付終身。”
“我不怪他,他只是做了一個正常男子,會做的事情,其實我早該同他坦誠相見的,也許就不會鬧下這麼大烏龍了。”她笑着說着,但溫玉言卻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失落。
她又同溫玉言說,“殿下,其實多虧了你此番,不然,我差點就耽誤人家了。”
“十五……”溫玉言眼中疼惜,向她緩緩伸去手,似乎想要牽她。
但十五卻後退了一步。
“殿下,讓我自己靜一靜吧。”
十五低頭,落寞的轉身離開。
溫玉言皺眉,看向自己停頓在空中的手……
夜裡,糖豆去安慰了一番十五。
但離開十五房間後,糖豆卻沒回家,而是前往了溫玉言的住處。
“她好些了嗎?”溫玉言關切的問向糖豆。
原來,糖豆是受他所託。
糖豆點頭,說,“殿下,其實十五也沒有那麼難過,而且我看的出,其實十五雖然嘴上說着喜歡姚大人,但她心裡只是有點好感而已,更多的是感激。”
“你的意思是說,十五其實是不愛姚顧川的?”溫玉言問。
糖豆肯定的說,“我敢保證,十五不愛姚大人,只是這些日姚大人爲十五做了那麼事,十五又覺得他二人之間挺適合,所以想搭夥過日子罷了,您也知道,十五是個很理智的人。”
“而且,愛一個人時,他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十五看姚大人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朋友的那樣眼神,雖然她有在儘量表現的很有情意,但假的終歸是假的,這世間最無法掩蓋的大抵便是情意。”糖豆同溫玉言細細的說來。
他心中期望是像她所言哪般,但他忽然明白,原來感激只是感激,它算不得喜歡。
那,自己對流螢又算什麼?
溫玉言陷入了前所未見的困惑,他解不開這謎團,曾經他覺得自己是愛慕流螢的,後來才發現愛和慕不一樣,他便覺得自己就算達不到愛,那慕也是有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人總是看不破鏡花水月,心如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就這樣十五和姚顧川的婚事,就那麼不了了之了。
奉茶的時候,溫玉言瞥見十五的手腕上,沒有再戴姚顧川的鐲子,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好,但內心卻還是忍不住,小小的開心了一下。
十五在清洗茶具的時候,阿茵慢慢走了過來,故意太高了幾分音量說,“御侍,近來怎麼未見姚大人前來給您送東西?坊間傳言您和姚大人好事將近了呢,不知是否爲真?”
十五將杯盞一個個放好,慢條斯理的擦乾手上的水漬,纔看向她說,“阿茵你也是做過御侍的人,應當知道做奴婢的人要少打聽多做事,很多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小心……好奇心害死貓。”
她拍了下阿茵的肩,像是在威脅和警告。
十五走出了門,阿茵怒氣衝衝,又開始尖酸刻薄的說,“神氣什麼,你因爲長相醜陋,而把愛慕者嚇跑了的事情,藏着掖着,還真以爲我們不知道嗎,整個人皇城都傳遍了,不知有多少人在後面笑話。”
十五對此並不驚訝,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所以阿茵的話她毫不在意。
近來幾日,十五一直都在教阿卓如何沏茶,教的非常仔細和勤奮。
阿卓有些不解,問她,“十五,你爲何非要我學會沏茶啊?”
“這樣,即使我不在了,殿下也能喝到他喜愛的茶了。”十五同他解釋。
“你不在?”阿卓迷惑,“你不在,那你能在何處?”
十五一愣,又繼續一面擺放茶盞,一面說,“我總歸要嫁人的啊,縱然不嫁給姚大人,他日也會要嫁給別人的,雖然我貌醜,但我還是渴望,有一位男子可以娶我爲妻,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東宮。”
“說來也是。”阿卓安慰她,說,“十五你也別難過,天底下男子那麼多,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會拋下所有偏見,娶你爲妻的。”
“那就承你吉言。”十五笑道。
夜間,十五替溫玉言研墨時,溫玉言看向了她,忽問,“十五,你覺得,我日後該娶一位,怎樣的太子妃?”
“回殿下,臣覺得,太子妃是國之未後,應知書達理,驚才絕豔,這樣才能做好,未來的一國之母。”十五認真的分析道。
“知書達理,驚才絕豔?”溫玉言復問。
十五點頭,回,“是的。”
他低頭一笑,十五卻看不懂,他爲何要笑,還是說莫非他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不成?
不過她沒有打算問,因爲她明白等時機到了,她自然會知道。
“十五,你曾說,人的一生就是在,新接新人,告別故人……”
“是的,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那你最終,也會離開我嗎?”溫玉言忽又問起。
“我不知道。”十五回。
溫玉言心中瞬間失落。
曾經她可是信誓旦旦的同自己說過,會追隨自己一生,怎麼眼下她又不確定了?
難道,她還是想着姚顧川嗎?
十五又問起了他,“如果我要離開,那麼殿下會挽留臣嗎?”
“不會。”溫玉言賭氣般的回到。
十五想,也是,曾經他就不止一次希望自己離開,是自己死皮賴臉的非要留在他身邊,眼下自己若要走,他又會挽留什麼呢?
對他而言,過去她是奴婢,現在她是臣子,僅此而已。
能讓他去挽留的,大抵只有司徒流螢了吧。
十五微微笑了一笑。
夜深後,溫玉言讓她先下去歇息。
她福了個身,緩緩退了下去。
十五走在院中,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來時的方向。
現在的溫玉言已經是太子了,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容易遭人欺騙,欺辱的溫玉言了,他現在是人人畏之,尊貴的太子殿下。
想來她在此處已留了兩年之久,所以,她也該開始去盤算,離開這裡的事情了……
幾日後,溫玉言在藍玄機府上學習,歇息時兩人一同在庭院中飲酒。
“師傅。”溫玉言忽道,“我有件事,想請師傅相助。”
“哦?”藍玄機有些意外,他甚少有事會勞煩他,於是他放下酒杯,好奇的問,“何事?你倒是說說。”
溫玉言回,“十五在這世間已無親無故,我想請師傅收她爲義女。”
“十五這小娃娃冰雪聰明,老朽第一次見她就喜歡的狠,倘若她願意,我自然是歡喜。”藍玄機欣然同意。
溫玉言道,“那就勞請師傅,親自去同世十五說說。”
“好。”藍玄機回。
溫玉言高興一笑。
後來,十五還沒來得及,徹底教會阿卓沏茶,溫玉言就忽同十五說,“十五,你收拾一下東西,往後就去師傅府上吧,宮中事宜便交由阿卓。”
“什麼?”阿卓吃驚,費解的問,“殿下,您爲何要把十五弄到太尉府上去?”
溫玉言同他解釋,卻看着十五說,“師傅年事已高,又嗜酒如命,我希望能有個信任的人,前去照料他。”
“可是……”阿卓不太想。
但十五卻欣然接受,毫無怨言的她,福了個身說,“殿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藍太尉的。”
“嗯。”溫玉言點頭。
十五將腰牌給了阿卓,阿卓只好不情不願的接下。
“十五!”
夜裡她收拾東西時,糖豆急匆匆跑來,着急的說,“我聽說殿下收了你腰牌,把你派到太尉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