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降詔,令殿下即刻進宮。”
衆人尚未弄明白童貫突然回京的意圖,宮內便有小太監前來傳旨。
對此,趙桓十分慎重。
因爲平時趙佶要見太子,只派人叫一聲,絕不可能鄭重其事地頒發聖旨。
皇家其實和普通人家差不多,尋常時候家長叫孩子,大體只讓人叫一聲,絕不可能發個文件的。
但只要正式降旨,說明必有大事。
趙桓問道:“敢問小公公,父皇詔見,可有急事?”
小太監道:“殿下見諒,奴婢本在上書房值守,只知官家見了涇國公後龍顏大怒,便降旨詔見殿下入宮。”
看小太監模樣,倒不是不願意說,而是真的不知道。
趙桓現今如日中天,若有賣好的機會,這些宮內小太監不可能不抓住的。
沒消息,趙桓也不敢怠慢,立刻準備車駕,往皇宮趕去。
尚未到宮門前,便見樑師成走來轉去,顯得十分着急。
趙桓心中咯噔,連忙探出身體問道:“大監,到底發生了什麼?”
“殿下,大事不妙。”樑師成顧不上敘禮,惶急地說道:“童貫那廝彈劾殿下私通梁山賊寇,謀殺鄆王。”
“父皇信了?”趙桓問道。
“官家有意避開了咱家,並不知其中詳情,不過看官家怒氣衝衝的模樣,十有八九是相信的。”樑師成道。
趙桓下車,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且進宮,邊走邊說。”
宮廷廣大,從大門到趙佶所在的太清樓路程不短,然而兩人都是毫不知情,也商量不出什麼來。
不一刻,到了太清樓前。
門口四個小太監,對趙桓視若不見,並無放他進去的意思。
必然是趙佶的意思,要給太子點顏色看看了。
趙桓就在樓外行禮,高聲道:“父皇,兒臣趙桓奉詔求見。”
“逆子,跪下!”趙佶怒氣衝衝地回了一句。
隔着一堵牆,趙桓實在不好辯解,只得老老實實地跪下。
樑師成心中驚訝,卻不好說話,只使了個眼色,自己先進了太清樓裡去。
樓外,趙桓這一跪,便是半個時辰。
膝蓋生疼。
講真,這是第一次跪這麼長時間。
國朝行禮,哪怕是面君,一般也是不用跪的。
只是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清楚,東宮確實私通了梁山,不怪趙佶發火。
至於童貫如何發現的,趙桓估計,十有八九是撞見了魏勇。
魏勇本來只是一個門房出身,但隨着地位提高,認識的人不少。
他往濟州,童貫發現肯定不會放過的。
但是,趙桓有把握魏勇不會吐露實情的。
且不說忠心問題,直說實際的。
目下東宮地位穩固,並無威脅,即便私通賊寇的事情實錘,也就是吃一頓掛落。
除非趙佶決定更換儲君,否則必然是下人私自行爲,意圖不軌。
作爲實際的執行者,必然要送了性命的。
魏勇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而且媳婦孩子父母都在東宮,必然是閉嘴不言。
因此,魏勇的唯一選擇,就是不開口。
只能是不開口!
因爲除了私自通賊,否則外出必有東宮授意。
這隨便編一個,趙桓這邊不好解釋啊。
對不上口供,不就是不打自招麼。
當然,要是魏勇已經招了,就當趙桓識人不明。
理清楚了頭緒,尚未想出應對,樑師成又出來了。
“陛下口諭,詔太子覲見!”樑師成嚴肅地叫道。
“兒臣謹奉詔。”趙桓拜了一拜,就要起身。
卻不想跪的時間太長,雙腿麻木僵硬,直接就是一個趔趄。
幸好樑師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才免得趙桓跌倒在地。
趁着靠近的功夫,樑師成悄聲道:“魏勇言招安,範瓊叛變。”
“多謝樑大監。”趙桓感謝道。
樑師成面無異樣,回道:“舉手之勞罷了,殿下莫要在意。”
兩人對話聲音頗大,也十分正常。
趙桓感謝的是樑師成透露消息,樑師成表示心領,但不用在意。
這一刻,趙桓還是慶幸交好了樑師成。
就憑這次的消息,是絕對不虧的。
通賊這事,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謀反的嫌疑的。
何況,還牽扯到趙楷身死。
雖然因爲林靈素的神蹟,趙桓儲位穩固了,但是,偏愛就是偏愛,特別是被偏愛的兒子還死了,鬼知道趙佶會不會腦袋一抽,把趙桓給廢了。
當然,如今的東宮不可同日而語,就憑準備派往道州的五萬大軍,來一場政變輕而易舉。
而且,雖然趙楷死了,但是虞琪等人還是在推演如何快速地拿下汴梁,確保趙桓能夠武力登基。
但是,還是那句話,不到萬不得已,趙桓是不願意武裝政變的。
因爲政變後遺症太大,也容易給後世子孫做一個惡劣的示範,實屬下下之策。
進了樓內,趙桓只見趙佶怒氣衝衝地看着他。
旁邊,童貫帶着莫名的笑容,同樣看着他。
再旁邊,範瓊垂首縮在幾個小太監後面,似乎不想讓趙桓看見他。
一眼看清樓內情況,趙桓拜下,道:“兒臣拜見父皇。”
“哼,在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父皇?”趙佶冷哼道。
“兒臣忠心爲國,日月可證,請父皇明鑑。”趙桓頭也不擡地回道。
“好一個忠心爲國!”趙佶冷笑道:“私通賊寇,殘害兄弟,便是你的忠心?”
“父皇明鑑!”趙桓道:“三個身亡,實乃項元鎮叛變之故,兒臣確實不知情。
至於私通賊寇,實乃兒臣認爲梁山賊首宋江心懷忠義,可以招安,因此派魏勇前往接洽。”
“哼,接洽招安?”趙佶道:“若只是接洽招安,並非不能言語事,那魏勇如何不直接說明?”
操,被演了!
驚怒中,趙桓擡頭。
只見趙佶面露不屑,童貫笑容更甚,範瓊也露出了身形,面帶快意,至於樑師成,一臉愕然,頗有不知所措的感覺。
很明顯,樑師成在裡面待了半個時辰,聽到的都是假的。
心思急轉時,趙桓道:“父皇,梁山賊寇雖然屢敗朝廷大軍,但並未對三哥下狠手。
高俅據城稱王后,屢次要兵出濟州攻打其他地方,也是梁山阻攔。
且其放歸聞煥章,轉遞求招安表,忠心可鑑。
如此忠義之輩,雖是綠林草莽,亦可招安成爲國之棟樑。”
“莫要狡辯!”一聲怒喝中,王貴妃從屏風後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