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汨血流不止,大牢內鴉雀無聲。
郭光的臉色,真是比吃了黃蓮還苦。
東宮暴起殺人,他確實無力阻攔,然而這個鍋絕對不能背。
定了定神,郭光道:“殿下如此膽大妄爲,毫無儲君儀統,有失東宮本分,臣定當據實上奏,請聖上裁斷!”
“盡隨其便!”不屑中,趙桓轉身就走。
他來此,目的就是幹掉朱勔和朱衝,此事事情辦完,當然不會留在此處。
出了大獄,月朗星稀,心情大好。
“殿下。”楊再興難掩興奮,道:“我等殺了朱賊,怕是不好再去神衛軍了吧?”
“誰說的?”趙桓乜着眼問道。
“啊,官家如此寵愛朱賊,我等動手殺了,哪怕不被治罪,如何還能去神衛軍?”楊再興問道。
“動手的是你們,殺人的卻是我,父皇不會因此怪罪你們。”趙桓沉默片刻,又道:“若是不去,纔是真的要被治罪。”
楊再興不理解,趙桓也不想解釋太多。
殺朱勔,確實是爲了東南民心考慮,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趙桓對趙佶的一次試探。
若是趙佶因此雷霆大怒,並且當場發作,那麼事情不會太糟糕。
寵臣被殺了,皇帝不發點脾氣纔是不正常。
當場發作,表明不會事後在追究。
但是趙佶要是不發作,肯定不會是因爲他性格大度,只能是默默記着帳,留待以後清算。
如此,趙桓就要採取應對措施了。
“你二人上任,各自帶東宮親衛二十作爲班底,務必要把各自軍武牢牢控制在手。”趙桓吩咐道。
“殿下放心,上有人照拂,下有心腹使喚,背後又有東宮支持,想來控制一軍不難。”周昂說道。
“其中定然有阻礙,只看宿元景是否支持了。”趙桓談了一句。
捧日軍、天武軍、龍衛軍、神衛軍乃是宋代禁軍部隊中經制待遇最高的四支主力精銳部隊,總稱“上四軍”。
其中捧日軍、天武軍隸屬殿前司,龍衛軍、神衛軍隸屬於侍衛司。
按照軍制,百人爲都,五都爲營,十營爲軍,一軍計有二千五百人。
當然,作爲中央最精銳的禁軍,上四軍編制時有擴增,其實不止兩千五百人。
這就是說,只要楊再興和周昂乾的好,可以增加五千兵馬。
加上東宮的三千人,已經可以剛正面了。
前提時,兩人能夠控制住軍隊。
這其實不容易。
宿元景對趙佶的忠心無須質疑,肯定不會放任楊週二人把軍隊變成自己私軍的。
具體怎麼辦,還要看二人自己操作。
太子不可能因此給宿元景打招呼的,畢竟,新帝登基對宿元景這樣的老臣,其實好處不多。
所以趙桓也不多說,徑直回了宮。
到了寢殿內,只見朱璉就着明亮的鯨油蠟燭縫着一件衣服。
趙桓笑道:“娘子如此未雨綢繆,焉知不會是長公主?”
朱璉縫製的,可不是嬰兒衣服。
“郎君。”朱璉丟了個白眼放下針線,道:“人人都盼望生兒子,你如何就要生個女兒?還不呸呸,沒來由晦氣。”
“哈哈哈~”趙桓抱起朱璉,道:“不管兒女,總要努力方得。”
“郎君何必着急,且讓妾身伺候你洗漱纔好安寢。”朱璉掙扎着說道。
只是這掙扎着實沒有力氣。
趙桓不管,徑直把她扔到了牀上。
吱呀~吱呀~
檀木打製的牀榻,哼哼唧唧地響了一宿。
這邊春色無邊,隔壁有個耳聰目明的小娘子,卻輾轉反側。
朱鳳英感覺到梁紅玉的失落,不由問道:“姐姐如何還不睡?”
“離家日久,有些想爹孃了。”梁紅玉道。
倒也不是假話,確實有些想家了。
回程時走的海路,雖然在雲梯關逗留了一陣,可是未曾回家走一趟。
如今回了東京,想回去更不容易了。
而且也沒辦法回去。
被太子收入宮中,時間這麼久還是雛子,怎麼回?
知道太子沒時間的自然不會多說,不知道還以爲太子或者她有問題呢。
“妹妹,你說殿下把我收進宮中,卻不……”梁紅玉終究沒問出來。
“不甚麼?姐姐有什麼要說的?”朱鳳英追問道。
“算了,沒什麼,時間不早了,睡吧。”梁紅玉岔開話題道。
被他一打擾,朱鳳英倒是沒了睡意,道:“姐姐,姐夫帶回來許多女子,我也去看了,不乏精壯之輩,不若我等選擇三五十人,編練一軍,如何?”
說着,朱鳳英興奮起來,徑直坐起來,道:“到時候,你做將軍,我做副將,豈不美哉?”
“啊,女子如何上陣?”梁紅玉有些凌亂。
不得不說,朱鳳英的提議很有誘惑力。
然而她是久貫戰陣的,自然知道女子與男子的差別有多大。
力氣是天然的鴻溝,註定能夠馳騁疆場的女子不會多。
不然,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女將軍何故那麼少?至於女軍,更是聞所未聞。
“姐姐便是女子,比那些豪傑又弱了幾多?”朱鳳英不服氣了,道:“只要勤加練習,也不會比普通軍兵弱。”
“如此但也有理,只是那些女子都是罪人之後,且要發配親衛爲妻的,如何能夠編入我等軍中?”梁紅玉道出了難處。
其實罪人之後也沒什麼,國朝犯罪充軍的多了去了,不一樣過了這麼多年?
只是都是給軍兵爲妻的,這就爲難了。
後世結婚要房要車,讓無數單身狗懼怕,此時也是一般。
田舍俱全還好說,還要許多聘禮。
一二十貫已經是不那麼講究得了,三五十貫纔是平常。
然而,東京城裡大多數人月收入不過三貫左右罷了。
不吃不喝一兩年才能攢夠聘禮,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還是日光,根本攢不下錢來。
所以趙桓帶回來年輕女子發配軍兵爲妻時,全軍亢奮。
這不止是東宮賜婚,還是大筆錢財的節約。
“是啊,結婚不易,怕是剩不下幾個。”朱鳳英也愁了。
想了片刻,朱鳳英又道:“不若,我等直接招募?”
“誰家願意把清白女兒投軍來?”梁紅玉沒好氣地說道。
要不是跑到了東宮,你看朱鳳英敢練武?怕不是要被打斷腿。
兩人沒商量出個頭緒,只得要去找太子想辦法。
待天亮時,宮中先來人。
對趙桓擅殺朱勔的行爲給出了懲戒:非特旨不得邁出東宮半步。
不痛不癢的懲罰,好似卻不在意。
事情不妙,趙桓暗暗記在心裡,反手上了一道奏摺,要去太僕寺的馬場練兵。